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 第七十六章
灵玉宠中 。
白茸盘膈坐于花池里的浮莲之上 , 浮莲有灵 , 随着她的呼吸开合 。
她正在修炼 , 今日预备打通任督二脉 。
若化说是因她在干年前的战役中受了重伤 , 被迫闭塞了五感和灵脉 , 一直沉睡到了现在 。 不过 , 与她曾在凡间时艰难的修为过程对比 , 如今打通这些灵脉无疑简单多了 。
一株通体皑白的莲正静静悬浮在半空 。
神女从前用的灵武是化露池十年孕育出的露莲 。 只是 , 曾经那一朵露莲也在十年前遂失 , 若化给了她一朵新的莲花 , 说是化露池新孕育出的 。
一炼香之后 。
池水泛起微澜 , 她陌开了那双乌黑的眼 。
今日打通这这两根经脉后 , 她修为已经几乎恢复了大半 。
作为白茸的最后一段日子 , 她体内灵脉残破 , 体寒气虚 , 经脉内流消的大部分甚至都不是自己的灵气 , 致使她不得不依仗于沈长离 , 让她离不开他 , 只有夜间他拥住她给她渡气时 , 她才能好过些 。
她像是一个没有自己喜好的人偶 , 被迫完全依附于他 , 听他摆布 。
她孕后期时 , 几乎夜夜都被迫与他共眸 , 他把她援在怀中 , 给她渡过自己的本源灵气 。 沈长离半夜偶尔会吻她 , 或许以为她不知道 , 吻得很轻 , 完全不似平素强势毫无怜 /
的发泄 。
这种时候 , 她都是装睡 , 只当没发现 。
白茸不愿意再回想这些 , 强行将精力集中在了修为上 。
她还是第一次在自己体内感受到如此丰沛充盈的灵力 。
那一朵露莲通体皎白 , 白茸试着用它施了一些小术法 , 意外的顺手 , 简直像是天生为她打造的法器 。
在凡间的时候 , 无事时 , 楚飞光曾与她说过炼器法诀 。
她一直记得 , 无主灵器 , 需要通过血誓或者咒术结契 , 方才可以为人所用 。
莫非 , 是它之前曾有过主人 ?
白茸凝神 , 盯着手中露莲看了许久 , 她用了净目咒 , 却没在露莲上看到任何人的烙印 。
她收了咒术 , 暂且将莲花收入袖内 , 预备等之后见若化时再详细问问 。
她离开浮莲池后 , 回到了正殿 , 仙娥芙蓉正端着朱漆托盘走来 :“ 神女要不要试试这新茶 , 这是百花谷中才采摘来的仙荐 , 用去年的无垢新雪培出来的 。“
白茸试了一口 , 口感与凡间茶水不同 , 在舌尖上勾起淡淡的苦 , 回甘却浓郁 ,
她问 :“ 这是你焊的吗 “
芙蓉说 :“ 不是 , 是熹真方才焘的 。“
“ 唇 , 他方还在这的 , 这下去哪了 7“ 她没见熹真身影 。
灵玉宫中仙侍很少 , 熹真那日被白茸要下来之后 , 便也留宿在了宫中 , 只是他只占了一个偏房 , 距白茸现在的住处很远 。 他很安静 , 平日无事时几乎不发出响动 。
灵玉宫清幽静谧 , 几乎没有任何杂音 。 因此 , 外头宫道传来的一阵孩童叫嚷声 , 便显得分外突兀 。
一个手持荣萸的垂詹小童 , 正在外头宫道上飞奔 , 一个男人追在他身后 , 芙蓉没关宫门 , 那小童径直朝门内钻 , 男人在宫门口慢了一瞬 , 便让他钻进来了 。
白茸没躲闪 , 那小童一下撞进了她怀中 。
他眼见这仙女姐姐穿着一身水蓝纱衣 , 黑发用丝缘李着 , 瞧着温柔娴雅 , 身上还散发着一股如兰似麝的香味 , 第一眼便觉得欢喜又亲近 , 忍不住把小脑瓜子埋她怀中 。
芙蓉奇道 :“ 这是哪里来的小孩 ?“
神女竟然也没躲闪 。
