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识琅从院子里出来时已经过了子时,朝暮院内主屋的灯已经熄了。

    阿蟒午后去调查被他们所救之人,直到夜里回来才听说了今日之事。

    谢识琅同贺容瑜被关在了一处,好在阿蟒敏锐,将谢识琅救了出来。

    不然阿梁都不敢想象,今日他们主子得栽多大的跟头,心里也不免有些自责,瞧主子在夫人的门前站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

    而后,谢识琅终于推开门,脚步很轻,踏入了主屋。

    屋内烛火皆熄,床幔被放了下来,隔着层层纱帘,月光幽幽,朦朦胧胧的,使得他瞧不清榻上姑娘的睡容。

    他怕惊扰她,但同谢端远争吵过后,心里第一时间却是想来瞧瞧她。

    他今日都没见着她。

    他有些想她。

    然后没有再犹豫,捞开床幔,他缓慢走到床边,这下终于能看清谢希暮了。

    她对着床里侧睡着,身子微微躬着,抱着被褥,那双水眸紧紧闭合,呼吸很轻,像是睡着了。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那时方及冠,便登上了相位,成了大赵最年轻的丞相,纷纷扰扰的声音有很多,他只能更加努力。

    朝廷要抓人,他可以熬上大半月不休息去搜寻对方下落;朝廷要打压各地势力,他便带头镇压,雷厉风行,鲜少讲情面,也是因此他得罪了许多人。

    终于,他的能力被大部分人所认可,在朝堂站稳脚跟,为谢家撑起了一片天。

    世人说谢相惊世之才,拔群出萃,少年人多躁性,谢相却宠辱不惊,方寸不乱。

    外人夸得多了,谢识琅竟然也有些相信。

    直到仇家寻来,在谢家放的那场大火,险些烧尽他所有的理智。

    大火烧得房梁砖瓦都破裂了,他找遍了谢家,都找不到谢希暮,她年纪那样小,又被他养得娇滴滴的。

    他实在是害怕她出事。

    那也是他第一次腿止不住发软。

    好在最后她毫发无伤,只是那段时日夜夜惊梦,他又忙,只能在下朝之后,入夜来瞧她。

    往往她都睡着了。

    就如此时一样。

    “……”

    府外响起打更声,谢识琅腿隐隐发酸,才觉已经是四更天了,他的视线却还缠绕在她身上,舍不得移开。

    他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今天。

    他怎么舍得让她受委屈。

    小姑娘似乎是察觉了这深沉的目光,睫翼颤动了两下,眸子打开,迷惘地瞧着黑夜里盯着自己的谢识琅。

    “夫君……”

    她睡得熟,嗓音都发哑了起来,凭着意识抓住了谢识琅的衣角,将人拽了过来。

    谢识琅在她脸颊上轻柔爱抚,眼尾沾染了皎洁月色,衬得无边温柔,对她哄道:“睡吧。”

    “四更天了……”

    谢希暮听到了打更声,伸手抱住了他的腰,他只好坐了下来,她顺势将脑袋趴在他的腿上,一双流光潋滟的眸子直勾勾瞧着他,“夫君,生辰快乐。”

    谢识琅哑然自笑,俨然是没料到谢希暮睡得这样迷迷糊糊,还记得他的生辰。

    四更天,日月轮转,是崭新的一日,她缓慢地眨动了两下眼,显然还发蒙,抱住他,依恋地蹭了蹭他的腿,“今日…我是第一个……”

    谢识琅不清楚她的意思,瞧她那迷糊的小模样,心里疼得紧,“什么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