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

    路上积水未退,处处可见炊烟。

    昨晚的事还未传开,北城如往日一般宁静。

    其实哪怕是传开,对北城百姓也无甚影响,平白多些谈资罢了。

    青龙帮没了帮主,至多慌乱几天,月例钱还得照交。就算青龙帮没了,还会出现黑龙帮,白龙帮。

    百草堂大门开着,秀秀扶着门框,小脸上满是担心,一直踮脚张望着。

    她头发简单扎了马尾,眼眶有些黑,应是一晚没睡。

    待看到林白搀扶着白大夫过来,便赶紧跑上去迎。

    “外公。”秀秀见白大夫面色不太好,立即小脸一垮,眼眶当时就红了。

    “我没事。”白大夫慈祥的轻拍秀秀的头,道:“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

    秀秀也没吭声,只憋着嘴,低头搀起白大夫的另一只手臂。

    回到医馆,秀秀又赶紧给倒上热水,拿来毛巾。

    伺候着白大夫洗漱过,她也不管林白,忙不迭去后堂端出米粥酱菜。

    白大夫精神不济,只喝了一小碗米粥。

    林白见状,便劝白大夫回房歇息,养养精神。秀秀也跟着劝,说她和林白能照应医馆。

    白大夫不是死板的人,也的确有点熬不住,便由林白扶着回后堂。

    来到卧房,林白扶着白大夫坐到床边,正要离开,却被白大夫喊住。

    他眼眶深陷,胡须也有些杂乱,缓了口气才道:“小林,咱们在那园子里,你给人止血正骨颇为应付差事,你往日不是这样的。我知你想法,可他们即便为恶,咱也应专心救治,这是医者的本分。”

    “是。”林白立即拱手应下,心里并不认同白大夫的话。

    青龙帮是北城蠹虫,是硕鼠,被他们欺压的人不知有多少,死了也是活该。

    可不认同,不代表不尊重。

    林白理解白大夫的想法,因为他是真医者,心怀济世之心,不计病患善恶;而自己虽也学医,心思却不纯粹,虽有为善之心,也有杀伐之举。

    不过这也提醒了林白,自己谋事谨慎,行事却过于大胆。

    就像昨晚的刺杀,其实当时再补一记飞刀,任彪必死无疑,可自己非得上去试刀,而后还大开杀戒。

    林白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当时完全没考虑后果,确实有些冲动了。

    正确做法是刺杀成功后,不再另造杀业,立即远遁。

    这样的话,自己暴露的可就更低了;青龙帮也不会雨夜来寻白大夫,以至于白大夫心力憔悴。

    “确实不太符合我以往的行事作风。当时……一下子就上头了,抛开更稳妥的飞刀,转而提着柴刀上去。”

    林白心里琢磨着,不知是石盘在影响自己,还是别的因素。

    若是石盘的原因,可之前的暗杀,也没有什么心血来潮的冲动做法。

    总不能是自己对穆贞感情太深,存了为她出气的想法吧?我有这么幼稚?

    林白想不明白其中关窍,只能把这件事记在心里,待日后再说。

    收起杂思,林白等白大夫睡下,这才出去坐诊。

    秀秀在磨药,她见林白出来,赶紧上前问道:“昨晚到底怎么了?青龙帮出什么事了?”

    她是话痨性子,平时没事就爱找林白扯两句。这些日子以来,早把林白祖上三代的事挖了个干净。

    “小孩子别问。”林白一开口就是让人讨厌的大人模样。

    “你才比我大几岁?”秀秀撇撇嘴,一脸的不服气,“我以前还教你认草药呢,你说达者为师,还叫我秀秀小师父。现在伱能耐了,就说我是小孩子了?”

    林白假装没听见,只坐下看医书,等待病患上门。

    北城都是穷苦人,有个小病小伤就硬扛着,扛不住了才会来医馆。

    所以除非是能要人命的痢疾和高烧,或是孩童老人,亦或者断骨脱臼等急症,否则轻易不来医馆。

    林白也严格按照白大夫的嘱托,病患有钱就要钱,没钱也可用粟米瓜果来抵,要是真的啥都拿不出,那便先赊账。

    还没接几个病人,街上已经传开了昨晚的事。众百姓虽不知内幕,但都知道青龙帮的任彪死了,还被人砍成了两截儿。

    北城百姓苦青龙帮久矣。虽不说大肆庆祝,但人人喜色难掩。

    不过在林白看来,青龙帮背后既然是县令,那青龙帮就散不了。

    到了傍晚,在百草堂吃过晚饭,林白便往家回。

    没走多远,便见一個光头迎面走来,那光头上有个疤,正是牛二。

    “牛哥,你这是干嘛去?”林白上前,关心的问。

    “贴告示!”牛二拍了拍手上的搞事,塞到林白怀里,道:“正好遇到你,跟你牛哥我一起去贴,今儿人手不够!”

    “什么告示呀?”

    一个混帮派的贴县衙的告示,林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接过一看,更是想笑。

    告示上说县衙重金求索“田叔亮”的线索。

    也无画影留形,只说是江洋大盗,擅使大刀、飞刀。

    林白对这个名字熟的很,分明就是打造飞刀时,向那铁匠报的假名。

    如此看来,飞刀的来历已经被查到了。

    不过,那天打造飞刀时,林白斗笠压的极低,嗓音也做了伪装,鞋底还装了板子,又是入夜之时。

    这条线绝对查不出自己。

    “牛哥,这人就是昨晚的凶徒?”林白问。

    “这事儿别往外说!”牛二立即叮嘱。

    全北城的人都知道了!你告示一贴,谁还不往任彪头上想?

    林白忍住笑,又问道:“可查到了什么线索?”

    “哪有那么容易?”牛二叹气,“花溪县的客栈旅社,饭堂茶馆都问遍了,没人听过叫田叔亮的人。”

    “这人莫不是江湖上的好手?有这号人物吗?”林白再问。

    “我混久了江湖,要真有这号人物,我能不知道?”牛二语气肯定。

    林白却知道牛二是个没甚脑子的,久居花溪县这种小地方,对江湖事也不会多了解,估计是听别人讲的。

    “这人名字里既然有个‘叔’字,应该是有兄弟姐妹的,估计此人还有个叫田伯某的哥哥。”林白做出推测。

    “就你有脑子是不?别人就是傻子?”牛二不耐烦的很,“县尊老爷早想到了!江湖上也没叫田伯某、田仲某的人物!”

    “到底是县尊老爷,果然英明。”林白叹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