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阳城外的宁军气势如虹,但邺城中的高藩却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心中更是后悔到了极点。

    当初听闻朝廷再次出征河北,主将还是大将军萧恒,迟牧便力劝他和其他白巾军将领暂时避敌锋芒,必要时甚至可以放弃邺城,不可与朝廷官兵正面交锋。

    只是因为之前白巾军在邺城外伏击萧偃大获全胜,军中士气空前高涨,不少人已经开始瞧不起官兵,甚至有些将领直接跟高藩提议率军南下司州,直捣洛阳。

    在这种情况下,迟牧竟然要他们避敌锋芒,还要放弃他们不知死伤多少兵马攻下的邺城,如何肯答应。

    要不是高藩和其他将领拦着,议事当日曹亥气得险些就要当场砍了迟牧。

    迟牧似乎也知道自己触犯了众怒,当天晚上就不辞而别,有人看到他连夜离开了邺城,不知所踪,任凭高藩事后派出多少人去寻找,也没能将他寻回。

    迟牧一出走,白巾军中再也无人反对正面与朝廷官兵交锋。

    高藩听闻宁军要从白马津渡河进入河北,便派大将曹亥率领十五万大军前往白马津拦截宁军。

    不过高藩也清楚白巾军在装备远不如官兵,更没有官兵训练有素,因此临行前一再叮嘱曹亥不可轻敌,务必要做到半渡而击,将官兵全歼在黄河上。

    曹亥满口答应,可谁知道最后还是犯了轻敌冒进的毛病,萧恒只用了少量兵马佯装主力渡河,便骗得曹亥率领大军贸然出击。

    随后,萧恒派出主力绕过白马津从冰封的河段进入河北,绕到白巾军身后,前后夹击,打得白巾军首尾不能兼顾,最终溃不成军,一败涂地,连曹亥也在混乱中被人斩于马下。

    白马津一败,白巾军死伤惨重,元气大伤,虽然如今还有十几万之众,兵力还远在官兵之上,但全军上下军心浮动,人心惶惶,更是谈官兵色变,已经难堪一战。

    直到此时,不少白巾军将领才意识到军师迟牧当初是对的,萧恒不是萧偃那种草包,况且先前白巾军能够伏击萧偃得手,不也是靠迟牧的运筹帷幄,料敌先机吗?

    其他人尚且如此,高藩就更不消说,他如同发疯了一般,不知派出了多少人,几乎要将整个魏郡都给翻过来,却始终找不到迟牧的踪迹。

    如今眼看萧恒已经率大军驻扎在黎阳城外,随时可能会攻打邺城,高藩更是寝食难安,怀疑自己和白巾军末日将近。

    此时此刻,他才明白,迟牧这个军师对于自己和白巾军的重要性。

    若是没有迟牧,他根本不可能重建得了白巾军,更不可能有机会攻下邺城夺取整个冀州,也不可能一再击败官兵使白巾军始终在河北屹立不倒。

    而在迟牧出走以后,白巾军上下便立即陷入了绝境。

    白巾军离不开迟牧,他高藩更离不开迟牧。

    可高藩知道如今再后悔也没有用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考虑清楚,到底是死守邺城,还是弃城而走再图将来。

    若是死守邺城,虽说邺城城高池深,但如今白巾军上下军心浮动,士气低落,在这种情况下,高藩还真没多少把握可以守得住邺城。

    可若是弃城而走,高藩又担心以白巾军如今低迷的士气,一旦放弃邺城,很可能会出现士兵大量逃亡,到了最后不知还剩多少人愿意继续追随自己。

    而且宁军中还有不少骑兵,两条腿可很难跑得过四条腿,一旦被追上,自己必然难逃一死,白巾军也随之灰飞烟灭。

    就在高藩还在坚守和弃城之间举棋不定时,一名亲兵匆匆赶来,隔着门向高藩通报道:“大王,军师求见。”

    听到“军师”两个字,高藩整个人瞬间怔在了原地。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疯一般跑到门口,一打开房门,便立即抓住亲兵的衣襟,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厉声追问道:“你刚才是说谁求见?”

    亲兵从未见过高藩如此骇人的模样,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回……回……回大王,是……是……是军……军师求见,他……他现在就在府……府外等……等候……”

    一听果然真是军师迟牧求见,高藩顾不上再追问下去,当即松开亲兵,发疯一般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完全顾不上自己身上只穿着单薄的里衣。

    士兵怔怔看着高藩离去的身影,久久没有缓过神来,因为自从高藩进位魏王之后,他还从未见过高藩在他面前如此失态。

    高藩穿着单薄的里衣,不顾府上其他人异样的的目光,快步跑到门口,果然看到他朝思暮想的军师迟牧此刻就背着双手站在大门外,正笑吟吟看着他。

    看到高藩大冷天穿着单衣就跑出来迎接自己,迟牧心中不由暗暗一阵得意,他知道自己先前出走是对的,因为大王和其他人很快就会意识到,整个白巾军上下根本离不开自己这个军师。

    不过他不敢在高藩面前摆谱,当即躬身拱手对高藩施了一礼:“属下参见魏王。”

    高藩快步跑到迟牧跟前,扶住迟牧,紧紧握住迟牧双手,双眼含泪道:“我就知道,军师乃是有情有义之人,绝不会就这么抛弃我和白巾军而去的。”

    迟牧重重一点头,沉声道:“知我者,大王也,大王对属下有知遇之恩,属下又怎么会轻易离白巾军而去呢!”

    高藩也跟着重重一点头,激动说道:“当初是我之错,不该不听军师之言,以至于有白马津之败,白白死伤了十几万弟兄。如今军师肯回来,白巾军上下有救了。”

    听高藩说得严重,迟牧心中更加得意,但面上却没有显露出半分,只是淡淡一笑道:“大王,如今的情况属下一清二楚,请大王放心,属下已有退敌之策,可让白巾军和大王无虞。”

    “太好了,军师快说。”一听迟牧有退敌之策,高藩不由大喜,当即追问起迟牧的计策。

    但迟牧却看了一眼衣衫单薄的高藩,语气关切道:“大王,外面天寒地冻的,莫要冻坏了身子,请大王先进府换身衣服,再听属下细细道来。”

    经迟牧这么一提醒,高藩才注意到自己穿着单衣就跑出来了,此刻还真感觉有些发冷,便点点头道:“军师说得是,军师先随我进府,喝杯热茶稍候片刻,待我换好衣服,再来细听军师的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