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亮了。 日出东方,
路过家门口时,顾兰时没有进去,喊一声娘, 两
抱着一把豇豆放在门槛后,就和裴厌走了, 没有进门说闲话耽误。
“这孩子, 急
走到门口拾起菜,嘴上这么说,心里也知道他俩是着急去镇上卖,
路远呢。
她抬脚跨出门槛,在
后面喊道:“路上慢些, 别着急。”
“知道了娘。”顾兰时回头, 答应着继续往前走。
村里有不少本家亲戚,见门着院里有,他才从筐子里抓一留下,比给苗秋莲放下的豇豆要少。
倒不是他小气, 只是这几筐菜是要去卖钱的, 给多了自己就挣不了几个, 亲戚要是想吃, 上他们家菜地摘一些他肯不说什么。
经过祖宅时,见方红花在院里抱柴火, 这是亲阿奶,肯比别的亲戚更亲近, 见大伯娘在堂屋扫地,他抓了两豇豆进门, 一份给阿奶,一份给大伯娘放在灶房窗沿上。
“哎呦。”刘彩凤看见, 笑得合不拢嘴,见他放下就出门,连忙送出来,说:“姑爷也在,你俩这是去镇上?”
“嗯,趁这会儿还早,赶去镇上早集卖。”顾兰时笑道,又说:“行了大娘,不用送,们就走了。”
祖宅离村口近,往前再没有本家亲戚,他上了板车坐好。
裴厌也坐在前,说道:“大娘,们先走了。”
“好好,路上慢些。”刘彩凤答应道,见驴车慢慢走远,她进门窗台上的豇豆收进灶房,刚摘的菜,又是头一茬,果然新鲜。
村外的土路没有官道那么宽敞平坦,毛驴拉着板车往前走,等上了官道后,裴厌才甩了几下里的鞭子,他没舍得抽在毛驴屁股上,只用声音吓唬指挥。
驴子在上一任主家就被训好了,听到动静后下意识跑起来,越跑也越顺畅。
顾兰时坐在竹筐后,驴车跑起来后两旁有风掠过,不一会儿小河村就落在后,比平时走路快多了。
他高兴得不行,在家里时也有驴车坐,可这会儿就是好高兴,感受着耳朵两边的风,他没忍住,“哇”一声喊出来。
听出这一嗓子的高兴,坐在前赶车的裴厌也笑了,他没有回头,只笑着问道:“这么高兴?”
“当然,咱们也有驴车了,跑得这么快,跟一阵风似的。”顾兰时漫夸奖,一个补了好几次的破旧板车在他眼里简直是顶好的,更别说自家毛驴,简直比马儿都跑得快。
裴厌脸上笑意更甚,回头一看,果然,顾兰时眼睛是亮的,整个兴奋到有点舞足蹈,比小孩还像小孩。
要不是在赶车,他都想上抱抱,在心里直感叹,哪有这么讨喜的夫郎,运气好让他捡到了。
“那是清水村?”顾兰时看着西边的村落问道。
裴厌转过头看一眼,说:“是。”
顾兰时忍不住感慨道:“驴车果然快,清水村都到了。”
清水村离他们最近,但走路要好一会儿呢,还是赶车好。
初秋的清晨带了点露水凉意,他坐在板车上,像是才认识沿途的村子,一路都发出感慨,惹得裴厌在前不停笑。
*
进镇子后驴车慢下来,裴厌在前牵着走,顾兰时依旧坐在车上。
一大早,宁水镇的铺子陆续门,街上各贩夫走卒也都来了,见着就吆喝。
有妇提着竹篮匆匆走来,路遇卖菜卖鸡蛋的停下问问。
顾兰时还沉浸在刚才的喜悦中,看见这一幕,立马想起来自己要做什么,嘴里也吆喝起来:“豇豆,新鲜的豇豆,头一茬尖儿。”
他吆喝两声,对前说道:“下来吧。”
因街上来往,驴车走得慢,都不用停下来,他自己扶着板车边沿就跳下去,走在板车旁边又吆喝起来。
裴厌一看如此,轻叹一声摇了摇头,但也没说什么,跟着他一起吆喝。
“豇豆怎么卖?”有个老夫郎拦下了他俩。
顾兰时连忙说道:“一斤六文钱,老嬷你看看,可新鲜了,今年头一茬呢,正是最好的。”
裴厌吁一声,让毛驴在街边停下,见多,他摸摸毛驴前额和鼻梁示安抚,省得突然尥蹶子。
“这么贵。”老夫郎嘴上这么说,脚下却径直过来。
顾兰时笑道:“这价钱哪里贵,老嬷先看看东西。”
他从筐子里取出一根,“啪”一声轻脆响,掰了一小截让老夫郎看,口道:“看,老嬷,嫩成什么样了,一点都不老,早起刚摘的呢。”
这豇豆确实好,又嫩又绿,常常买菜的就能看出来。
老
夫郎抓了几根在里看,说道:“五文钱,怎么样?”
