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柔无声看了对方一会儿,面上的笑意消失得一干二净。

    二人各立一方,针锋相对,周遭的贵女们也不是全然都站在赵柔身边的,也有善解人意的和事佬,瞧场面硝烟弥漫起来,连忙说。

    “相府夫人既然不想喝,公主又怎么会勉强,相爷同张家如此好的关系,公主当然不会刁难夫人了。”

    “是啊,说起来我方才喝了杯茶,也有些吃不下东西了,说起来吃不下也不能勉强的,万一胀坏肚子了也不好。”

    赵柔听着这些帮谢希暮开解的说辞,嘴角上扬,似笑非笑。

    “若本宫就是要勉强你呢?”

    赵柔是公主,谢希暮再是丞相夫人,也比她低了一头,既然身份够不上她,凭什么抗拒她?

    谢希暮不喝,她也要强逼她喝。

    “……”

    赵柔见对方女子笑而不语,正欲开口,手腕忽然一紧,就是一阵极致的扭痛,从腕子上传来,疼得她五官都拧了起来。

    “放肆!”

    赵柔这声喝斥,只换来一道轻飘飘的说笑:“我就说你是你们兄弟姊妹里最懂事的,见表哥来了,还知道递茶来喝。”

    谢希暮听到熟悉的声音,侧眼看向男子。

    萧焕没有看她,而是将赵柔递来的酒杯接了过来,放在唇边饮了一口。

    赵柔愤气填胸,攥紧了拳头,却无法直接怒斥萧焕。

    萧焕是嫡公主赵矜的表兄,和她的关系不大,可偏偏太后也是萧氏之女,又惯来疼爱萧焕。

    这人年纪轻轻征战四方,立下战功赫赫,就连她父皇都要忌惮三分的人,先前她弟弟还有意拉拢萧焕,她又如何敢直面硬抗。

    “表兄不是喜欢喝酒吗?怎么喜欢起喝茶了?”

    赵柔嘴角抽动了两下,隐忍不发,半是带笑:“不知道的怕是还以为,表兄是英雄救美呢。”

    贵女们瞧见金吾卫将军进来了,都是意想不到,谁人都知萧将军骁勇善战,和谢相一样,都是年轻有为,更重要的是,尚未婚配。

    姑娘们一个个羞红了脸,虽然赵柔那么说萧焕,但大家也都清楚清河崔氏和萧家关系,更何况谢希暮是丞相夫人,她们自然不会多想。

    可萧焕接下来的动作,却是让她们瞠目结舌。

    赵柔说话夹枪带棒,俊美青年闻言,喝茶动作一顿,缓缓放下茶杯,品了品,“还是四妹妹深谙我心,这茶确实太次了点,我喝不了。”

    便是须臾间,那戴着玄墨绣金护腕的手,迅速反手,还剩了大半杯茶水的茶盏,尽数倾向赵柔。

    啪的一声水花。

    那半杯子茶水全泼在了赵柔脸上。

    直接将赵柔花了大半日涂脂抹粉的成果浇成了一团狼藉。

    “萧焕!”赵柔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羞辱,将眼睛里浸入的茶液擦干,不敢置信地怒视对方,“本宫乃是公主,你怎敢这样对我!”

    “公主啊?公主了不起咯。”

    萧焕脸上挂着恶劣的笑色,抱着手,倾身靠近,“我萧焕这辈子只认一个公主,那就是我妹妹,帝后之女,赵矜。”

    听到赵矜这个名字,赵柔几乎是全身一僵。

    赵矜……

    那个死人,她恨了十多年的死人。

    就连死了,都凌驾她之上。

    还让萧焕这莽夫借势来杀她的威风。

    就是因为赵矜,她母妃才只能屈居贵妃之位。

    她也永远成不了嫡系公主。

    那个贱人……

    赵柔气得脸色一点点发白,肩膀隐隐约约开始颤抖。

    一旁看戏的谢希暮听到这话倒是十分满意,见萧焕将茶盏随手扔在了一旁,扫了眼谢希暮,“还待在这儿做什么?等着看母老虎发疯啊?”

    谢希暮提唇,朝赵柔笑了笑,“殿下,那我就失陪了。”

    马场上方才还跑马比赛的队伍,此刻已经中场休息了,谢希暮看了眼绿草地上,方才和萧焕做赌的友人得意扬扬朝这边说:“愿赌服输啊萧将军,你的爱马我收了。”

    萧焕朝那方向啐了口,“滚犊子,谁稀罕一匹马。”

    “想不到你还会输啊?”

    谢希暮走到阑干边,回眼同这人玩笑。

    虽然她不常夸赞,但萧焕的确是年少便春风得意,不止善于打仗,各个方面都几近是常胜将军,除了在朝堂上输谢识琅一头,他还很难碰到对手。

    “你懂个屁,我那是故意输的。”萧焕扬起下巴,睨了眼女子,眸底忽地滞了一瞬,又很快压了下来。

    谢希暮朝他点了下头,算是兄妹间的默契,“方才谢了。”

    萧焕深呼吸一口气,眯起眼,回头看了眼圆亭的方向,“不是帮你,纯粹看不过有人耍贱。”

    “哦~”

    谢希暮面带笑容,走了过去,故意调侃:“我萧焕这辈子只认一个公主,那就是我妹妹,帝后之女,赵矜。

    这是谁说的?还是我听错了?”

    不靠近些还不知道,谢希暮抬眼才瞧见萧焕发白的脸色,额角微微发汗,她当下发觉不对劲,“怎么了?”

    萧焕一把靠近的她推开,“别管我。”

    只见男子飞快翻过阑干,脚步迅速,有些踉跄,径直跑到了马场,夺过了友人准备骑的高马,径直往场外奔去。

    谢希暮自然是急了,正回头看从哪里下去,赵柔就从圆亭走了过来,脸上妆容被擦干净了,脸色有些差劲,轻笑着没了方才的怒气。

    四下无人,赵柔的声音不轻不重落在谢希暮耳边,“方才那杯茶,我下了东西。”

    现在的环境,只剩下她们两人。

    谁也不必再装。

    谢希暮看着赵柔,语气发冷:“他是国舅之子,皇后侄子。”

    赵柔发出一阵低笑,满脸都是嘲讽,“那又怎样?如今能救他的人,只有你。”

    谢希暮顺着赵柔的视线,落在场内备着的马匹上,离她很近。

    “那药其实会让人失去神智,陷入癫狂,不伤害别人,也会伤害自己。”

    赵柔耸了下肩,“看来他是怕伤害你,才跑得那样快。”

    谢希暮攥紧了拳,又看向了远处高台,熟悉身影起身,预备下来。

    “我也不妨跟你说句实话。”

    赵柔微笑,很是愉悦,“只要你骑马追上去,我立即就会告诉相爷。”

    谢希暮眼神里的寒意一点点加深。

    “不过这就要看你的选择了。”

    赵柔歪过脸来,笑盈盈的模样,“是救萧焕,还是选择看着他死,任君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