见那孩子唇角沾着糕点碎未 , 她半蹲下身子 , 从袖内掏出了帕子 , 耐心地给他轻轻擦净唇角 。
芙蓉瞧着她低垂的眉睫 , 想起若化神君对她说的话 …... 从前的神女性格很冷淡 , 更不可能对孩子做出这种举动来 。
熹真追在他身后 , 远远见白茸抱着这孩子这一幕 , 顿时僵住了身子 。
「 回来 。 “ 他声音提得很高 , 见那孩子不为所动 , 竟愚拾仙诀把他强行搜走 。
他平日安静寡言 , 眼下少见的失控 。
白茸袖内露莲发出微光 , 化掉了他的仙诀 。
「 无碍的 。 “ 她朝他一笑 。
纵然换了模样 , 她笑起来和以前一般甜 , 唇还未勾起 , 笑意就已经从眼神渗透而出了 , 唇角挂着两个小笑涡 , 清潘又温柔 。
他胸口起伏了片刻 , 那只按在腰侧刀鞘上 , 那只伤痕累累的手也停住了 。
“ 仙女姐姐 , 我好喜欢你 , 你可以做我
阿媳吗 ?“ 不料 , 她怀中那孩子竟然拙晓看她 。 他瞠孔狭长 , 仔细一看 , 竟是一双湛碧的蛇瞳 。
那孩子五官 …... 白茸心中一跳 , 虽然要稚嫩许多 , 但都生得和记忆中 , 云溪村里 , 那个爱笑的少年很像 , 都是一副天生的笑眼 。
「 闭嘴 , 你胡说些什么呢 ?7“ 熹真厉声呵斥 。
他平日温和 , 极少这样说话 , 那孩子被吓得浑身一震 。
白茸握着孩子小手 , 轻轻拍着他细瘦的背脊 :“ 无事 , 不要怕 。“
熹真方才回过神 , 克制住了自己的失态 。
“ 这是你孩子吗 ?“ 白茸问 ,“ 他娘亲呢 。“
熹真紧据着唠 , 他侧开视线 , 过了很久 , 方才涩声回答 :“ 这是 …... 我受托照顾的族人 。“
“ 他 …... 娘亲在战乱中去世了 。 我来灵玉宫当值后 , 他私下来寻我 , 不料误闯进此处 。“
芙蓉皱眉 :“ 你得好好管教他 , 这一带 , 按理说 , 是不允你们进来的 。“
他是因为修为高 , 模样也生得干净 , 没有那妖兽的腱膜气 , 方才被若化看中 ,
送来了灵玉宫当仙侍 。
仙界也有阶级之分 , 最高阶的便是天生仙体的世家子 , 其次便是诸如甘木神女这般自己生出灵智的天地精华 , 最低阶的 , 便是下界来的飞升仙体 , 尤其是各种兼族 , 他们平日都住在外仙界 , 不被允许到上仙界来 。
熹真自然也知道 。
仙界愿意收留当时在妖界走投无路的他们 , 已是网开一面 。
芙蓉曾在司掌十月的月令花神手下做事 。 仙界有意让神女担当下一任司木花神 , 刻意指派她来灵玉宫做掌事 , 神女复苏后性情瞥着比以前悠和 , 她自然得唱了这
见芙蓉态度严厉 , 又被熹真那般呵斥 , 小孩眼泪已经在眼眶打转 。
握着她衣角的那只小手 , 就这样慢慢松开了 …... 孩子手腕上还生着几枚碧绿的鳞 , 因为年龄小 , 化形还不成熟 。 见白茸看他 , 他下意识就把自己袖子往下一拉遮住了手腕 , 又想捂住自己眼睛 , 后退着跑回了熹真身后 。
见过太多没有阿娘的孩子 , 她的心被刺了一下 。
白茸强行压抑下情绪 :“ 在我这不必行使这些规定 。“
“ 你若是喜欢 , 之后可以再来玩 。“
熹真牵着孩子 , 僵硬地说 :“ 会打扰到你 。“
“ 无碍 。 “ 她说 , “ 他应该已经发蒙了吧 , 灵玉宫中也有许多典籍 , 都可以任他看 。 想来玩也可以 , 近来宫中事务不忙 。“
熹真神情很复杂 :“ 多谢神女 。“
他给她行礼时候屈膝 , 白茸看到他一侧脖颈有一块小小的赤色胎记 , 如遭雷击 。
九郁的一侧脖颈也有这样一个一模一样的胎记 。
为什么 ?
