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重修士闻言也是默然,良久复又开口道:“他年年置办寿宴,名为贺寿,实为敛财。这么些年来外门上下谁不心知肚明,饶是如此,每年还有诸多弟子前去,自当是心有所求的。”

“好在那戴世同虽然贪财,但也算守信,年年都有三五个弟子被其引入金霭峰中修行,亦是做不得假的。”

“待我等献上这兽铃花,进入金霭峰后,便无须年年劳神伤财了。”

余下几位弟子俱都点点头,只盼着此回的寿礼能在寿宴中脱颖而出,让他几人早日脱出苦海。

赵莼静坐于茶馆堂内,神识却一直注意着雅间里的情况。

经这几人交谈方知,他等都是玉衡派外门弟子,虽说十五六岁就已筑成灵基,但放在玉衡这般的一流宗门中,只能算是平平无奇。

而他们口中的戴世同,应是门中长老亲孙,天资虽也极为平常,但奈何那真婴长老只得这么一个遗留的血脉,平日里便多加照抚,引其到了自己所在的峰头指点修行。

戴世同性情贪婪,每年以庆寿的名义置办寿宴,向外门弟子大发请帖,明里暗里欲要对方携礼前来。而后又承诺,将在寿礼中选出最为满意的一份,让送礼者进入长老所在的金霭峰,如此虽是外门弟子,但却较旁人多出不少修行资源,自也使人意动。

赵莼以为,玉衡派作为一流宗门,门中弟子胡乱施为,便是真婴长老也未必能一力保之。那戴世同所做之事,想必并未撼动门派根基,是以才未得管教。

如此想着,雅间中的玉衡弟子也将此行的目的在交谈中道出了。

原是兽铃花效用特殊,以此物合十八种辅药可制成名为响铃丹的丹药,妖族精怪服用响铃丹后,行走动作皆会伴有铃铛轻响,唯有保持静立不动,才可无声。

视效用来看,此花并不如许多增益修为,利于修行的灵药来得有用。但兽铃花唯生长在蛮荒古地,其余地界从未得见,虽是效用奇特,但却因极为稀少,使得价格一直居高不下。

且这兽铃花怀有异香,若不用一类名为烟木的灵材做成木盒盛放,药性就会随着异香渐渐逸散减弱,乃至消失。

这几人此行出来,正是与人约好,要在城内买下烟木木盒,乘放兽铃花。

讲到此处,赵莼眼神一转,茶馆大门处正好走进一人,与小二交谈两句后,被其引向了玉衡弟子所在的雅间之内。

“怎样,可是已经将木盒制好?”

这人商贾打扮,头戴纶巾,言谈中从宽袖里取出一只方形木盒,嘴角含笑:“在下做事,还从未有失手的时候,喏,正是上好的烟木。”

稳重修士依言接过,查看无物后,方才稍缓心神,肉痛道:“便还依着之前议好的价钱,五百下品灵玉。”

纶巾男子不置可否,眼珠转动后,终还是应下,接了灵玉过来,细细清点。

有了木盒,凤眼女子这才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株净白小花,花瓣微微合拢,已经开始蔫儿了。她用烟木木盒盛放后,闻雅间内异香瞬间消散,眉目这才为之一松。

复又小声抱怨道:“本是两日前就该送来的,偏偏迟到了今天,害得兽铃花的药性散了不少。”

纶巾男子闻言脸色一变,留下句:“你等以五百下品灵玉求烟木能有多快?何不像贵派曹道友那般,出手就是两千下品灵玉,令碧天阁日夜为其感知虬丝樊笼?”便要拂袖离开。

“道友且慢!”稳重修士浓眉道竖,神情兀地严肃起来,问道:“你说门中有人向碧天阁购置虬丝樊笼?”

“是又如何。”

“道友可知他购买此物所为何事?”

纶巾男子蔑然一笑,傲然道:“几位出自玉衡还不知晓吗,虬丝樊笼还能做什么?”

这一回他拂袖离去倒是未被阻拦,只因雅间中的玉衡弟子早已脸色大变,面面相觑不得语。

赵莼将灵茶一抿,当是知晓虬丝樊笼的功用,此物以虬蛇筋皮鞣制成丝,再以丝织笼,修真界中,往往用它囚困一类名为春叶雀鸟的灵兽,置于洞府之中,可鸣出乐曲,静心明气。

不过将这几人所购得的兽铃花一并考虑进来,那戴世同怕还是对灵兽、精怪这一类事物本身更感兴趣才是。

“师兄,若有人寻到了春叶雀鸟,此回寿宴我等还如何拔下头筹来?”

“莫要心急,且还不知对方是否是为寿宴准备的。”稳重修士虽也这般说,但早已心知肚明,此话只是无用的慰藉。寿宴在即,定制虬丝樊笼的又是玉衡派弟子,且还合上了戴世同的喜好,那人的目的自然不言而喻。

几人一时默然,若今年不得入金霭峰中,来年还未必寻得到兽铃花一般的东西,毕竟各类增补灵药丹丸,戴世同根本不缺,他等只能从旁门左道上使力,从而取胜于旁人。



心生绝望之时,雅间房门忽被人叩响,开门一看,门外竟站着个面相颇为清冷的女修,不带环佩,道袍素净。

“道友可是有事?”稳重修士见她气息沉敛,分辨不清具体修为,应是胜过自身不少,询问时便也也带上几分恭敬。

“我有一物可献礼于寿宴。”赵莼凝元后,不必御剑修行,便将归杀收纳了起来,周身气势亦随之少了几分剑修的凌厉,变得沉静和缓。

赵莼开门见山道出来意,玉衡弟子们不知这人身份,却又心动于她所说之话,于是半信半疑地将她迎入雅间内,问道:

“不知道友有何物可献?”

然而赵莼只是从臂环中取出了一张图纸,其上草图一般画了鸟雀、山猫等兽类。

“道友莫不是在说笑,如此粗糙的图画,如何能作寿礼献出?”有一弟子见后,当即脸色垮下,语气不忿。

“寿礼非是图纸本身。”赵莼将手置于画上,讲道:“我略通傀儡炼制之术,此图为我偶然得来,其中傀儡兽与诸位平常所见的不同,非是固有一种模样,而是可自行变换多种兽类,惟妙惟肖,形如真身,肉眼绝对难以辨出区别来。”

“若我将图上傀儡炼制出来,便可以此作为寿礼献上。”

不论是人形傀儡,还是兽形傀儡,其形越与真身相似,价钱自也越贵,若真如赵莼口中所说,答道肉眼难辨的程度,说不定真能令戴世同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