顾兰时为难道:“老嬷,们这是尖儿,特地捡着最好的摘下来,五文钱不行,六文一斤,已经是市价了。”
“市价哪有这么贵,不过是些家常菜,又不是什么山珍稀罕东西,哪里就要六文。”老夫郎继续还价。
顾兰时想一下,笑着说:“们头一次张,老嬷既诚心要,五文就五文了,要多少?”
老夫郎从筐子里抓了一大,打算细挑一挑,其实也没什么好挑拣的,根根都新鲜。
他心中暗自满意,但没有流露出来,里的一都给前这个年轻夫郎,说道:“这些都要了,既新鲜,回去拌着白蒸一些。”
他上了年纪,蒸的菜才咬得动,清炒也需得炒软烂了。
顾兰时用细麻绳捆了这一,随后挂在秤上称,看准了星后笑道:“差几根二斤,给你多拿几根。”
老夫郎伸着脖子看一眼秤杆,她常年给家里买菜,在里掂一掂能估个差不多,方才又是自己抓的,点点头从怀里掏出荷包始数铜板。
“给。”他钱递过去,见顾兰时给他添了七八根长豇豆,心里满意,什么都没说,接过菜放进篮子走了。
顾兰时十个铜板倒进另一个里,听见铜板哗啦啦响,乐得见牙不见眼,随后才从怀里掏出空钱袋,这些都装进去。
第一笔生意做成,两心都很好,
“老嬷还挺好说话。”顾兰时笑道,跟在驴车旁边继续往前走。
裴厌听见,说道:“确实,没乱还价。”
长豇豆的价钱他俩前两都打听好了,昨回家借秤的时候还问了他爹娘,好一点的五文六文都有,若老了或是到下午晒蔫了,就只能卖四文钱,甚至更少。
这东西也看卖的多不多,要是太多,价钱自然就下来了。
他俩运气算好的,夏豇豆的少,都是春豇豆或秋豇豆,也幸好他俩夏时没干别的活,白常常侍弄菜地,浇水上肥都弄得好,这会儿便有了好收成。
“豇豆,新鲜的豇豆。”
裴厌在前头吆喝着,有听见下意识看过来,入眼却是个脸上一条长疤的高大汉子,没吓到也被那条破相的疤惊了一下。
有的能稳住神色,看一眼就略过了,有的生神色多变,眼神的变化很明显。
裴厌看到后不为意,这些年什么眼神没见过,不至于为这就心灰意冷。他和顾兰时是来卖菜的,更担心的是菜卖不出去,于是缓和了神色,尽量不让自己冷脸。
出来买菜的有很多是妇和夫郎,吓走主顾不划算。
“卖豇豆,早起刚摘的,蒸着吃炒着吃都新鲜。”
顾兰时沉浸在挣钱的喜悦中,喊得特别起劲,嗓子脆生生的,他在板车旁边走,裴厌在前牵驴,因此没留意到前的神色。
裴厌不禁露出个笑容,从坐上驴车顾兰时就高兴,这会儿连话都多了,一点不见扭捏怯场。
顾兰时本就长得好看,一笑十分讨喜,见他吆喝如此卖力,吸引了两三个卖菜的妇围过来问价钱。
裴厌的作用此时只剩下牵驴和让驴停下,怕自己搅和了生意,他站在旁边没吭声。
顾兰时小时候跟着他爹娘卖过菜,越喊越熟练,这三个一起还价,都要买,说了两句他就答应下来,连忙给她们上秤。
东西好又是市价,卖起来很顺当,这回进账三十五文,他转头看向裴厌,眼里全是喜意。
“不错。”裴厌说道。
得了夸赞,顾兰时嘴角弧度就没下去过,一路往早市走一路卖菜。
进早市前,遇到个只肯出四文钱的老妇,他摆摆,连话也不想多说,更别提卖给对方。
身后的老妇又不是穷困潦倒吃不起饭的,身上衣裳干净,连补丁都没有,他才不吃这个亏。
早集门口有收市金的衙役,裴厌过去交了三文钱,领了半块小木牌,木牌上用黑墨着数,等出来后和另一半对上就能走。
进去虽然要钱,好处就是不用再走街串巷,找个地方停下就好,镇子上的有不少会来这里采买。
他俩来得有点迟,在里寻摸了一个干净空地后,裴厌让毛驴停下,解了车套,好叫它在旁边歇歇。
板车用棍子撑平,竹筐依旧放在上,顾兰时站在后头吆喝揽客,干劲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