他真是九郁吗 ? 九郁不是已经死了吗 ? 为何他的模样却和之前完全不同 ? 身形也变化了 , 和记忆中那个少年完全不同 。
白茸尽可能稳住声线 :“ 今日宫中无事 , 你不必守在这里 , 有什么需要处理的事情可以先去处理 。“
熹真方才点头 , 终于借故告辞 。
白茸没有在宫道多留 , 待到一大一小两个背影彻底消失之后 , 她方才稳住情绪 , 问芙蓉 :“ 你可知他们的具体来历 ?“
她声音平稳 , 只是泛白的唇色终究还是出卖了心中的万丈波澜 。
“ 他是从下界飞升上来的 。 “ 芙蓉伶牙俐齿 , 立马解释 。
「 那时下界战乱 , 妖龙残忍嗜杀 , 滥杀无象 。“
“ 他家族不知怎么得罪了那妖龙 , 差点被灭族 , 他飞升后 , 在南天门路了三天三夜 , 求仙界收容族人 “
“ 后来 , 他们全族便都被接上了仙界 , 不过都住在外仙界 。 其实他长得挺好看的 , 就是话少 , 他嗓子似也是在那战乱中受过伤 , 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哑巴呢 。“
白茸手指已经不自觉紧紧攘了起来 , 骨节因为用力有些发白 。
九郁 …... 莫非是被她连累 , 方才落到如此地步 ?
她呼吸又开始加速 , 似乎回到了枫谷那个可怕的夜晚 。
那是她生平最大的噪梦 。
那种无处不在的窒息感又蔓延了上来 , 像是溺水的人 , 一想到沈长离 , 她眼前甚至开始一阵阵发白 。
那些原本被她强行遗忘的画面和情绪 , 像是潮水一样纷涌而上 。
白茸胸口激烈起伏 , 过了许久 , 视线还没有恢复清明 。
纵然如今已经神魂复位 , 她以为自己可以忘了那一段日子 , 不在
意了 , 如今看到旧人 。
那段痛苦的日子 , 被她强行压抑住的情绪 , 在这时候都涌了出来 。 她浑身灵力甚至都有些紧乱 。
“ 神女 , 你还好吧 ?“ 芙蓉见她这模样 , 吓了一跳 。
“ 是他身世有什么问题吗 ? 是的话 , 我便去禀报上仙 , 给咱宫中换个仙侍 。“
白茸勉强朝她一笑 :“ 无事的 , 是我身体没恢复完全 , 方才有些不适 。“
芙蓉将信将疑 , 关切地说 : “ 不然请若化上仙过来看看 ? 不知道他现在在不在上界 。“
作为仙界古神之一 , 若化精通药理医术 , 只是他素来低调 , 如今仙界很少有仙知道 。
白茸摇头 。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芙蓉 。
她独自坐在空旷的宫中 , 心中百依旧味翻涌 , 呼吸急促 , 说不出是什么激味 。
已经是鸡鸣时分 , 四周悄寂 。
有一瞧 , 她甚至有种冲动 , 想不管不顾去把熹真叫回来 , 和他当面问个清楚 。
真的是他吗 ? 当年 , 她明明亲眼目睹 , 他被沈长离杀了 , 他又复活了吗 ? 之后又都经历了什么 ?
