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渐隐,微风轻拂。
  吹进卧室的风中,带着七月即将凋零的紫阳花枯萎残淡的微香。
  她望了望床榻上睡着的五条悟,用目光细细描摹他的轮廓,顿时生出无限的怜爱。
  他真可爱呀,睡着的他就像一只乖巧的小猫咪。而就在前半夜,这只猫咪还陷在她的胸口非常乖巧的吮吸呢,简直像个孩子一样。
  平旦时分,庭院里有悠悠琴声轻响。
  如玉的手指灵巧地游移,清丽的音色便倾泻而出,若隐若现,恍如天籁。
  琴声如流水,缓缓流淌在月色中,如玉的指尖下,每一个音符都像是风中的诗行。
  吕沁将“明魂术”的能力附着在琴声上,让美梦绵长。
  琴声的余韵弥漫在空气中,带着无尽的柔情和诗意。
  她刚刚在琴音里用了明魂术,悟应该能做个好梦。
  屋内的五条悟确实不知道正在做着什么香甜的梦,不觉在睡梦中露出了笑意。
  七月的晨光来得格外早。
  原本睡着的五条悟突然从睡梦中惊醒。
  他长喘一口气,还好只是梦.......
  他挠了挠头,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本来是美梦的,突然却...变成了那样.....
  然而,就在一瞬间,逐渐清醒的他却发现本该在他怀里的人儿,不见了踪影。
  “小沁!”由梦中带来的恐惧仿佛进入了现实,一下笼罩了他。
  疾步走到卧室门口,他看到她时,他才松了一口气。
  他的小沁穿着白色的吊带睡裙,赤足坐在廊檐下。
  他走近她,却不敢冒然去抱她。
  白昼与夜晚交替时分,淡淡的晨光映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美得惊心动魄。
  让他想到幼年时,静和他讲的童话——美丽的人鱼公主,在太阳升起的晨光里化成了泡沫..…
  真让人害怕啊,怕她只是他的一个幻想,一个深夜里月色下的幻梦,一个会着随着晨风而去的幻影....就仿佛一触摸,她就会如同泡沫般,轻易破碎掉一样。
  点点晨光中的沁,仿佛与这夏日的微风融为一体了。
  她纤细的身姿浸润在风中。
  白色的吊带裙被吹起,长发轻动,像滚动的画卷,又仿佛在和风共舞。
  风儿带着她的气息,飘散在空气中.....是小沁身上的香味,那种绿叶上寒露所散发出的清冽怡人的幽香。
  她的身侧是一把瑶琴——蕉叶式的琴身,黑桐木所制.....他见过那把琴的,在他们初见时,便见过。
  他小心翼翼的靠近她,直到她转头,才轻轻地抚上她的肩,然后逐渐收紧力道,圈她入怀。以一种极其强势的姿势将她整个人纳入怀中。
  他靠着她的脸颊,喃喃道:“刚刚吓一跳,还以为沁酱不见了....不要我了....”他还带着刚睡醒的鼻音,一副委屈的样子。
  吕沁听了,微微转过身子,一双碧眸看着他,让他的下巴彻底压上她的肩膀。
  一瞬间,两人的呼吸相互缠绕交织在一起,变得分外亲昵。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吧.....我们一直在一起,沁酱不要喜欢别人,只喜欢我吧。如果小沁离开我的话,我可能会死掉哦。”他白色的脑袋蹭着她的肩锁骨,说道。
  吕沁摸上他五条悟靠在她肩上的头,揉了揉他松软的银白的发,安抚他,“嗯,我只喜欢你.....会一直喜欢你的”。
  然后,她很明显感觉到身后的男人笑了,他抱着她的手和紧贴着她后背的胸膛,都随着笑在微微颤动。
  PS:
  哈哈,“我只喜欢你”“没有你我会死”....两个人都在撒谎,真配,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说他们撒谎是因为女主心里其实还暗暗藏着初恋,男主呢...他会死?开玩笑,他只会让试图“抢走”“他家小沁”的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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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周后,五条凛居然上门拜访了。
  这可是稀客呀....
  他来的话,吕沁必须亲自去接待。
  毕竟是悟的亲叔叔嘛。
  她去见他,一般都会穿得正式一些。
  因此,她选了上次那件去京都晚宴上穿的那件红色和服(色留袖:正式场合用的),还让静给她化了一个偏“名门贵妇”的妆。
  她自己一看,感觉不错,觉得年龄上来了,气场也强了一点。
  吕沁这一路回去,发现今日,来本家的族人满多的,五条凛...只是他们的代表吧。
  而且她进门时就感觉很不对劲,因为早在两侧的侍女拉开雕花的移门之前,她就注意到到雕花的移门外,围着半圈跪了好多女人。
  ....整整两排!!
  这是干什么?五条凛要给她送婢女吗?
  她可不需要.....
  呵,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于是,她拿手肘轻推了下白苣的腰腹,再用眼神暗示她。白苣很快懂了自家大小姐的意思——找姑爷!

