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旱魃模样身形不算高大,穿着破破烂烂的铠甲,皮肤干枯双眸空洞,像是活了无数岁月的魔鬼,浑身充斥着阴冷的血气。

这本该是威势无穷的生物,可此时旱魃却坐在小石头上,双手抱着腿,干瘪的脸搭在环起来的双臂上,看起来像是被殴打的百岁老人。

“老前辈,你何必做出这种姿态呢?我们又不是坏人。”

陆斩摊了摊手,觉得不对劲。

旱魃的实力不俗,能拥有清晰的自主意识,说明祂已经恢复了生前记忆,这意味着祂甚至能打出生前的神通,战力将会更上一层楼。

所以…为什么这么怂?

“恁不是坏人,那恁一群人来俺家干啥?”旱魃说着千年前的方言,眼神畏畏缩缩。

“你为什么看到我们就跑?”陆斩问出心中所想,好歹应该先交手,交手发现打不过再认怂,这才是常规流程才对。

雀雀也有些好奇,她伸着白白嫩嫩的小手指:“说普通话!”

旱魃抬起头,目光满是忌惮:“我收到沼泽老怪物的信,沼泽老怪说一旦碰到位长相俊美、手持雷枪、身边还跟着一只胖…雀鸟的人时,让我有多远跑多远,不要招惹。”

旱魃的普通话口音有些怪,但还是能听懂的。

旁边的金魃瑟瑟发抖,祂瑟瑟发抖不是因为太害怕陆斩,而是老祖的反应让祂害怕。

任老太爷都这么唯唯诺诺,更何况祂这位弱小的金魃。

“这个理由不够。”陆斩有自知之明,他虽然很强,但还不至于让造化境中期的大能看到就跑的地步:“沼泽老前辈若是给你传信,应该是让你碰到我之后,狠狠揍我一顿才对。”

凌皎月眼神微动,淡淡的看了眼陆斩,她不知道沼泽老怪是谁,可陆斩这家伙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旱魃干瘪的面容抖动,出现极为复杂的神情,但因为血肉并不饱满,以至于祂的脸像是包子一样皱着,看起来颇为难看。

祂瞪着陆斩跟凌皎月,心底直骂晦气。

坦白而言…沼泽老怪给祂写信的内容,确实是痛斥陆斩毫无道德底线,让祂看到陆斩后,狠狠地揍一顿。

但是…

旱魃望了眼雀雀,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凌仙子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她脚步如莲款款而来,待行至旱魃的面前时,她淡声问道:“前辈,你认识雀雀?”

陆斩也觉得事出有因,他跟凌皎月的战力绝不会让旱魃如此忌惮。

至少得打一架后才忌惮。

旱魃哭丧着脸道:“俺不愿意说,你们非要问,那俺就跟你们说…”

“说普通话!”雀雀再次伸出白嫩的小手,严肃地说道。

旱魃心底不忿,为什么非要难为一个活了那么久的老古董?祂是真的不太会普通话啊!

老旱魃唯唯诺诺道:“我不认识她,只是从她身上察觉到了股危险的气息。”

“危险?”雀雀指了指自己,脆生生地反驳:“本大王是一只可爱的雀雀,怎么会危险?老旱魃,本大王劝你不要胡言乱语,否则本大王可是要生气的!”

雀雀攥起小粉拳,龇牙咧嘴的逞凶比画,丝毫没有尊老爱幼的美德。

可她粉嫩的脸蛋跟漂亮的粉纱裙,分明更像是個可爱小女孩,以至于她的威胁没有一点杀伤力。

可就算是这样,还是将老旱魃给吓了一哆嗦。

孩子说话越来越中二了…陆斩揉了揉雀雀的脑袋,语气逐渐温和:“老前辈别怕,雀雀只是性格调皮,她不会对你做什么的…那你既然不认识雀雀,为何会觉得她危险?”

旁边的金魃也很好奇,发出奇奇怪怪的咕噜声。

翻译过来就是:是啊老祖,俺都没觉得哪里不对劲,不就是只肥鸟。

“吼…”旱魃朝着金魃低吼警告,立刻将金魃吓得屁滚尿流。

旱魃望着雀雀,空洞的双眸弥漫出一层血雾,祂似乎在试图看出什么东西,只是血雾弥漫的瞬间,祂便忙得低下了头。

陆斩跟凌皎月相视一眼,都从彼此眼底看到不耐烦,这老旱魃磨磨叽叽的,一点都没有前辈风范,让他们很想严刑逼供。

但对方态度良好,又是有自主意识的旱魃,龟缩此地不外去害人,他们两个贸然严刑逼供,看起来就像是在殴打纯善的百岁老人。

最终,凌皎月的目光看向雀雀,她道:“你来问。”

让二百岁的孩子去殴打几千岁的老头,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选择。

“本大王怎么问?”雀雀双手叉腰,看着老旱魃唯唯诺诺的样子,她伸出小腿,用那双精致的小绣鞋,踩在旱魃的脚上,威胁道:“你说不说?!”