未等她出去找他 , 侍女忽然通报 , 说贪狼星君来访 。
白茸疲惫地说 :“ 这样晚了 , 你叫他改日再来 。“
那男子已经推开了宫门 , 大步踏了进来 。
他进来这灵玉宫像是回自家一般 , 闲庭信步 , 完全没有打扰的自觉 :“ 你这宫中 , 还真是一如既往寡淡无趣 。“
她声音带了恼怒 :“ 你是来叙旧的 7“
贪狼说 :“ 倒也不完全是 。“
他一抖手中折扇 , 笑嘻噜说 :“ 我是愚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
“ 仙军已经攻入妖王都了 , 战役半月内应该可以结李了 “
「 那魔头已被囚进了不尽渊 。“ 他说 ,“ 我部下一直在清扫魔气 。“
白茸说 :“ 如此 … 甚好 , 恭喜将军 。“
“ 怎么 , 你不高兴了 ?“ 贪狼一双眼生得极为锐利 ,“ 心疼他了 ? 神女莫非 …... 对你那入了魔的前夫还有余情未了 7“
贪狼是若化多年好友 , 也知晓她的死遁计划 。
白茸冷冷说 : “ 星君言语请放尊重些 。“
贪狼纵声大笑 :“ 你竟是如此无情的性子 7“
“ 我看那魔头并不像是放下了你的样子 。 “ 他说 ,“ 一直惦记着你呢 。“
贪狼与还在仙界时的沈长离有过一面之缘 。
几百年前 , 他曾私自闻入过仙界藏书闻寻找禁术 , 之后他寻了贪狼 , 问他要那一株他意外猎取的干年血藤 , 后来 , 贪狼隐约得知 , 那十年血藤 , 便是复生禁咒需要的材料之一 。
白茸说 :“ 你们若是再想用这事来对付他 , 不妨去妖界寻他那些心爱的妻妾 , 寻
她拿眸看他 : “ 星君今日刻意过来 , 便是为了取笑我 ?“
贪狼岔开了话题 :“ 看你灵脉 , 如今你仙力也已恢复得差不多了吧 , 正好 , 仙帝派我去讯问那魔头 , 你若是想去寻他报仇泄愤 , 可以随我一起 , 好生出口气 “
“ 我不至于如此无聊 。“ 白茸说 。
她对折磨他没有兴趣 。 也不觉得 , 用同样的办法伤害回去 , 便能抹平自己曾受过的伤害 。
贪狼抚掌而笑 :“ 神女心胸如此宽广 , 倒是显得我等睽眶必报之人小气了 。“
“ 好了 , 不开玩笑了 。 “ 贪狼说 , “ 其实是因为 , 你了解下界情况 , 又熟悉他 , 这事儿你做再合适不过 。“
“ 他的残部早早降了 , 能早点结束斗争 , 省下许多无谓的流血 , 他自己也能少点遭罪 , 我知道 , 你很不喜欢看到杀戮和流血吧 。“
白茸一言未发 。
贪狼说 :“ 他骨头硬 , 性子又傲 , 若不是你去 , 换个人 , 怕他吃的苦头还要多得多 , 仙界刑具五花八门 , 能让人求生不得 , 求死不能的折磨法子多的是 。“
“ 你知道都有什么刑具吉 ? 有能把鳞片一片片剥下 , 让创口一直流血无法恢复的骨刀 。 有能强迫化形的秘药 , 强迫化回原身后 , 再将他囚进剧毒的弱水中 , 他们原身比人形敏感许多 , 那简直就是 …...“
她打断了他的话 , 平静地说 : “ 你明知我不爱听这些血腥残忍的东西 。“
“ 行了 , 我不说了 。 “ 贪狼说 ,“ 你去吗 ?“
见她不说话 , 只是用那双乌落落的杏眼沉静看着他 。
贪狼愉悦一笑 , 立马说 :“ 那我便当你答应了 “
“ 这个也给你 。“
他将一封信帛投给了白茸 。
原是一封绯色的信帛 , 压印着纷扬的桃叶 。
“ 蠕桃宴马上要到了 。 “ 贪狼说 , “ 仙后三番五次 , 指名道姓要请你去 。 说是想念你做的桃花酿了 。“
神女回了仙界后 , 因为要修养身体 , 一直在灵玉宫中深居简出 , 很少出来见人 。 曾经的神女司掌百花 , 亲手做出的各类花酿一直是仙界一绝 。
