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望楼地处洞明城西北,半壁嵌于函虚峰内,修士自下凝望时,此楼便像隐入云中一般,只留有一条羊肠小道,从云中缓缓垂到山脚。

上山之路甚是艰险,山壁怪石嶙峋,几乎见不到一丝绿意,而当中石道上,却又有许多攀登者的身影,步履从容,神情坚定。

凝元修士可御空飞行,上山不过区区小事,这石道中费力攀登的人,自然便是还未到此般境界的修士。许是魔劫爆发后,在此斗法论道的宗门弟子越来越多,如今的居望楼,俨然已是一处道修圣地,各般天才们随手较量,便在半壁函虚峰上留下些许体悟气息,而聚集于此的厚厚威压,更成了低阶修士淬炼强身的凭由,故才有了赵莼今日所见,这成千上万修士攀爬登峰的景象。

她纵力一跃,即踏入云端,飞身临至居望楼前。

四周之人见其脚下气机挪移,便知这又是一位归合真人来了此处,当中不少人见她面生,不由窃窃私语论说此人底细与出身。

“看这气度,定是仙门大派弟子,却不知晓具体是那处宗门了。”说话者乃是几名凝元中的一位,这般境界之人尚还对付不得邪魔驻军,不过三五结伴,亦可在洞明城方圆近处清剿些许邪魔小队。

“如若是出身于两大仙门的真人,则有可能是渊榜有名的天才人物。”说到人族三榜,几人不免流露出敬佩钦羡的目光。溪、江、渊三榜各百名,由两大仙门占去大半,其余大派再分夺剩下的多数名额,非仙门大派的弟子想要上榜,实可谓难如登天。

这般议论赵莼仅是听作笑谈,迅速便抛之脑后,转而径直往居望楼走去了

不过待她走后,却是另外有人上前,将这几人话头截住,颇为正色地道:“才离开宗门多久,就敢背后嚼人口舌,议论起归合真人了。”

这几人转头看去,见是位身量颇高,眉清目正的少年郎,当下心中一紧,连忙见礼道:“孙师兄。”

又告罪一番,观望其面色稍缓,才有胆大的弟子笑道:“师兄可晓得那位真人是谁,此前在居望楼中倒从未见过呢?”

孙师兄方才故作厉色,实则也是个性情温和之人,听几位凝元弟子问出此言后,轻叹一声,讲道:“你们几人年岁尚轻,资历也浅,不知这人身份也是应当,她并非渊榜英杰,但渊榜上的天才,却比她不得。”

自赵莼上界后,其在江榜上的名字便隐了下去,各宗修士本还以为又是一桩天妒英才的憾事,直至后来才知,她竟是上界拜师,去了大千世界中修行。算起来,赵莼留在重霄亦不过二十余载岁月,这其中连取两榜第一,纵横天剑台夺魁,已然是天下修士所不能为。如若她仍旧留在重霄,这渊榜第一的名号,怕也不会落到他人头上!

孙师兄曾在水幕中,见识过其天剑台论剑的风采,那剑意之威,当是毕生难忘。此后数十载中风云迭起,再有诸多号称绝世天才的人物横空出世,在他等历经过赵莼镇压的人眼中,也都不过尔尔了。

“那是昭衍仙宗的赵莼赵真人,真正旷古绝今之辈。”

“与太元道派的逍雲真人相比,当如何?”几位凝元弟子见孙师兄如此褒扬赵莼,目中更似怀有粼粼波光般亮了起来,急急出声问道。

逍雲真人,即是才登渊榜,就以归合初期境界攀上第七高位的嵇无修,其乃剑意境修士,如今正好也在居望楼中。

不过孙师兄却敛下神色,有些尴尬地轻咳两声,并未回答这一疑问。

弟子们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他身侧站了一男一女两名修士,男子俊朗出尘,女子亦是妍丽娇美。

“嵇师兄曾在天剑台上败给过赵真人,今朝如何,我等却是不知了。”那男子温和一笑,似是并不在意此般比较。

可弟子们却面色一白,生了几分怯懦之心出来。这两位站在师兄旁边的修士,竟都是太元道派的弟子!如今所说闲话,可是叫两人听了个正着。

“宋道兄,这……黄口小儿言行无状,多有得罪了。”孙师兄狠狠瞪了这些弟子几眼,才代为告罪道。

“诶,无妨,无妨,”宋仪坤潇洒一笑,连连摆手道,“便连嵇师兄自己都不曾因此挂怀,何至于叫我等替他叱责旁人呢,孙道友不必往心里去,权当笑谈就是。”

孙师兄心中大悦,暗道仙门弟子果真胸襟宽广,眼前这宋仪坤和薛筠二人,都算是江榜上的英杰,与人往来却从不端起架子,正是能够深交之人!

待与孙师兄等人话别后,薛筠才长长一叹,感慨道:“从前她初登溪榜时,我等还想过将之超越,等到后来差距愈发地大了,便只能偶尔打听着,看她能走到什么地步,如今看来,果然是望尘莫及。”

若赵莼在此,自能认出他二人的身份来,昔日在横云世界时,至岳宗宋仪坤与榕青山薛筠,也是纵横南域,叫一众天才黯然失色的人物,而今朝虽渐成气候,

登临江榜之上,却仍有诸多更为厉害的天才压在他等头上。

“这又如何,一路行来,我二人已然将不少天才胜过,比起远望追逐不可触及之人,倒不如把脚下的路踏平,等到魔劫消却,龙门大会再启,我等也可去大千世界瞧瞧!”宋仪坤倒是格外洒脱,他虽是傲气恃才之辈,但心性十分豁达,从不拘于困顿之中,亦因此颇受嵇无修赏识,两人关系甚佳。

与之相比,薛筠便要内敛几分,此刻心境略有些低沉,听得宋仪坤开解后,又点头笑道:“正是此理。”

“不过赵真人来了也好,”宋仪坤话锋一转,眸中骤然添了几分凌厉,“陆洪源此人素喜争名夺利,嵇师兄闭关在即,无暇分心于此般张狂之辈,如今要是晓得居望楼中另有厉害之人,他只怕是要坐不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