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花在悟刀。

其实她不知道什么叫悟刀,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悟,但事情好像已经急迫到凌晨真的想同她动手,让她去闭关的地步了。

其实她不想闭关,因为她感觉自己没有什么变化。

但是凌晨说她越来越冷,有时候坐在那里,他都分不清那里是一个人还是一把刀。

凌晨说,她再这样下去,会成为一把刀。

凌晨说,她再这样下去,便会被刀彻底控制。

凌晨说,如果再不去闭关,她可能会乱伤人,伤了游桑,哪怕游桑已经成神了,她这个天生刀体也能有可能伤她。

听到这话,她点头同意了。

但是凌晨却很伤心,他说,果然是只有关于游桑的事情,她才会有反应,才会听话。

他还问她。

在她的心里,他究竟算什么。

金小花很想告诉他,其实她不仅怕伤了游桑,也怕伤了他,因为他并不是天生剑体,所以不管他再怎么努力都要比她差那么一点点。但是好像每次凌晨输给她了,他都很气恼不开心,所以她每次都控制着,每次都和凌晨打个平手,再高出那么一点点,那一点点是为了让他努力修炼,不要停歇。

如果她真的变成凌晨说的那样,变成一把刀,那再和凌晨打架,她便会伤了他。

她不想看到他受伤,她不想看到每一个对她好的人受伤,所以她一直觉得自己变成一把刀没什么不好的,这样就可以心无旁骛的保护身边的人。

但如果真的变成凌晨预想的那样,她也是完全不能接受,身边的人因为自己而受伤的。

所以她在悟。

但她又不知道怎么悟。

从记事起,父亲便说她愚钝不堪,蠢笨无比,总是呆呆木木,没有姐姐妹妹们机灵聪慧。她想,聪明机灵有什么用?她们都打不过她,还威胁她,不准将打不过她的事情说出去。

她本来也没准备说出去。

打赢她们都是极正常的事情,有什么可说的?

后来,师父发现了她,将她接走。

师父在同她说话的时候也是连连叹息,她以为自己也要被师父说愚笨不堪。

可没想到师父却说她性格过于耿直,非黑即白,非此便彼,以后会吃亏。那个时候金小花觉得,师父真好,她以后一定会听师父的话。

师父让她多交朋友,但是她不想交山上那些人当朋友,因为他们老在她背后偷偷说她坏话。

说她呆。

说她傻。

说她只会练刀,旁的什么都不会,以后一定会吃大亏。

她也懒得理这些人,她吃不吃亏,和这些人何干?

后来,她遇见了游桑。

游桑是第一个,同她交流之后,眼神里没有露出嫌弃和嘲讽的人。也是第一个,愿意同她说很多话的人,她没有嘲笑她反应慢,反而会等她慢慢反应消化。

游桑偷偷跟她说,她是天才,天才一定会有一些方面的不足,但她交流方面的不足,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金小花觉得她说的对极了,头一次,她感觉自己遇到了知音。

回去她就同师父说她有朋友了,是游桑。

师父说,他感觉拇指峰的洛师叔和游桑以后都不会平凡,让她跟游桑多交流,多交朋友,以后她也会有大的机遇。

她也不知道怎么交朋友,在她的眼里,朋友就是完成对方的所有要求。

后来,她遇见了凌晨。

凌晨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她不想跟他交朋友,但是对方很想跟她交朋友,很听她的话,总是一会儿生气,一会儿又笑嘻嘻的,如此往复,像个痴的。

凌晨天赋也不错,她姑且把对方算作天才那一类。

就像游桑说的,天才一定也会有什么不足,那凌晨整日痴痴傻傻,又气又笑的模样,应该勉强算作是天才的不足。

她不了解凌晨,但她却相信,对方绝对不会害她。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

总之,她越来越喜欢同凌晨在一起。

崖洞之内,金小花在回忆着自己的过去。

之外,游桑看着一直喝闷酒的凌晨,一时无言。

看着凌晨又要开一壶酒,游桑忍不住上前阻拦,“你就准备这样颓废下去?小花在里面闭关多久,你就喝多久?”