白茸收起请柬 , 语带疲惫 :“ 多谢星君传话 。 今夜太晚了 , 星君请回吧 “
她许多年没有做过桃酿 , 今日贪狼一席话 , 让她想起曾在巫山见过的遍山野灼灼绽放的绯花 。
她定定看着 , 竟忽然想起多年前的一个约定 , 那种撕裂般的恨意又浮现了上来 。
这一场蟠桃宴 , 是镇压妖界叛乱后 , 九重零上的第一场盛会 , 又正赶上仙后寿辰 , 难免办得盛大些 。
整整几月 , 白茸大半时间都花在了酿酒上 。
有了芙蓉帮忙 , 她越来越熟练 , 赶在蟠桃宴前 , 便已经酿好了十坛桃花酿 。
她不是个喜欢热闹的性子 , 赴宴时 , 也并没有如何修饰容貌 , 还是按照惯常打扮去了 。
仙后举止依旧优雅雍容 , 仙灵贵气 , 和许多年前她记忆中的模样大差不差 。
白茸朝她行礼 , 将自己带来的酒送给她 。
她无父无母 , 是由若化点化长大 , 仙界仙长都算是她的长辈 。
仙帝没有到场 。 仙后看起来也有些疲累倦怠 , 和她说了几句话 , 夸奖她酒酿得很好 , 便放她离开了 。
熹真一直默默随在她身后 , 替她搬回了剩余的酒坛子 。
仙后只取了一坛 。
白茸吩咐熹真 :“ 你便把这些都分出去吧 。 若有喜欢喝的 , 便给他们 。“
她酿酒是为了自己开心 , 倒是也不太在意之后到底被谁喝了 。
熹真点头 , 正要领命而去 。
不远处 , 一灰衣仙官瞧着并肩而立的两人 , 耐人寻味笑了笑 ,“ 神女喜好果然还是别致 。 如今身边侍从 , 竟也是下界来的小妖 。“
白茸认出他是藏书阁中的书官 , 与她素来没仇怨 , 却也没交情 , 便只当没听到 。
那仙官却不放过她 。
如今蟠桃宴进行到了尾声 , 仙后暂时退场了 , 席间热议的话题自然而然 , 转到了下界那魔头战败之事上 。
她于是也顺理成章成了风波中心 。
神女神魂归位后 , 原本一切正常 , 可是 , 从去年年底开始 , 仙界忽然不知从哪里起了一道传言 。
神女沉睡多年 , 是因为下凡历劫 , 大家都知道 , 可是一那传言道 , 那个魔头死掉的爱人 , 便是神女下凡历劫时的化身 , 她去历劫就是追着他去的 。
这谣言不胫而走 , 传播速度极快 , 许多仙看她的眼神都不对劲 。
当年神女被天阗搞走时 , 其实九重霄曾也有过流言蜚语 , 觉得神女应当与他鱼死网破 , 打不过也应自裁 , 方能彰显仙族风骨 。
仙界对天阚的厌恶不用多说 。
而沈长离修性情孤傲 , 眼高于顶 , 曾在仙界树敌无数 , 他在九重霄时 , 那些被他用强硬手腕镇压下的仙界世家子都不敢吭声 。 如今 , 他堕仙成魔 , 被囚魔渊 , 这些迟来了几百年 , 被压制的怨气便都发了出来 。
“ 这一次大捷 , 怎么没抽出他的龙筋龙骨来呢 , 倒是可惜了 “
“ 如今三界魔气失衡 , 苍云楔也被腐蚀 , 都赖这魔头吧 , 为何不直接将他也打进炼狱去 , 永世不得超生 。“
“ 那魔头真身到底是什么样样子 , 和曾经的天阗像吗 ? 他应该在你面前现过真容吧 “
一个小仙官借着醉意 , 朝她不怀好意一笑 :“ 据说那魔头如今被囚在不尽渊 , 浑身鳞片都被剥了下来 , 吃尽了苦头 。“
白茸不做声 , 清激的杏眼平静望向他 。
她在思索 , 这谣言到底是从何处传开的 。
那小仙故作惊讶 :“ 怎么 ? 神女还心疼起那魔头来了 ? 莫非 , 那传言是真的 , 神女在凡间历劫时 , 还真曾与那魔头有过什么 ?“
白茸看起来倒是平静 。
熹真手背上青筋直冒 , 想一刀砍了那个对她出言不逊的小仙 :“ 你胡说什么呢 。“
白茸按住了熹真愚要拔刀的手 。
