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825年,秋!

  江南西道,江州,隆兴府,剑邑县,张家练武场。

  申时未过,酉时将到,正处于申时与酉时交接之时。

  气温虽然依然算高,但阳光已不像午时那般灼热。

  此时温度与人体气温相近,正是一天之中最为适宜练武的时候。

  整个演武场人声鼎沸,一个个青壮汉子在阳光下挥洒汗水,古铜色的肌肤在阳光之下反射光芒。

  领头的是一位穿着宽大藏青袍子的中年汉子。

  那汉子沉腰立马,一边挥拳,一边沉声讲解。

  “练功之精要,在于筋骨皮,力发于骨,导于筋,强于皮!”

  “骨坚筋长,皮膜厚实才是我辈练武之人所追求的。”

  “天下锻炼皮膜筋骨的法门不说不计其数,也可以说是浩如烟海了,而在众多练法中,我威远镖局的莽牛大力拳也属一流……”

  那中年粗壮汉子口中说着,将宽大的袍子随手一脱,简单的打个结系在腰上,显现出一身精壮的肌肉。

  演练动作时浑身肌肉跳动,发力明显。

  他的动作很是奇特。

  动作时而缓慢,时而迅疾。

  动作缓慢时如同老人散步,但却没有那种绵软无力感,反而能够看到条条肌肉在跳动。

  那铜浇铁铸一般的躯体下像是隐藏了一只只的老鼠,随着劲力的流转而凸显、隐匿。

  而当他动作迅捷时,甚至打出了残影。

  甚至在其身后都隐隐能够看到一道莽牛虚影。

  哞!

  沉闷的拳声震得张明图脸色有些发白,但他脑海之中更多的是茫然。

  他本是地球上一个普通的打工人,每日兢兢业业工作,但也只是勉强果腹,难以追求其他。

  或许年纪再大一点,就会遵从父母的要求,拿父母的半辈子积蓄,买个房子,付个首付。

  然后找一个与自己相差无二的女子。

  生一个或者两个孩子,然后继续辛苦打拼。

  为未来的孩子攒出足够的积蓄,让他们能付个首付,结婚生子,如此循环往复。

  还在读书时,张明图心中还有着雄心壮志,想象自己走上社会时会功成名就,与众不同。

  如同影视剧中的主角一般开创一段传奇。

  后来他明白,有人出生就在罗马,而他只是牛马。

  波澜壮阔的人生是别人的,他只是个默默无闻,被前浪和后浪拍死在沙滩上的沙子。

  本以为就会这样庸庸碌碌的度过一生。

  结果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张明图下电梯时见到一位老人失足。

  老人在电梯上立足不稳,眼看就要被电梯带着翻滚下来。

  那种阶梯式的电梯,以老人的身子骨,一旦滚落下来,应当会挺惨。

  当时他的身体先于脑子,几个箭步冲上电梯,扶住了老人,结果自己立足不稳。

  记忆之中伴随着翻滚、后脑勺的刺痛、温热的液体,还有尖叫,之后就是深沉的黑暗。

  “这么说,我是死了?”

  张明图抬头看了看宽阔的演武场,还有那躯体强健,挥汗如雨的诸多练功人。

  他们一个个斗志昂扬,精气神十足,与他上班时诸多同事的精神面貌完全不同。

  “我是穿越了,不,是打破了胎中之谜!”

  心中明悟的刹那,前世的记忆与今生的记忆混在一起,难分彼此。

  这一世,他出生于威远镖局,父亲是威远镖局的镖师,母亲是从他处逃难而来的难民。

  母亲早年被威远镖局收养,平日里替威远镖局做一些简单的缝补活计。

  父亲张基石常年忙于走镖,与张明图和母亲聚少离多。

  但张基石顾家,多年走镖的钱大多留在家中,因此张明图从小衣食无忧,肉食从来不缺。

  在这个常年都有人饿死的世界,肉食不缺已经十分惊人。

  张明图无病无灾的活到了十六岁,然后就开始作死,主动来练武场学武,想要行走江湖,子承父业。

  张基石并不希望张明图子承父业。

  毕竟走镖虽然挣钱不少,但大多数是刀口舔血的生意,而且风餐露宿,居无定所,与妻子儿女聚少离多。

  张基石吃过这样的苦头,就不希望张明图再走上这条路。

  他更希望张明图在县城开个小店铺,不求大富大贵,但求衣食无忧。

  可惜,未曾打破胎中之谜的张明图出生在镖局,是听着运镖的各位叔伯故事长大的。

  他向往江湖儿女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豪情,也向往那刀光剑影,高来高去,为民除害的侠客。

  非要吵吵嚷嚷着去练武,想着有朝一日,名动江湖。

  少年情怀总是诗。

  母亲王玉兰拗不过他,借着他父亲张基石的情分,把张明图送到了镖局教头--张基业的手下。

  “这还真是……天胡开局啊!”

