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变得惨烈,火箭从下方飞上城墙,燃烧的尸体、木盾,卷起一股股黑烟,飘过城楼又吹向远方。 “堵上缺口!” “枪阵,将上来的叛军推下去!” 城墙上得到命令的一队队隆阳士兵奔行支援,箭矢从城下飞来,刚才还跟同袍奔赴下一个城墙段救援的士兵陡然中箭,变成了一具尸体。 下城墙段,口含刀锋的并州兵跳上墙垛,随后被一枪刺落下去,拖着“啊!”的惨叫,从云梯旁边直直坠下城墙。 战鼓声里,彷若蚁群的并州、西凉两营士卒,顺着云梯朝城墙延伸而上。 枪林围过来疯狂往下捅刺,有人惨叫坠下,也有矛兵中箭,一个西凉军老兵顶着身上血洞抓住刺来的长矛将人拉下城墙,他爬上墙垛取过嘴里含着的钢刀一跃而起,扑向刺来的枪林! 片刻的空隙,云梯上的西凉军冲了上去。 一个防守这段墙的校尉带着几個亲兵增援过来,刚将一个西凉兵劈翻,他肩头也被人劈了一刀,那人面容黝黑满脸浓须,抬手又是一刀,捅进他肚子从背后贯穿出刀尖。 周仓带着几个西凉兵凶残的挥开环首刀,接连劈死几人后,朝周围嘶吼。 “站稳城头!” 远方,苏辰看着西凉军已有三十人站上城头,对于董卓训练出的士兵,可谓凶狠,越杀越是凶戾,相对并州那边,死伤较少,哪怕攻城这样惨烈的厮杀,也在尽量做出配合。 “朝廷派来的大将,就这点水准?” 两个营都能登城打成这样,他这边还有诸多将领还没出。苏辰微微蹙起眉头:“别试探的打着打着,就夺城了。” 白刃战已经在城墙上厮杀了一阵,王成武坚守城楼,目光死死望着城墙两段的厮杀,听着令骑反馈的各种信息,随后发出一道道命令进行调整应对登上城头的两支叛军。 做为总督一郡五县的统帅,完全没有必要站在最危险的城墙上指挥,但王成武知道这些地方兵马的能耐,若他人不站在这里,不给予士气上的鼓舞,这叛军的试探,可能直接变成夺城战。 他麾下也有冲锋陷阵的几名猛将,此时都被派了出去,将登上城墙的两个叛军将领缠住,先打退这次试探,再宣扬一番,经历这场厮杀的地方兵卒,能堪大用了。 “不过这些叛军真的很能打啊……难怪朝廷十万兵马,西戎蛮夷打不过他们。” 沸腾的厮杀呐喊在耳中响着,王成武看着城墙两头厮杀开来的战场,站上城墙的两股叛军以凶残的姿态顶着枪阵推进,对于叛军战斗的意志、悍勇,他感到一阵心惊肉跳,片刻,他伸出手轻轻空气里挥了一下,“传我将令,让第二营的士兵接替前营,前营不得恋战,后撤后立即返回城下休整!” 传令兵拿着令旗飞快摇晃,将这道命令传往两边。 “一定要守住,至少也要拖到陛下的援兵赶来。”王成武拄着手中的帝王剑,看向城外的其他方向:“其他几县这个时候,千万别来增援,被围点打援可就麻烦了!” 之后,得到命令的城中后备队,迅速上了城墙,加入锋线,替换下了之前的同袍,适才有人大喊:“援兵来了!大伙杀啊!” 周围隆阳士兵士气大振,也拿起城防的器具更加猛烈的反击,一时间仅仅隐隐占到了上风。 ‘苏’字大纛下。 苏辰望着那边城墙上的攻防,从斥候搜集的来讯息,粗略得到了弓手的数量,这是他从兵书上学的,结合燕国的弓手比例,通常能得出眼下这道城墙上的士兵数量。 六百弓手,步盾应该在一千七,枪矛两千人左右。 从吕布探查的其他三门来看,对方有意遮掩,显然不想让苏辰知道虚实。 苏辰似乎感觉出了城墙上传来隆阳士兵欢呼的声音,便叫来令骑,“试探已过,传令城头收兵。” 典韦有些不解:“打上城头了,让其他将领直接上去就行,要不让我去,好久没杀人了。” “今天只是试探他们守城的意志,还有兵卒的战斗意志,现在还是很强的。”苏辰阖上兵书,听着收兵的鼓声,目光之中,周仓、牛盖二将正从云梯退下来,:“而且对方想将我们钉死在这里,给燕京那边争取时间,虽然我们也可绕道直接攻打燕京,但这座城不拔掉,始终不妥。” 苏辰语气顿了顿,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城中兵马除去四门,应该还有两万左右待命,若强行攻打任何一门,他都有来回替换的喘息时间,对攻城可不利。” 如今东进燕州,第一仗就啃到了硬骨头,那北宫野这会终于做对了一件事,不过都无所谓了,城中的兵力数量大抵已经清楚,明日直接杀过去就好了。