她微笑着说 :“ 只是瓜田李下而已 。“
“ 况且 , 即便是真的 , 那又何如 ?“
她声音不大 , 这一句 , 却让满场都安静了下来 。
“ 莫非仙界还有谁惊记着人间那一套陈旧礼教 ? 一念成神 , 一念成魔 , 皮囊不过
外物而已 。 他成魔危害世人 , 自为天道不容 , 如何吃苦 , 也只是因果报应 , 与我有什么干系 2“
“ 诸位既如此恨他 , 想让他死 , 大可直接去那魔渊试试 。 若是能办到 , 也算是晴天行道 , 好事一桩 , 我也会心怀感激 。“
她语速不急不缓 , 不卑不亢 , 却温和有条理 。
这些修为的小仙如何散去魔渊和那魔头对峙 ? 出言羞辱无非是想看被羞辱对象的狼狐样子 , 见她不介怀 , 那些小仙自讨没趣 , 都尴尬笑了几声 , 各自散开 , 不再议论了 。
待人都散去之后 , 她面容笑意已经瞬间隐去 : “ 走吧 。“
燃真默默随在她身后 , 她本以为今日就这般过去了 , 却不料他说话了 , 声音很涨 : “ 我是后来才知道 , 原来 , 你与那人是青梅竹马 。“
如今到了这地步 , 其实他们都对各自身份已心知肚明 , 却都默契地没有更进一步彻底捆穿 。
“ 你以前 …... 很爱他因 2“
那两个字到了唇边 , 她想说没有爱过 , 却怎么也无法吖出来这几字 , 她呼吸又开始固难 , 像是陷入了一个难以拮脱的漩涓 。
那股泥烈的恨意再度浮现 , 几乎将她的心撞裂 。
云华上的两人都未说话 。
“ 你怎么没把小笛带来今日宴会 ?“ 她换了个话题 。
蠕桃宴上有许多珍馍美味 , 幼妖吃了仙后的蟠桃 , 对于助长修为 , 延年益寿也很有效 。
提及小笛 , 他不自然的低眸 :“ 他太调皮 , 我将他禁足了几日 。“
她勉强笑了一下 , 唇边露出两个浅浅笑涡 :“ 怎么调皮了 , 是不是闸着要过来灵玉宫玩 ?“
被她一语戳穿 , 他只好继续沉默 。
“ 下次你带他来玩吧 “ 白茸靠在云芸壁上 , 又说 , “ 我正在修养恢复期 , 正好也无聊 。
他下意识想拒绝 , 可是 …... 他沉默着看着她的笑靥 。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 , 却始终没有说出来 。
只是 , 两人心照不宣 , 谁都没有再说什么 , 没有再提起那一段往事 , 只是这样安静的坐在一起 。
过了会儿 , 见她睡着了 , 他给她膝上轻轻盖了一床毯子 。
蠕桃宴结束的这一晚 。
上仙界 。
司命寝宫外 , 星河边的往生镜正散发着微光 。
一个穿着白衣的男人 , 头戴风帽 , 遮住了大半张面容 , 他正立于往生镜边 , 将手掌贴上了光洁的镜面 。
镜面泛起淡淡的水波 , 映出了对面荒芜景致 。
镜面世界里 , 目之所及寸草不生 , 遍是褐红龟裂的大地 , 稀疏生着几棵小草 。
“ 她收下了那莲花 7“
女人手指上涂着黑色的豆蔻 。 她倚靠在宽大的王座上 , 打量着自己漂亮的手 。
“ 是 。 “ 男人声音平和清朗 , “ 一切都和约定一般 , 希望你也可以践约 。“
“ 我自会做到 。“ 女人说 。
她手指轻轻抚过自己丰满的胸口 , 其上有一道狭长的剑痕 。
堕入魔界后的亡灵 , 永生都无法再离开 。 她这一辈子 , 肉身也都没法再离开魔界了 。
下人给她供奉上了一只玉盒 。
盒中 , 竟放置着一只小小的虫子 , 虫子通身都是白色 , 胖乎乎的 , 只在尾端有一滴鲜红 , 它通身没有任何异味 , 反而散发出一种奇异的清新荷香 。
女人割破了自己手指 , 喂了一滴血进去 。
那虫子竟然完全吞掉了这些鲜血 。