  吕沁进门后,白苣便找机会离开了。
  她得赶紧联系姑爷,给他发消息——有事!速回!
  吕沁绕过那个用以略略阻隔视线用的绘着墨色山水的屏风,侍女为她轻移屏风,她提了提拽地的红色和服,然后,缓缓地委身跪坐在五条凛对面。
  五条凛今天穿得也很正式,是黑色的和服正装。
  她难得没有看他穿西装,都不习惯了。
  从吕沁进门起五条凛就注意到她了。
  她穿着那身艳红和服,即使隔着水墨屏风那种美丽,也依然刺痛着他的眼。
  果然,没有选错,红色,格外很衬她啊....
  他快有三个月不见她了.....
  吕沁看了眼五条凛的身后的人,都是五条家的长老们。
  五条凛作为长老的代表,自然知道,在上周长老院会议上,已经决定把当年选给悟少爷的那些女子安排到本家去“伺候”。
  但这事还是要和夫人打个招呼。
  长老们都盼着年轻的新家主能尽快有男嗣。可夫人生下杏小姐都快四年了,肚子还是没动静。
  再加上吕沁这些年总是称病推脱社交,大家自然觉得是当年生小姐时伤了身子,不容易调养回来。
  之前他们也问过夫人的意思,夫人没有明确拒绝再生一个,只是推脱说杏小姐年龄尚幼,还需要她悉心照顾,怀孕的事,等等再说。
  对此,长老们可是十分不满的。
  瞧瞧这话说的,她沁夫人等得,他们五条家可等不得。
  难道她沁夫人不生,他们五条家就一直没有少主吗?
  这可不行!一日没有明确的继承人,家族的传承就多一日的风险。
  其实,长老们暗地里的闲言碎语,五条凛没少听。但是,或许是出于一种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微妙心理,他没有出言制止。
  “自从沁夫人嫁过来,悟大人就....”
  “你就少说两句吧,悟大人粘着沁夫人,也比那时候整日和那个平民出身的术师夏油杰混在一起好吧”。
  “我看啊,沁夫人和老家主的樱夫人一样,病西施一个,中看不中用。”
  ........
  “家主大人粘着沁夫人,这难道是什么好事?当初,樱夫人一死,老家主就整日昏昏沉沉的,郁郁寡欢,早早的就不管事了。他的心里哪有五条家?”
  “你说的好像悟大人心里有五条家一样…...”
  啊这.......
  .......
  这些话,五条凛都知道,他知道一些长老们背后对沁嚼舌根子,但他们又都不敢在明面上得罪沁。
  吕家在华国的势力很大,得罪吕沁意味着得罪吕家。他们不想得罪吕家,但这也不妨碍他们对这位从吕家嫁过来的小姐挑三拣四。
  今日带来本家的这些女子,其实早就备下了,早在悟还没成年之前就备好了。
  这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
  他们不敢去说,那自然由他这个家主的亲叔叔去。
  这可不是他私心要挑拨他们夫妻关系,他也只是履行自己作为五条家长老的职责罢了。
  三个月不见了,她那碧色的眸子还是这么美,透亮得像是一块翠玉。
  她缓步绕过屏风,黑亮的长发散在两侧,唇角始终漾起一抹温柔的笑,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他还记得一开始派去吕家通传的五条宪回来后,对吕家的小姐的评价是“姝色”。他当时还觉得是自己这个堂侄年轻,见识少。
  可当他自己亲眼在吕家大厅里,看到吕安拉着的那个少女出现的那一刻,他终于知道宪君没有夸大其词,吕家的小姐,确实是姝丽之姿。
  当时,被吕慈唤为“小沁”的少女出现在大厅的那一刻,整个阔大的客厅,都好像被照亮了一样。
  不过,当时她虽美丽,却还显得稚嫩,身上有褪不去的种厚重的学生气。
  不像现在,完全称得上一位优雅美丽的女子了....五条凛这样想着。
  同时,他也注意到,跪坐在他身后的和长老们在一起的五条宪的目光,竟有些痴了。
  宪也实在是不像话,这种场合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家主的夫人看,简直失礼!
  这个堂侄.....听说宪出国执行任务后还私下给沁带礼.....五条家的家主夫人,需要他一个分家的去带礼吗?宪越来越不像话了,他也是时候该去敲打一下宪了,免得他糊里糊涂失了分寸。
  “夫人”,五条凛先向她行礼,他身后的一帮人也跟着向她行礼。
  “凛叔。”吕沁向他还礼。
  她注意到,五条凛向她行的是标准的政所见上之礼。
  “这么正式的礼呀,凛叔。搞得我都紧张了。诸位大人也是,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不如等悟君回来,再商量。”
  “不,这事只要夫人做主即可。”五条凛开口道。
  “请夫人收下门外那些女子,让她们在本家做箕帚之婢,侍奉家主和夫人您吧。”一位长老附和着五条凛说道。

  吕沁当然明白他们是什么意思。箕帚之婢不过是委婉的说法,其实就是,要她给丈夫纳侧室.....