凌晨醉醺醺的看了她一眼,没有理会她,只是自顾自的喝酒。

游桑蹙眉,“凌晨”

“你懂什么?!”凌晨蓦地愤怒无比的将酒坛子砸掉,他胸口起伏,“我不喝酒还能干什么?她若是出不来了,我怎么办?我已经什么都给她了,什么都为她预想到了,她在里面只能靠自己,我什么都帮不了她了”

说到这,凌晨嗤笑了一声,摇摇晃晃又喃喃道:“她也不需要我帮她什么,她心里只有你,只看到你,反正我也打算好了,若是她真的挺不过这关,我就陪着她,她伤谁我就帮她伤谁,打不过就算,陪她一起断了死了。”

游桑拧眉,呼叫了最近一直找人打架的周浅过来。

看到周浅来了,游桑对他道:“同凌晨过几招。”

凌晨没理会游桑。

游桑道:“首先,我觉得金小花一定能行,其次,你若是再不修炼,说不定金小花打架的时候没伤你就伤了,到时候谁保护他。”

凌晨笑了一声,说话时带着些许的自信,“我知她成功后是什么修为,我已经赶上了她出来后的修为,这点不需要你提醒,这么多年来我从未落后于她。”

“呵呵。”游桑看了他一眼,“你对天赋一无所知。”

最近周浅打架成瘾,轻轻松松便挑的凌晨同他过了几招,打完之后周浅也就收手不打了,像他这种级别,同一个醉酒的人打架,打输打赢都不好。

“怎么样?”游桑问道。

“比金小花差点。”周浅如实道。

“什么?”凌晨一愣。

周浅一边骑着白虎,一边回首道:“你现在的剑法,比金小花当时同我过招时只好了一点点,所以等她出来后,你一定会比她差一点。其实,我一直以为你知道,你的修为比小花差一点的,毕竟我同你们都打过配合。”

不过

周浅又跑了回来,拍拍凌晨的肩膀,“我也比我家那位差一点,差一点不是什么接受不了的事情,这也是情趣”

凌晨怔愣住了。

混沌的脑子让他一时理不清思路,但直觉中,他觉得,这一定是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事情。

游桑赶紧将眉飞色舞,准备大谈阔谈的周浅赶走,蹲下身子看向凌晨道:“她只是不会表达,不代表她没有心,你自诩聪明,怎么又在最简单的地方笨了呢?小花这么多年,都在让着你,同你修炼对招,一直都收着一点,就怕伤了你”

凌晨脑海里自动补齐了后面的话:她心里是有我的。

得知这一切,凌晨都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哭的是,自己这么多年,居然一直靠着金小花让招过活,而自己全然不知,他一直以为是小花不通人情世故,结果真正傻的是他?笑的是,自己这么多年的夙愿似乎终于清晰,小花

小花的心里,是真的有他的。

表情几变化,凌晨开始每日都在崖洞之外练剑,他不能比她差了去。

春去秋来,洛修言看见刚刚才出去准备看小花的游桑,没过多久就回来了。

他翻了个身,衣料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也懒得整理,只是握着话本子斜倚着看,洛修言从游桑进来,眼神便从书页上离开,一直跟着她走,直到来回踱步的游桑彻底稳定下来,他才问道:“金小花成功出关了?”

游桑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洛修言笑了声,没有接话。

当然,游桑也不用他接话,便如同倒豆子一般,开始讲述,表情一言难尽,“简直了,凌晨疯了!小花一出关,都还没来得及同我说上话,他确定小花悟刀成功了之后,拔剑就同金小花打起来了,金小花刚出关,根本收不住,凌晨虽然天赋不错,但到底体质差一点,就没打过,然后他便又哭又笑,就重复一句,她心里是有我的,哈哈哈,她心里有我的,哈哈哈”

说到这,游桑抿了抿唇,接下来的事情,她就不大方便在那里多待了。

这次小花出来,她倒也没发现对方有什么变化,只是感觉原本周身那凌厉的气质收了不少,以前是一把明晃晃让所有人都知道不好惹的刀,现在仿佛褪去了戾气,收起了所有光华,初看朴实无华,再看却让人心惊。

“小花变得更强了,但是凌晨好像彻底变的更傻了,也不知道他们未来会如何。”许久,游桑轻声呢喃。

“不管前路如何,凌晨是必然不会伤金小花的。”洛修言宽慰道。

这就够了。

游桑在心底想。

“就像我对你一样。”洛修言又补充了一句,“我必然是不会伤你的。”

游桑无奈的转眸看他。

这厮真的是,越来越会见缝插针的同她说这些情话了。

都老夫老妻了

还整日都说着粘腻的情话。

“我也一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