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影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根本不是单纯的意识偏移。

  如果只是意识偏移,那白影只会碰见两种情况。

  一,白影会再次陷入“追小兔”中。

  对于白影来说,遭遇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那段挥之不去的心结早已被白影解开。

  二,白影的神经感知会出现错位。

  这种情况不比“追小兔”安全,通常发生于神经同步建立不完全的时候——驾驶员大脑所发出的指令无法对应身体的正确部位。

  例如白影此时想抬左手,最终反映出的结果却是右手动了。

  虽然听起来不是很危险,可一旦遇见这种违反人体常识的情况,驾驶员的大脑就会立即产生应激反应,从而引起一系列生理指标异常:血糖上升,血压升高,呼吸不畅,心率加快等。

  不仅如此,驾驶员的精神也会受到极大的压迫,出现焦虑,狂躁,恐惧等症状。

  在肉体与精神的双重煎熬下,驾驶员很可能会在昏迷时毫无防备的进入“追小兔”,或直接因血管性扩张休克导致生命垂危!

  然而白影目前的状况与二者皆不符合。

  在排除了这两种情况后,一阵刺骨的寒意立刻从白影的心头涌出!

  她想到了刑天在玄色苍穹失控时,自己强行和刑天建立神经同步的情形。

  明亮到刺眼的白炽灯,坚固到绝望的隔离罐,以及足以令“白影”窒息的透明液体……这些都不是白影曾经历过的场景。

  她现在进入的根本不是自己的记忆!

  滴答!

  当白影冒出这个想法的瞬间,她的意识也突然脱离了那具不属于她的身躯。

  即便如此,白影也没有像当时在刑天的“追小兔”中那样变回自己的样子!

  此刻的白影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以什么形象旁观这段记忆,她就像是一团看不见的空气,或是某个架在房间里的摄像头,俯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最关键的问题是,白影到底在和什么东西进行神经同步?

  如果说MS-03和刑天的情况一样,那为什么这具机甲还需要驾驶员,而非自己单独行动?

  更何况在白影驾驶MS-03的这段时间里,她从没遇到过像驾驶邢天时遭遇的那些情况——动作不听使唤,同步率起伏不定,甚至强行自主关机。

  自打白影操控MS-03以来,她与这具机甲的同步率就恒定维持在95%的高水平。

  除了在机甲受到损伤时被系统强制降低同步率,白影在正常驾驶阶段没发现过任何意外。

  “这不可能是正常人的记忆……”

  人类的潜意识会将许多被主观遗忘的事物和场景完美记录,而“追小兔”就是将潜意识中最难忘的记忆复刻重现。

  这意味着“追小兔”所呈现出的一切都将无比接近现实,如果陷入其中的人不够清醒,此人就可能完全丧失分辨现实与梦境的能力,永远迷失在这段记忆之中。

  可白影看到的是什么?

  狭窄到只能用逼仄来形容的空间,模糊到只能看清色块的人影,以及无限循环的拍打与呼喊。

  这压根不像是记忆,甚至连梦都算不上!

  俯瞰这一切,只有隔离罐中足以令人绝望的窒息感,与那时不时冒出一串气泡的冰冷液体,才像是现实世界会有的东西。

  白影很难想象这一段单调到苍白的情景对“MS-03”来说到底有什么重要意义,以至于她与“MS-03”都被困在这里,观看着无限循环播放的画面。

  “不,我一定能做些什么!”白影拼命思考着哪里才会是破局点。

  首先,她必须接受这段简陋的情景就是“MS-03”最难以忘记的回忆这个事实。

  在抛开一切无关紧要的问题后,白影可以暂时认定隔离罐中的“人”也许就是“MS-03”。

  其次,在这段情景中,能被称之为变量的就只有“MS-03”自己,拍打着隔离罐却看不清脸的男人,以及男人身后几个无法辨认的身影。

  由此可见,“MS-03”没有在现实中真正看清过几人的长相,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白影也没能拥有固定的形象——“MS-03”根本就不知道白影长什么样。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白影作为神经同步对象,是可以和陷入“追小兔”的人进行交流的,只是效果取决于对方的潜意识是否具有强烈的排他性!

  而且白影虽然无法改变“MS-03”塑造的世界,但她可以改变自己在这个世界中的形象!

  咚!

  咚咚!

  咚咚咚!

  白影看着拍打玻璃的男人,心中已经有了计划。

  ……

  “MS-03”已经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眼前的发生的一切似乎已经重复了很多遍,但“MS-03”无法确定这种感觉是对的。

  拍打玻璃的人是谁?

  声音是他发出来的吗?

  为什么每个人都能用嘴巴发出声音?

  在一个又一个熟悉的问题蹦出来后,“MS-03”下意识将自己娇小的手贴在了男人拍打玻璃的位置。

  “MS-03”看不清男人的脸,也看不清男人身后的那几个人——自己真的是看不清吗,还是单纯的认不出?

  所有人在“MS-03”眼里,都与那个永远漂浮在玻璃上的人影一样。

  看得见,摸不着。

  咚!

  咚咚!

  咚咚咚!

  男人的嘴巴一张一合,不断呼喊着“MS-03”听不懂的名字。

  “MS-03”好奇地睁大了眼睛,试图模仿男人的嘴唇动作,但浸泡在液体里的“MS-03”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恍惚之间,“MS-03”总觉得自己好像早已尝试过成百上千次一样的行为,而这一切又都会在某个特殊的节点被自己全部遗忘。

  这种感觉越是强烈,“MS-03”就越想记住男人的脸和他说的话。

  一遍又一遍,“MS-03”不停地模仿着男人开合的嘴唇,想要将那两个字刻在自己一片混沌的脑海中。

  “豆子!”

  就在“MS-03”将这句简短的话彻底记住时,预感中的遗忘时刻也同时降临。

  可这一次,循环被打破了。

  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了男人身边,尽管她与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格格不入,但“MS-03”的心脏却仍在看到她的瞬间就差点跳出胸膛!

  当那只娇小的手贴在了“MS-03”所在的位置时,狭小的空间忽然开始震动!

  “MS-03”看着女孩慢慢与玻璃中的影子交叠,最终合二为一!

  两个一模一样的少女相互看着彼此,异口同声地说出了对方的名字。

  “豆子。”

  【神经同步建立成功,当前同步率:99%】

  【协议覆写成功,第二模式已解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