  她对此,其实早有心理准备,她等他们发难很久了。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坦然面对,可事到临头,她还是觉得很气。
  这个家族怎么回事?一家子塞满了封建余孽是吧。
  这些老橘子把她当什么,把外面这些女孩子当什么....甚至,他们把五条悟当什么,给他们配种用的种猪吗?
  这样想着,她给五条凛倒茶的手都微微在抖,“悟君同意吗?不.....悟君他知道吗?他不知道对不对?你们不敢和他说的。凛叔,我最讨厌你们的就是这点!你们逼迫不了悟,就来逼迫我!”
  她缓了口气,放下茶壶,“因为悟他不可能同意,所以你们才从我这下手,是不是?只是,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当你们的说客,来帮你,把我自己的丈夫往外推?”
  听完她的话,五条凛却微微笑了:“怎么?难道夫人觉得悟是属于你的吗?”
  这话让沁一愣。
  这时,一道声音传来:“正房夫人生不下男嗣,就让侧室生。这本来就是稀松平常的事嘛。”凛身后的一位长老说道。
  “我不接受!”吕沁一下子把茶杯跺在茶几上,杯中的茶水都有些洒落了。
  “不过,夫人说帮我.....真有意思。”五条凛抿嘴一笑,“这难道不是帮夫人自己吗?侧室的孩子,您可以抱养,您会是这个孩子唯一的母亲。”
  接着,他突然靠近,那双偏紫的深蓝色眸子紧盯着她,用一种只有他们彼此听得到的声音和她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悟君有什么不测,五条家的下一任家主是谁?长老们会赞同杏小姐即家主位吗?不可能的....”
  “下一任家主会是我,到时候夫人你何以自处呀?”
  “你!”吕沁一下子被他气到了!
  什么叫悟遭遇不测!
  真气人!可她又不怎么擅长骂人....
  “乱上之言....你!你简直放肆!”她只能学着吕慈生气的样子。
  “夫人不妨考虑一下我们刚刚的话,由您去劝悟大人,他会听的。”又一个长老说道。
  “我们问过吕老爷子,五条家保证,您会是'未来少主'唯一的母亲,您的曾祖父也赞同这做法。当然,您曾祖父说,实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可以理解五条家的立场。吕老爷真是个明事理的人。”
  呵,十个长老到齐了,这算什么?
  还搬出她曾祖父吕慈来压她.....
  逼她同意吗?
  狗屁!
  全都是狗屁!
  就在她思索着怎么反驳这帮老橘子时。
  门外突然骚动了起来。
  外间传来了仆人的跪地的声音,也夹杂着女子的惊呼声。
  然后,移门“哗啦”一下,被打开了。
  随着移门的打开,七月午后耀眼的天光,一下子,照了进来。
  “我说你们,有事直接找我不好吗?都少来烦小沁!”五条悟一手撑着门框,表情十分不爽的说道。
  “悟大人!”
  “家主!”
  “家主大人”
  五条悟一出现,马上屋子里,扑通扑通跪了一地。
  这时,一个上了年纪的长老,深吸一口气,似乎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用了极大的勇气,抬头看着五条悟,掷地有声得高声道:“悟大人!夫人嫁来已四年多,至今没有为您诞下继承人啊!悟大人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五条家考虑呀!”
  有他开一个头,那帮长老们也都似乎有了“勇气”,又纷纷开始了“老生常谈”的子嗣话题。
  更有甚者,膝行上前,跪在五条悟的面前,痛哭道:“若是夫人的身子真的有碍,大人才更应该早做打算呀,五条家不能....”
  他还没说完,五条悟就打断了他的“表演”,说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原来说来说去还是上次说的那帮女人和孩子事呀。”
  “没有孩子不是小沁的问题。”五条悟说道。
  说着,悟像是生怕对方没听清一般,他故意放大音量又重复了一遍:
  “生不出小孩不是小沁的问题呢,是我的问题。我去结扎了哦!”五条悟看着五条家那些长老们,笑道。
  笑容里透露着吕沁所熟悉的,独属于悟的满满的“恶劣”。
  此话一出,整个房间瞬间鸦雀无声....
  我去结扎了哦……
  去结扎了……
  结扎……
  吕沁听着,也一惊,悟上了嘴。然后,她看到长老里,悟的一位叔祖,听了五条悟的话后,一下子晕了过去。
  “悟大人!”此时,一声目眦欲裂的痛心疾首的惊呼传来。只见那个跪在五条悟面前的长老,一口气提不上来,两眼一翻,也昏了过去。
  顿时,整个房间都乱作一团!
  “正大人!”
  “澄大人!”
  “快!送正大人去医院!”
  PS:
  假的,没结扎,故意气老橘子的。
  没孩子是因为“双全手”——对生物肉体的绝对控制权,吕沁想不怀就不可能怀得上。所以他们也不用避孕套,因为没有必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