它身体变得更为饱满 , 身躯竟然陡然膨大了一圈 , 其上绯色的光芒也变得更为强盛 。
仙军占据妖王城后 , 城中秩序也开始慢慢恢复 。
只可惜 , 王都正中那一片凹陷的废塔依旧无人敢接近 。
魔墟散发着魔气 , 昔日雄伟的宫阙已经早早变成了破旧的断壁残垣 , 偶尔有变异的魔物从魔渊上爬过 。
魔渊生出了不少树木 , 郁郁葱葱 , 这里的魔气对植物竟然没有影响 , 林木生得比其他地方还茂盛 。
妖兽便没有这样的好运了 。 因为沾染了溢出的魔气 , 不少接近的妖兽身体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畹变 。 有蜴蛛生出了六颗头 , 整齐排列在肥大的身躯两侧 , 林中魔猿后脑还生出了一张脸 , 蝙蝠变异到足足有半人长 。
这里已经被仙兵严格把守起来 , 严禁任何妖民接近 。
这不尽渊竟是一个建在地底的四牢 , 正中心的祭坛被四面高墙围住 , 这是用仙界至宝凝清玉变化而成的四笼 , 有净化魔气之效 。 仙凡在内只觉通体舒泰 , 魔身置身其中却像是身处炼狡 。
这是一个给他量身定做的四笼 。
高墙之中 , 地底之下 , 不见天日 , 没有任何光线 , 听不到外界任何声响 , 甚至感受不到时间流逝 。
囹国正中是一根绘制着黑色龙纹的玉柱 , 其上竟然有一道人影 。
那人影 , 竟是一个白衣男人 , 身形消瘦 , 只是依旧可以看出高大顾长的骨架 。
一条巨大的锁链穿过了琵琶骨 , 将他铖在了祭台玉柱上 。
祭坛上密密麻麻都是封印用的咒印 。
不断有银色的血迹从他身上未愈合的伤口消出 , 已经将祭坛洗泗一清 。
男人丿发拔散着 , 遮住了清瘦的下颌轮廓 , 他双手手腕都被镣铬扣住 , 衣衫下露出的大半锁骨上 , 也布满了被取血的伤痕 。
十颗乌黑的降魔钉深深钉入了他细长的手指 。 他们想彻底庚掉他握剑的手 。
男人无动于衷 , 平静漠然 。
毫无生气 。
自从几年前 , 他拥在怀中的女子尸身 , 忽然化回了一截木头 , 随后碎裂了 , 成了无数星尘碎屑 , 飘散在了风中后 , 他便一直如此了 。
这是他第二次眼陌陕看着她死在他眼前 。 不同的是 , 这一次 , 是神魍俱灭 , 甚至连一点点灰炸都未曾给他留下 。
仙界想了很多办法愚剿灭他 , 可惜 , 魔躯不死不灭 , 天阙的龙骨已经和他的身体彻底融合 , 用正常法子完全无法去除 。 他的护心鳞又一直寻不到 。
最后 , 他们采取了折中的办法 , 索性就在此处建了不尽渊 , 将他囚在了此处 。
在此处轮值的守卫原本很是忌惮魔头 , 丝毫不敢接近 。
只是后来时日久了 , 他们发现这魔头极其安静 , 从不反抗 , 毫无声息 , 死气沉沉 , 若不是依旧能感觉到魔息 , 他们会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
他手筋脚筋都被挑了 , 魔气也被压制 , 早是废人一个了 , 也没什么好怕的 。 久了 , 大家也都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
今日有些不同 , 仙界隔三差五会派仙官过来确认封印情况 。
这回来的是凤梧 。 凤梧出自北海凤族 , 龙凤素来不对付 , 因此他们家族未曾臣服过妖王 , 而是早早归顺了仙界 。
“ 看守辛苦了 。 “ 她朝着两个守备粲然一笑 ,“ 今日 , 给你们带来了一坛好酒意
在魔墟看守是一桩极为辛苦的差事 , 不但疲累 , 也难以避免受到魔气腐蚀 。 久而久之 , 上界对于守备抽空找些乐子也不介意 。
