赵广渊得了通禀,进了御书房。

至正帝见他风尘仆仆,还好心情地问了他两句。

“回父皇,儿臣在皇陵的差事已办妥,带了皇陵的田土、陵瓜及一应种子回来,等儿臣整理完数据,便可与司农司的同僚一起到皇庄研究培育种子一事。”

皇上已得了他在皇陵的行踪,知他勤勉,还亲自上田间地头去查探田土情况,心中欣慰。

“才回京,不多在府中歇歇,这些差事也不急着禀报。”

“多谢父皇体恤。儿臣此番进宫,是请求父皇收回赐婚旨意。儿臣已有妻室,在皇祖父神宫,已敬香禀告过此事。”

“什么?”

至正帝惊得不轻。他听到什么,越王说他已有妻室?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

一旁伺候的刘起也以为听错了,越王已有妻室?没听说啊。

“你何时有的妻室?朕为何不知?”

“回禀父皇,先前儿臣在皇陵,以为这辈子回京无望,就没想过要娶妻。后来因误吃了害人的药,伤了身子,更绝了这个念头。四年前儿臣本来思念母后和兄长,已决心去寻他们……”

至正帝听得心情复杂。

越王曾经寻死,他后来也收到了消息,越王身子如何坏的,他大抵也猜到一些,放任不曾处理,对他也略有歉意。

又听他说道:“那会儿臣中了药,已决心去寻母后和皇兄团聚,故并未呼救。在先帝神宫外头,打算烧最后一柱香,便去寻他们。但儿臣命不该绝,被一陵户家走亲戚的女子所救,还坏了她的身子……”

越王回忆着往事,煞有其事的样子,“如今儿臣还能见到父皇,多亏了她当年救下儿臣一命。儿臣无以为报,便对她许下正妻的身份。”

陵户家的亲戚?至正帝想着也是,这十年来越王都不曾离开过皇陵,他能认识哪家女子?

除了当年东宫送去的四名佳丽,他还遣送了两位回来,剩的那两位,也把人打发了,不曾近身,可没听说他在那边有娶妻啊?

“你在那边娶她了?”

“并未。”赵广渊敛下目光。

“她当时是来接侄儿回府的,家中父母兄长均已亡故,有重孝在身,故儿臣并未与她结亲。且儿臣那会不得自由,她亦要归家。儿臣便想着将来有朝一日能回京,禀了父皇再做打算。”

至正帝听得眉头紧皱,越王的正妃如何能随意许了人!还是这等身份的女子!

但念着她救下越王有功,也不打算追究,连问对方身份年岁都不曾。

只说,“既是对你有恩,纳了便纳了,许一个庶妃身份便是。几个庶妃人选就由你来定吧。但正妃和侧妃人选,我和你母后已拟定,旨意也下了,你回府收拾一下,待礼部择好吉日,再为你操办吧。”

“父皇!”赵广渊跪了下去,“儿臣的情况父皇清楚,何必害了别家女子呢。结亲乃结两姓之好,何必结仇呢。”

“怎会结仇!皇后为你择选之时,已是召了三家主母来问过,都乐意与你结秦晋之好,你且放心准备就是。”

成为皇家儿媳,这是天大的恩典,说什么结仇,有这么不识抬举的人家?

皇后那边厚厚的花名册,可是看花了眼呢。

“父皇,儿臣不愿,请父皇收回成命。”

“朕金口玉言,已不容更改!”好话歹话说尽,三番四次地冲撞,至正帝也火了。

见皇上已命刘起赶人,赵广渊从怀里掏出揣着的匣子,“父皇,儿臣的婚事,皇祖父已经给儿臣做主了,亦是金口玉言,不容更改。”

“什么!你皇祖父给你拟定了正妃人选?”他怎么没听说。

“正是,皇祖父的圣旨在此。”赵广渊把装着当初给林照夏的赐婚圣旨高举过头顶。

刘起心尖尖发着颤,走过去接过据说装了圣旨的匣子,头也不敢抬,低眉顺眼地把它捧到至正帝面前。

至正帝看着摆在龙案面前的匣子,半天才动手把它掀开了,把圣旨打开……

果然是赐婚圣旨。盖着玉印,还有先帝的私印。可先帝在越王五岁时就崩逝了。

“先帝何时给你的圣旨?”

“回父皇,是儿臣小时候皇祖父给的。那时候儿臣在御书房玩,皇祖父教儿臣写字,刚好说到赐婚一事,儿臣便戏称将来长大想自己挑个中意的,先帝哈哈大笑,便给了儿臣这一纸盖了私印的空白圣旨,只道将来遇到喜欢的人,自己把名字添上。”

这……这还真是先帝会干的事。

至正帝心里一噎。

先帝小时候最疼越王,经常召他到御书房,亲自教他读书识字。那会自己能成为储君,除了……还有越王的功劳。先帝的一众孙子中,他最中意越王和先太子。

这圣旨盖着先帝的私印,那私印随着先帝下葬做为陪葬品跟去了。这圣旨是真的。

他料越王也不敢拿假的出来。

至正帝目光落在林照夏三个字上……

对于谁成为越王的正妃,至正帝并不多在意,但越王忤逆了他,在他下了旨,定好人选,却拿了先帝的圣旨出来,这让他很不舒服。

目光一凝,“先帝,给你的圣旨……”

“皇祖父就给了儿臣这一份。”赵广渊咬了咬牙,他父皇又多疑上了,是担心皇祖父还给他别的空白圣旨吗?

“若儿臣手中还有,早就拿出来用了,母后和皇兄也不会……”

至正帝心里一松。

“那你为何不用,还用到这上面。”这什么林照夏,不知是何身份,先帝给的空白圣旨,天大的恩典,竟用到这样的女子身上!

不中用的东西。

“当年事发生的突然,此圣旨又是儿臣少时玩笑得来的,一直收着,都已经不记得此事了。直到后来去了皇陵,带的不多行李,后来被宫人变卖了诸多财物,这个匣子才现了出来。”

至正帝气得胸闷气堵,气他堂堂一个皇子,被宫人欺负至此,还有脸说!也气他好好的一纸圣旨,竟用到这种地方。

果然和他母后兄长一样,儿女情长!

正要生气,可又想这一切都是自己放任而来,不由得又消了气。看了一眼圣旨,又忽地心里一松,好在用在这上面,若是用来做别的……

心情又好了些。

只是圣旨已下,金口玉言,要他更改亦是不能,不然天下人如何说他!说他朝令夕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