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残阳西坠,晚霞浸染着火烧云似的天空,京城一片寂静,只有皇宫门口充斥着喊杀声。

渐渐的夜幕降临,抬头仰望,不见星月,只有一片黑布悬在空中。

宫前成山的尸骨,无数人马前赴后继,踩着那些尸首疯狂往上冲,全然不顾自身性命。

天牢顶上的瞭望塔里,曹斌满目骇然低吼道:

“五城兵马司的人疯了吗?”

“他们没疯,而是忠君护主。”

张武在旁边摇头。

杀成这样,久攻不下还不退,必定是那位首辅大人想的法子,说宫里有变,要求城中守备军入宫护驾,并许以重赏。

底层兵卒不明真相,把宫中禁卫军当成叛逆,既有救驾之恩,又有钱财之利,岂能不拼?

和平年代,这些底层兵卒想升上去,千难万难。

若无背景,即便你立了功,也会被权贵子弟代领。

唯有战乱才能打破常规,得到破格的晋升。

可惜,这些兵丁就算不死在这一战中,事后也会以叛军处理,不知又要制造多少冤魂。

曹斌叹息说道:

“我看首辅大人是完了,这皇宫像铁桶一样,纵使破开宫门,这些散兵游勇又如何是黑甲禁卫军的对手?”

张武点头说道:

“相传黑甲禁卫军仅有三千人,但依我看,只怕人数得有上万。”

皇宫的城墙很高大,绵延出两里多,自从被包围后,城墙上便出现成排的禁卫军。

而京城守备军进攻得只是皇宫正门。

一个门都尚且攻不下,其余方向的禁卫军也都没有来援,可见皇宫稳如泰山。

除去这些禁卫军,宫里还聚集着镇抚司的大批高手,至今都未露面。

从一开始,隆庆帝便赢定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张武有马六传递内幕消息,对局势自然是洞若观火。

而首辅大人却被蒙在鼓里,以为皇帝真死了,为把自己外孙捧上位,必须在老四登基继位之前,攻下皇宫,将其干掉,扶三皇子继位。

然而他不知,在蛮族攻城时,黑甲禁卫军确实只有三千。

可这六年来朝廷招兵买马,一刻不停歇,镇抚司每年都会抓捕大量江湖高手到昭狱,要么死,要么效忠朝廷。

镇抚司都在极速膨胀,禁卫军自然也会扩张,只是不为外人所知。

“宫门打通了!”

突然,曹斌发出惊呼,发现夜幕下无数的火把从宫门口蜂拥进了皇宫。

张武微微摇头,这显然是禁卫军故意开口子放进去的。

这些乱臣贼子不进宫,四皇子怎么死呢?

皇帝杀儿子,可是有辱圣明的。

借外人之手最好不过。

届时你既谋反,又杀掉储君,罪无可恕,收拾你,那是正义所在。

但老四,并不好杀。

因为他爹是刘太保!

张武呢喃道:

“也不知刘青回京了没有,隆庆帝花费这么大的力气,布下如此大局,不惜假死,除去想清除朝中的叛逆,为新君铺路,剩下绝对是冲刘青去的,只要他敢回京,就别想再出这个门!”

……

永昌郡,收复的南方九郡之一。

郡守府内,刘青盘坐在茶桌前,静静品着香茗。

两个青衣谋士坐于下首,见刘太保气定神闲,左边的谋士不禁问道:

“主公,皇帝驾崩,立四皇子为储,我等只要回京,保护四皇子继位,天下唾手可得,主公何以有闲心在此品茶?”

“不错。”

右边的谋士也蹙眉说道:

“主公你的影卫已将京城各方面渗透,有镇抚司二分之一的实力,只要你回京坐镇,有我等八千门客相随,可比三五万大军,足以挟天子以令诸侯,过几年取而代之,全无问题,主公你为何不动呢?”

“我若动了,岂不正中隆庆帝和你二人的奸计?”

刘青睨了满脸愕然的两个谋士一眼,笑着说道:

“皇帝明明知道四皇子是我儿子,这一年来却引而不发,无非便是忌惮我,怕我造反,弄得局面不可收拾。”

“如今突然立吾儿为太子,不过是想用老四当诱饵,诱我回京。”

望着局促不安,神色慌乱的两个谋士,刘青嗤笑道:

“只怕我前脚上路,这十五万大军和南方九郡,就得易了主,不再姓刘。”

“……”

事到临头,两个卧底谋士已知自己必死,反倒安静下来,质问道:

“刘太保,难道你不管四皇子了吗?”

“要知道,你多年来膝下无子,仅有这么一个私生子而已。”

“自然要管。”

刘青摆了摆手,不知何时,四面八方出现十多位黑衣人,将厅堂包围,封死二人退路。

“两日前,我已派杨苍带着五千门客回京,这个时辰应该已入了京城,潜伏在宫中的影卫会将吾儿送出宫,有杨苍他们接应,可确保吾儿平安回到南方。”

“届时——”

刘青畅快大笑起来。

“吾儿乃是隆庆帝亲封的储君,自当天命所归,克承大统,之后不管哪个皇子继位,他都是造反得来的皇位,名不正言不顺。”

两个谋士倒吸一口凉气,只觉从头凉到脚。

刘青笑容满面说道:

“待到吾儿回到南方,将那新帝篡位的罪名公告天下,届时正义将在我这一边,民心也会向着我,从此以后不再是朝廷讨伐我,而是我携带天命,忠君护主,北上讨伐叛逆!”

“你……”

两个谋士双目瞪圆,心中惊骇。

刘青冷笑说道:

“届时那位新帝听话也就罢了,若是敢恶我,我立即成立一个南方朝廷,与其分庭抗礼,这不比回京城,将自己置身于陷地来得痛快吗?”

两个谋士面如死灰。

五百年必有王者兴,本以为这王者便是隆庆帝,今日才知,刘青似乎比他更为妖孽。

“你二人潜伏在我身边这么久,不过是我迷惑隆庆帝的幌子而已,如今撕破脸,那便做个了结吧。”

刘太保一招手,黑衣人围上前,刀光划破长空,两颗人头滚滚落地。

刘青抿了一口茶,看着溅了一地的血,饶有兴致说道:

“对了,忘了告诉你们俩,其实我这一招,乃是传说中三十六计外的第三十七计——”

“你打你的,我打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