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豆般的雨滴落下,激出一股新鲜土壤的味道。

    随着雷声轰鸣,雨滴在盏茶时间便由疏转密,倾盆瓢泼。

    林白先把银子藏起来,又在屋檐下就着雨水,洗去柴刀和飞刀的血迹。

    回到房间,点上油灯,脱下衣衫,细细查看上面有无血污斑点。

    一切检查无误,这才坐下来,思考今日的得失。

    这次行动有些鲁莽,但好歹借着雨势,掩盖了踪迹,这种机会必须抓住。

    但还是不能大意,此后几天需老老实实卖草鞋,不能露出马脚。同时要加倍谨慎小心,一旦风头不对,立即抽身远离。

    至于今天得来的银子,还得再捂捂,不可轻易显露。

    为今之计,是广积粮高筑墙,时间在自己这边,强大自身才是正理。

    “短期危机解除,应该再规划一下未来。”

    林白挑着灯花,做起未来的打算。

    最紧要的,是继续习练飞刀之术,至少有十年的功力才行。

    其次是再学点别的,刀谱上说飞刀之术若有轻功和内功相辅则威力倍增,所以轻功内功得安排上,然后还有刀法剑法之类,再读些书,学点医术什么的。

    技多不压身,自身实力强大,退可当富家老爷,进可争一番事业。

    接着就是债务问题,之前生病,欠了百草堂三钱银子,今天的“偶然所得”不能用,所以得慢慢还。

    “前脚灭人满门,后脚还得操心三钱银子的债务……”

    林白打算明天去百草堂一趟,虽然暂时没法还钱,但于情于理,都得跟人家说一声。

    作为一个老实人,林白可不觉得欠钱的是大爷。再说了,那百草堂名声不差,自己在病中时还赊了药,这份情谊得认。

    当然了,到时看能否借本医书瞅瞅,技多不压身。

    想了一会儿,林白坐在床上,闭上双目,放空心神,再次出现在石盘空间内。

    一晚匆匆而过,再睁开眼时,外面还淅淅沥沥的下着雨。

    此时天还未亮,简单洗漱后又煮了米粥。

    自打习练飞刀后,全身气力增强极大,胃口也跟着大了起来,在石盘空间内还不觉得,可在现实中时,时不时的就犯饿。

    而且,特想吃肉,尤其是贞姐的肉包子。

    煮好粥,配着酱菜啃了两个高粱面饼,就算对付了早餐。

    此时雨还未停,眼见是出不了摊了,林白便准备去百草堂。

    披起蓑衣,戴上斗笠。街上行人不少,都是北城讨生活的穷苦人,下雨天也得出工。

    街上并无异常,齐旺祖夫妻的事大概还没发。也不知社团点不点卯,否则拖上几日……大夏天的,别臭了。

    出了巷子,过了两条街,林白来到百草堂。

    这百草堂规模不大,只一小小沿街商铺,做的就是穷苦百姓的生意,当家的姓白,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医者了。

    水平一般般,疑难杂症解决不了,头疼脑热的倒是还行。

    而且白大夫心善,诊金公道,也可赊欠,名声很是不错。在北城一带,即便是盘踞的几個帮派,也少有为难百草堂的。

    大堂里没旁人,只一个十岁上下的丫头,正坐在矮凳上,专心碾药。

    这丫头大名叫钟秀秀,是白大夫的外孙女。至于其父母,听说是死了。

    百草堂平日里出诊抓药,也只有白大夫和钟秀秀两人。

    钟秀秀听到脚步声,仰头看向正摘斗笠的林白,小小脸蛋上露出开心笑容,期待的问:“你是来还汤药钱的吧?诊费免了,三钱药钱。”她停下碾药,伸出三根细小手指。

    林白:“……”

    钟秀秀见林白露出歉意神色,情知不是来还钱的,她也立即敛去笑容,复又低头碾药,好似刚才啥也没发生过。

    “秀秀,白大夫呢?”林白解下蓑衣,蹲下来,脸上还挂着笑。

    “出诊去了。”钟秀秀语气不太爽利,看也不看林白。

    “碾药累不累?要不我帮你吧?”林白拿热脸往上贴。

    钟秀秀终于抬起头,狐疑的看向林白,严肃的说:“帮干活可不抵药钱。”