明明雀雀没有用力,可老旱魃却忽然跳了起来,像是被千钧力量踩到了脚。

“俺说…俺说…”老旱魃急的方言都说出来了,祂算是明白了,这三人闲着就是没事干,祂都放弃抵抗了,为什么还要刨根问底?有意思吗?

凌皎月皱眉:“前辈,还请速说。”

“这件事说来奇怪…”老旱魃措辞片刻,才道:“其实我数千年前的家乡并不在此地,那时候的我还不是魃,只是最普通的僵,生前是大户家的老太

爷,人称任老太爷,经过艰难进化,我成了金魃…”

这事要从头开始说起,陆斩跟凌皎月索性坐了下来。

不过旱魃巢穴里面不太干净,凌皎月是个极其爱干净的姑娘,她想了想,然后走到陆斩的跟前,拉起陆斩的衣袍垫在屁股下,这才坐下来倾听。

陆斩没好气地道:“凌姑娘若是有洁癖,可以坐在我的腿上。”

凌皎月不吭声,从前听到这话她会脸红心跳,可现在跟陆斩待得久了,她有些免疫力了。

两人没有斗嘴,静静地听旱魃的叙说。

旱魃正色道:“其实说来简单,无非就是数千年前,火凰王见我实力强横,想跟我论道,便三顾茅庐将我请到这座仙岛上,将我奉为座上宾,我性子谦和为人礼貌,所以对于鸟族一贯尊敬,这才看在雀雀面子上,没有难为你们。”

陆斩皱起眉头:“说实话!”

“好吧…实话就是当初火凰王想锤炼自己的火威,她听说世间魃类肉身最为坚固,于是她将还是金魃的我捆了过来,天天用凤凰神火炼我半个时辰…然后我就成了旱魃,我觉得这只鸟鸟身上有股火凰王的气息,所以不敢招惹!”

旱魃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人生总结,老脸火辣辣的,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丝毫不给老人家面子,真的要刨根问底才行吗?

祂本身不想说的,因为实在丢脸。

毕竟,如今的祂也是有小弟的人,这些消息如果被小弟知道,祂的威信怎么办?祂的尊严怎么办?

凌皎月诧异:“这么说,你是硬生生被炼成旱魃的?”

“可以这么说…”老旱魃面露悲伤之色:“当时我成金魃的时候,还未完全觉醒生前记忆,智商像是六七岁孩童…对我而言,火凰王就是从小将我打到大,风雨无阻,从不间断。”

陆斩惊讶:“这么说雀雀的身份…”

陆斩没有说完,而是将目光看向小妖精,小妖精微微张着嘴巴,显然一副吃惊模样,似乎震惊于这条消息。

凌皎月亦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火凰王…雀雀…原来这座岛屿是火凰生前居住。

而雀雀身上有火凰王的气息,才令老旱魃瑟瑟发抖,想到往昔被火凰支配的恐惧。

难道…雀雀竟然是一头小凤凰?

凌皎月骇然不已,她知道雀雀很有灵性,短短两百年就修成人形,可是她从未想过雀雀是凤凰,就算是烈火鹰夫妇说雀雀不同寻常,她也没有朝着这方面想。

因为这思路太大胆了。

凌皎月朝着陆斩看去。

陆斩亦正色道:“雀雀的身上若真有火凰气息,为何其他人没感觉到?”

“他们是什么实力,莪又是什么实力?”老旱魃有些不爽,祂皱眉说道:“再者说了,放眼整座仙岛,谁能有我了解火凰王?”

这确实,能天天让火凰王几百年甚至上千年如一日打的东西,恐怕也就只有老旱魃。

“我的爹娘是凤凰吗?”雀雀从震惊中回神,她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希冀之光,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轻颤,小耳朵微微抖动,她想知道父母的消息。

自出生起她就是孤儿,那时的她浑身光秃秃的,连走路都不会,如其他幼鸟般嗷嗷待哺,可她没有父母喂食,全靠喝西北风填饱肚子。

后来她发现原来那不是西北风,她能吃灵气果腹,后来她就这样喝风长出了羽毛,慢慢地也学会飞行。

再后来她就自力更生长大了,迁徙的时候误入金陵,便在金陵住了下来。

从前陆斩总是问她小时候的事情,她没有撒谎,很多事情她确实记不清楚了,但她一直记得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也记得自己幼时多羡慕其他有父母的鸟鸟,她希望自己有父母。

旱魃摇了摇头:“我无法确定,只是你的身上确实有股火凰王的气息。当初火凰王陨落前,不惜耗费大量的力量启动海岛禁制,或许就是为了保护后嗣…但你具体是不是,我无法确定。”

雀雀眨了眨眼,眼眸里浮现出水蒙蒙的雾气。

陆斩有些不忍,安抚了她两下,道:“你既然能感知到她的不同,那也无法确定她的身份吗?”

旱魃摇头道:“她虽然有那股气息,可她现在的模样分明是只云雀,凰族在某些时候确实会变换形态,可没听说过变换成这样的。”

“总之,具体的我也说不明白,若是你们真想知道,就继续朝着深处探索,若你们能找到火凰王陨落后形成的神火精粹,将她丢进炼一炼,或许会给你们答案。”

*

PS:大家都还好吗?特别是距离震近的,都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