  父母双全,家境不错,直接就有武学可以修行。

  甚至于张明图要想的话,还能够得到父母在剑邑买的一套房产,直接开上一座酒楼。

  这样的局面让张明图都有些欣喜,在诸多孤儿穿越者中也算翘楚了。

  随着诸多少年一同挥拳、呼喝,感受着年轻而又充满活力的身躯,心头翻滚出别样的滋味。

  “练武……”

  眼前的张基业教头莽牛大力拳也演练到了巅峰部分。

  伴随着低沉的牛哞声,教头浑身的肌肉如同麻绳一般拧成一股,嘹亮的莽牛哞叫声震动演武场。

  一尊被用来日常练习的木人桩当场被打了一个对穿。

  被击穿的那一截光滑圆润,甚至连木屑都不多。

  演武场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呼,诸多在演武场练武的少年眼神都亮晶晶的,带着期待和渴望。

  就连张明图都一眨不眨的盯着,这个世界的武力值强的出奇,让他的心脏都抑制不住的快速跳动。

  “这一拳,三十年的功力,你们只要努力,也可以像我一样。”

  教头的声音不算高昂,但场上嘈杂混乱的议论声、惊呼声都被他遮盖下去。

  张明图的目光在那拳头上一扫而过,目光向右移动,那强壮的胳膊以及赤裸上身上是大小不一的疤痕。

  甚至于连喉咙、心口这样的要害部位都有浅浅的疤痕。

  这看得张明图心惊肉跳。

  江湖豪情,他爱看。

  但是经过社会的毒打之后,张明图清楚的知道,江湖比他上一世的社会更不好混。

  高来高去的江湖侠客可是更不讲法律的。

  刀光剑影,豪气冲天的江湖是顶尖门派弟子,是前浪和后浪们的舞台。

  对于他这样没有身份、没有背景的人物来说,甘于平凡反而是一件好事。

  在这一点上,他的父亲张基石和母亲王玉兰看得很清楚,而之前未曾打破胎中之谜的张明图看不透。

  张基石完全不想让张明图走上他的道路,即便有他的领路,张明图可以在镖局之中走得更轻松,少走许多弯路。

  张基石将开办酒楼的钱都准备好了,只是之前的张明图不太愿意听从他的安排。

  但现在,看着面前那位教头满身的伤疤,张明图觉得,开酒楼这事--挺不错的。

  闯荡江湖?正经人谁闯荡江湖?

  练武也就是强身健体,图个乐子。

  正正经经过日子才是王道。

  没有金手指,没有滔天的气运,穿越了想要成仙成佛?

  嗯,现在去睡,梦里啥都有。

  “拳还是要练,毕竟在这样的世道拥有武力才能自保,至于押镖,闯荡江湖,狗都不去!”

  心中做出这样的决定,张明图只感觉心头一松,脑袋都清明了两分。

  而随着他的念头定下,脑海中出来传出阵阵翻页的声音。

  他心头一愣,凝神看去。

  意念自然而然的深入脑海,入眼的情况让张明图大吃一惊。

  他的脑海中一本古朴的线装书籍,静静的悬浮。

  那古书封面漆黑如墨,黑暗深沉。

  一眼望去,如同凝视深渊,证明图看着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那好像是一方地狱,看不到丝毫的光亮。

  而古书的最上方是两个清晰的血红大字--《抡语》!

  一眼望去,没有丝毫平和之气,充斥着强横霸道之意。

  张明图沿着那行字迹往下一看时,心头顿时重重一跳。

  “嗯?”

  张明图,生于大夏809年,卒于大夏836年,寿二十七。

  “我起了,我死了?”

  张明图整个脑子都是嗡嗡的,缓了片刻才想起来,现在是825年,他才十六。

  如果这古书说的没错的话,那他还有十一年好活,足足还有接近两倍的现在的时间……个屁啊!

  “我怎么才活到二十七岁?”

  “这本书?”

  白底黑字,古朴的线装书,加上这简单明了的介绍风格,要素实在太多。

  张明图心中不可抑制的浮现出他儿时常看的那部非常经典的名著——《西游记》。

  甚至脑海中还想起了那经典配乐。

  “刚翻过了几座山,又跨过了几条河……”

  而他脑海中这本书非常像孙悟空大闹地府撕掉的那本叫生死簿的书。

  生死簿专门记载他人的生平以及寿数。

  与他脑海中的书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完全相同。

  “但怎么写的这么简略?你倒是把我怎么死的交代清楚啊!”

  张明图心中怒骂。

  好像是感受到了他的想法,那古朴的书籍震动了两下,《抡语》下方又多出一行又一行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