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孙刚很想劝病痨鬼,硬是不知怎么开口。

天牢里除去“马安”以外,都是他相识多年的朋友。

出于情谊,他不想让病痨鬼去送死。

参加义军,过不了多久都会变成孤魂野鬼,死了都没人埋,凄惨至极。

病痨鬼叹息一声说道:

“孙哥,不必劝我,你也清楚我常年疾病缠身,生活困苦,整日沉郁,还是小安来天牢以后,才被他逗笑过几次,没出息了一辈子,死前便让我做些有意义的事吧。”

“唉。”

孙刚叹一声,不再劝,只是重重拍了拍病痨鬼的肩膀。

“一路走好。”

“大家也要保重。”

病痨鬼抱拳扫过张武,扫过驼背罗锅,最后看孙刚一眼,拖着虚弱的身躯离开天牢。

目视他离去,三人内心皆有所触动。

“我们也做些什么吧。”

孙刚拿出十两银子说道:

“罗锅,劳烦你明日去送病痨一程,把这点银子买了粮食让他带走,算是我们出的一份力,让那些义军吃好些。”

顿了顿,老孙说道:

“牢里囚犯问斩之前要吃断头饭,那些义军不可能成事,死前吃好些,也算表了我们的敬意。”

“好,我待会便去买粮。”

驼背罗锅点头应道:

“病痨有勇气慷慨赴死,我不如他,只能用身上这五两银子添一点小火苗。”

张武同样掏出五两银子,这是他和雷天刀互换身份之后,拐二身上所有的钱。

除去他包袱里的药瓶和各种装备,如今可以算是一贫如洗。

打劫裴家的一百多万两银子,早在研究练气丹,打造一身装备时便花光了。

后来资金不够,还四处寻找土匪窟,山寨窝,打钱。

被他做实验弄死的黑虎山寨主,便是打钱对象之一。

可惜收获寥寥。

世道不景气,贼匪都穷得叮当响。

张武很想多捐点。

可摸了摸袖兜,又往怀里掏了掏,空空如也……只好偃旗息鼓。

除去给雷天刀的二十颗武灵丹,包袱里还有四十颗,某地还藏着一百五十颗,又某地藏着一百颗,最后某地还藏着五十颗……

狡兔三窟不够,张武已进化为狡兔好多处窟。

只要他有可能会去的地方,都藏着至少三颗武灵丹。

万一哪天被人追杀,身上的东西在战斗中爆掉,没有丹药补充体力,很容易嗝屁。

遍地都是咱留下的后手,只要你一击杀不死我,满地乱跑,耗也能耗死你。

居安思危,多准备些退路,没坏处。

有这些灵丹在,短时间内不用为修行资粮发愁。

但人生在世,吃喝住行都要花钱,兜里没银,一毛钱难倒英雄汉,超一流高手也得去打工洗碗。

除非你自甘堕落去打家劫舍,走上谴责良心的黑道。

“打钱!”

张武仿佛又找到了人生的意义,精神都是一振。

……

第二日,病痨鬼没有来当值。

驼背罗锅将他送出城,回到牢里后坐在大榆树下,沉默了半日,也决定去参加义军。

最终还是孙刚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诉说你上有老,下有小,跟人家孑然一身的病痨鬼没法比,可怜可怜你的孩子父母,驼背罗锅才冷静下来。

造反,至少也是夷三族。

一人冲动,全家死绝。

而张武也来到大狱里,准备挑几个好下手的拿捏一下。

其实对于狱卒来说,世道越坏才越好。

清明盛世,犯法的人少,牢里也纪律严明,你怎么捞银子?

只有世道崩坏,牢里人满为患,又有世家子弟为非作歹,豪门富户为富不仁,偶尔把他们弄进来几个,只要胆子大,你便可以发大财。

这永昌城遍地都是朱门豪强,张武开了钱眼,不法权贵在他眼里都是宝贝。

比如牢里的这八位。

但在打钱之前,你得把上下打点好,吃独食万万要不得。

张武来到班房,用拐二平静的语气说道:

“孙哥,我想看看剩下八个官犯的卷宗。”

“看他们卷宗?”

孙刚愣了愣,疑惑问道:

“你怎么想起这茬?”

张武脸不红心不跳说:

“马安让我看的。”

“小安?”

老孙错愕。

张武点头解释道:

“他想捞点钱。”

“……”孙刚面孔抽搐。

这孩子一直挺正的,这才飞黄腾达几天,便堕入钱眼里。

不过如今的马安,他可惹不起。

看柳正钧来请人的架势,便清楚谁若动马安,老柳这个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可是会发飙的。

张武安慰道:

“小安说了,牢里出的钱,有咱们一份。”

这话一出,孙刚不再多问,果断把库房的钥匙丢过来。

张武取出八个官犯的卷宗,细细研究起来。

其实也不用多看什么,只需注意一下他们的背景便可,别踢到刘青身边的人。

来到大狱里,张武先巡了一圈牢,官犯们都没在自己狱房里,而是坐在一起吹牛打屁。

只有九号狱的官犯不怎么合群。

多日来家眷四处跑关系,花了好几万两银子,都没出狱成功,心中郁闷,自是懒得社交。

张武蹲在狱房外,轻轻敲了敲铁栏喊道:

“郑大人?”

“嗯?有事?”

老郑从低矮板床上坐起来,语气不是太好。

张武问道:

“大人您认识马安吗?”

老郑一愣。

“他不是你们天牢的那个狱卒吗?”

“正是他。”

张武点头问道:

“大人您应该知道他已被柳正钧柳大人请走了吧?”

“前日我家眷来探监,讲过此事。”

“讲过便好。”

张武认真说道:

“马哥儿让我替他问大人您一句话。”

“什么话?”

“你是愿意死在牢里,还是交钱出狱?”

老郑惊愕,而后心头暗怒,敢威胁我?

张武连忙说道:

“大人您别看我,小人只是个传话的,那马安今非昔比,身后有二品大员撑腰,还是陛下身后的近臣,他狗仗人势,小人如何能惹得起?”

老郑霎时间面色一白,不敢再怒。

这话听着像拐二在辩解,但又何尝不是说给他听的?

你个工部的六品小官,柳正钧碾死你比蚂蚁还容易,同时放你出狱也是一句话的事情。

“不知那位马哥儿要多少银子?”

“不多,两万。”

张武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