    “这个自然。”林白点头。

    钟秀秀依旧看着林白,似乎在判断林白的品性,犹豫一会儿,终于站起身,“那你来吧。”

    林白坐下,手拿药碾,钟秀秀站直身子,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又喝了口凉茶,这才坐到林白对面,教导林白碾药。

    “看你手臂有力,气不喘汗不流,病大好了?”钟秀秀问。

    “白大夫妙手,药到病除。”林白夸。

    “说好话也不能免你药钱的。”钟秀秀又严肃了。

    “我本来就不打算还,我准备今晚跑路。”林白也学她,一脸严肃。

    “你怎么能这样?”钟秀秀目瞪口呆,一脸的不可思议。

    林白笑笑,低头碾药。

    钟秀秀看着林白,张了张嘴,可到底没说话,只能一边撇着嘴,一边盯着,似怕林白跑了。

    过了半个时辰,白大夫终于回来了。他也穿蓑衣,戴斗笠,身形略有佝偻,但精神还算矍铄。

    “外公,伱可回来了。”钟秀秀连忙上前,帮着白大夫解下蓑衣。

    “白大夫。”林白站起,拱了拱手。

    白大夫细细看了眼林白,抚了抚须,笑道:“看你面色,应是大好了。”

    “他早好了!外公,你别理他。”钟秀秀瞪了眼林白,手搀着白大夫坐下,又给倒上热茶。

    “伸手来。”白大夫坐下,面上还带着温和的笑。

    林白老实伸手,白大夫两指搭脉,过了片刻,点点头,笑道:“果然是少年人,身子好的快。脉象强劲有力,不像生过病,倒像是练家子。”

    “白大夫妙手……”林白这才意识到,不该让白大夫搭脉的,但事已至此,也没法挽回,只能换了话题,又是一拱手,道:“白大夫,先前欠了三钱的汤药钱,我一直不敢忘,只是家中贫困,还请白大夫稍待些时日。”

    钟秀秀瞅了眼林白,又悄悄扯了扯白大夫的袖子。

    “无妨无妨,银钱不趁手那就等些日子。你正年轻,只要踏实,还怕赚不到钱?”白大夫摆摆手,又看向钟秀秀,一脸慈爱道:“你这孩子,扯我袖子做什么?”

    “……”钟秀秀低头,没吭声。

    “白大夫仁义,晚辈铭感五内。”林白又是一拱手,认真请教道:“白大夫,经此一病,我也想学些医术傍身,所以想向白大夫求问,初学者该看什么书?”

    钟秀秀闻言,侧头皱眉看林白,似是不信。

    白大夫则抚须低吟,又摇头道:“自学太难。”

    “有什么说法么?”林白知道很难,但这不是有石盘么。

    “要先明阴阳五行之理,也就是脏腑脉络,气血津液,穴脉百经;继而再学如何诊断,就是四诊,八纲;之后便是辨识各类草药,熟记各种方剂,以及对应的病症;最后自然是如何治病了,要多看病例,多见病人,没十年功夫,是要误人性命的。还有针灸、小儿妇人的病症,专精的医家是不外传医术的。至于疑难杂症,那就得杏林妙手才能行啊。”

    白大夫抚须说了许多,喝了口茶水,看向林白,问:“真想学?这东西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学成的。想要粗通,也得熟读内经通要,伤寒论、百草谱、温病条辨,汤药歌也得背。像自学之人,最容易走上歪路。我见过不少自学医术的,往往自撰一良方,吃了不是死就是残。”

    “白大夫,晚辈想试试。”林白再次谦恭的拱手。

    “到底是年轻人。”白大夫笑笑,站起身,转到药柜下,抽出一本旧书,道:“这是《内经通要》,你拿去看看吧,若是有不懂的地方,再来问我。”

    “多谢白先生,晚辈若有不懂的地方,再来请教。”林白恭敬的双手接过。

    “我家可不收学徒。”钟秀秀严肃的提醒,复又道:“记得还。”她背着白大夫,又伸出三根手指,示意别忘了那三钱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