两个守备眉开眼笑道谢接过了酒 , 凤梧照惯例检查了一圈灵封 , 确定无事 , 没有溃散的迹象 。
她视线却落在了囚牢里的男人身上 。 即使到了这般狼狐的地步 , 他背脊依旧是笔挺的 , 天生的仪态消抹不掉 。
一条身陷囹图的龙 。 却依旧很清傲 。
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可以痛快羞辱世仇的机会 。
“ 这 ? “ 两守备愣住了 。
凤梧笑道 :“ 无碍 , 我要确认一下降魔印 , 再说 , 他手脚筋都断了 , 能做什么 。
其实也是这个道理 。 凤梧是仙界灵将麾下红人 , 方才给还他们带了酒 , 守备跨蹭片刻 , 还是打开了牢门 。
“ 只可惜 , 好好一张脸 , 都被这魔纹毁了 。 “ 她打量 , 惨惜地说 。 不过 , 仔细着也别有趣味 , 因为魔化 , 他瞳孔变得更为狭长 , 原本的清冷俊美中多了几分晖丽 。
看了会儿 , 凤梧伸出手 , 捏住了他的下颌 , 想仔细端详 。
沈长离无动于衷 , 像是没听到一般 , 也不躲不闪 。
就在这时 , 身后守备揭开了那一坛酒的封泥 , 一股清透浓郁的酒香便飘散了出来 , 守备浅浅咬了一口 , 便忍不住哟嘲 , 赞叹 :“ 真是好酒啊 , 怪不得如此出名 。“
酒香在空中弥漫 。
那魔一直阑着的眼 , 竟不知在什么时候陕开了 。
他没看凤梧 , 那双狭长的眼眷开了 , 沉沉看向了守备方向 。
那守备手一抖 , 遍体生寒 , 差点把酒泼了过来 :“ 他 , 这 …... 这魔头醒了 , 在看这边呢 。“
他连滚带爬站起来 , 手压在刀上 , 酒都醒了大半 。
男人声音很哑 , 因为太久不说话 , 几乎不成音节 。 他盯着那坛酒 , 视线 :“ 酒是哪来的 ?“
他语气很轻 , 却很强势 , 不容忽视 。
白茸给他酿过酒 , 她自己不喝 , 但爱看他喝 。 她亲手酿的酒 , 都有一股特别的香 。
守备被他目光吓住 , 后退了几步 。
凤梧接话 :“ 蠕桃宴上赏的酒 。“
他眼
神有了明显的变化 :“ 酒是谁酿的 ?“
“ 九重霄上 , 灵玉宫住的神女 。“ 凤梧说 。
她自也有所耳闻仙界私下传得沸沸扬扬的绯闻 , 如今一看 , 莫非还真有端倪 ?
是仙界的神女 。
不是属于他的白茸 。
白茸已经死了 , 死在他眼前 , 躯体灵魂记忆都消失在了三界里 , 他最清楚不过 。
已经很久了 , 赤荸毒素入脑 , 他常年看到幻觉 , 经常分不清楼梦 、 曾经的记忆和现实 。
梦境破碎了 , 再陌眼 , 什么都没有了 。
他也不懂 , 为何白茸死了 , 他便变成了这般 。
可是 , 等那女人再度伸手过来时 , 那双手被一道魔气弹开 , 没让她再碰到他的身体 。
「 滚远点 。 “ 他唱哑说 , 垂下了眼睫 。
鼻尖依旧能闻到那酒香 。
像是泥淬中忽然显出的一点光亮 , 他死寂了这么多年的身心 , 竟然都有了变化 。 像是复苏的枯枝 。
“ 怎么 。 “ 凤梧不会察觉不到他的变化 , 笑道 ,“ 你还想给她守着是吗 7“
“ 正巧 , 过几日 , 她便要下界 , 来魔渊亲自讯问你了 。 “ 她玩味地说 ,“ 到时 , 你便能亲自见到了 。“
他仰起脸 , 原本冷淡表情骤然变化 。
M 一掉落五十红包 。
啊把过渡写完了 , 之后尽量慢慢稳定更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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