> “待器械准备好,到时三门齐攻,让他兵力难以支撑!” “另外,着人抄录书写,皇帝勾结外族,入关残害容州百姓捆在箭上射进城里!” 苏辰洒开披风,插着腰,望着正退下来的两营兵马,眯起眼帘:“毕竟攻心为上嘛!” …… “退了!”“叛军退了!” 看到叛军如潮水般撤走,城上还活着的士兵一个个筋疲力尽的坐到地上,仅仅厮杀一个多时辰,就累得瘫软,握刀的手都在打颤。 王成武也松了一口气。 自容州这伙叛军抵达隆阳,断绝了他们对外界的联系,派出的斥候,被对方骑兵在原野上、山林间展开追杀。 其他各县的兵力其实很少,几乎被他抽调走了大部分,城中做为后备队的各县兵马,并不是苏辰推算的两万,而是三万多人。 不过王成武并没有高兴太早,当天夜里,轰隆隆的马蹄声再次响起,就在城头士兵反应过来,黑夜之中,一支打着火把的骑兵绕着城池外面飞奔,片刻,密密麻麻的箭矢飞过夜空落入城墙,一些钉在士兵身上,一些落在城头,还有部分直接越过了城墙,落入城里。 攻城夜袭,基本是不可能的。 王成武的心腹校尉正奔走呼喊,陡然察觉地上的箭矢有些异样,他将其捡起,才发现上面系着纸条,他打开一看去上面字迹,脸色顿时狂变,立即朝左右吩咐,不许任何人拾箭,所有纸条收缴上去。 说完,他转身下了城墙,纵马奔向临时都督府。 他冲入府邸时,王成武还未睡下,他手托烛火,正看着城池地图,推演着城防的布置,心腹进来,从对方手里接过纸条看了一眼。 脸上顿时显出凝重。 “敌人的攻心之策。那些箭矢、纸条可都收缴了?” “回禀都督,已经收缴了。” “估摸还是有人看到了,你立即撤换防御,让第三营上去,第二营下来休整!” 心腹离开后,王成武已没了推演城防的心思,脸色阴的快滴出水来,那纸条传达的讯息,就是陛下让齐家打开关门放蛮夷入容州屠戮的事,对于在朝廷早已知晓的他来讲,心里早有预期,所以并没有什么感觉。 可对于城中士卒,还有百姓而言,就是天大的讽刺,守城的意志怕是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他看着摇曳烛火。 “陛下,臣守不住,但尽量为你拖一天算一天,以报知遇之恩!” 天光渐亮,王成武依旧在城楼巡视,士卒、青壮并没有任何异样,这让他心里多少有些放松。 只是这天,叛军并没有攻城,从打探的消息来看,他们似乎在准备攻城器械。 他知道一场大战要来了。 …… 五月中旬,燕京,仍处于一片紧张、焦虑又嘈杂的气氛当中。 三面战场传回的战报,并不让人乐观,东、南两个战场虽然扼住了叛军,但最强的西路容州叛军尚未有大动作,只是隆阳驻扎,听说已有两日按兵不动了。 加上燕州西北、东北两个方向民变时有发生,生奴人在雪原造反,大有南下之意。 朝堂上下变得焦躁不安,而燕京民间同样到处都是流言蜚语。有关皇帝勾结外族杀自己百姓的事,一度对北宫野造成巨大的困扰。 此时,朝堂上又掀起一股支援中路、西路战场的争议,兵部尚书秦修闻请求皇帝下旨,让隆阳周围郡县增派援兵,与隆阳形成倚角之势;也有反对的大臣站出来,指责秦修闻擅自左右战场局势,不利三方都督统兵云云。 听着满朝文武扯皮,北宫野坐在龙椅上,听得头昏脑涨。 不过,他心里很清楚自己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稳住生奴军,断绝外面的生奴人造反的消息传入军中。 之后,皇帝下旨,撤换生奴军主将! 争吵纷扰的燕京之外,西面的隆阳郡郊野的容州大营之中,入夏的热风,正在呼啸着吹拂旌旗,中军大帐,苏辰与一众将领,正在布置合围三门的将领调遣。 张飞来到这边,还未上过战场,着急的第一个站了出来。 “……到了这边,总得给我和二哥打仗的机会,你们先来的就别争了,北门我和二哥来打,另外两门你们随意……” 大帐里点缀不少刀枪剑戟,充满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 做为主将的苏辰端坐在帅位上,渐渐养出了不怒自威的气势,两侧一排排座位依次是吕布、董卓、张辽、关羽、张飞、马超、高顺、牛盖、周仓、李傕等将军,就连献关投降的齐幼虎也有座位居
于末席。 “张将军既然开口,我自然应允的。”苏辰让传达过来的另外两个战场消息,交给下方将领传阅,然后继续开口。 “海兴侯、长岺侯两路兵马被扼制在了燕州地界,我这西路也停滞不前,恐怕朝廷中那些文武,以为我们打不下这隆阳郡,那他们就错了,现在城防摸得差不多了,器械也在这两日打造完毕,接下来,诸位将军,就拜托了!” 他说到这里,拱起手,周围众将便是一团哈哈大笑,笑完之后,他们脸上眼神变得凶戾吓人。 帐中首位的供桌上,一缕旁人看不到的烟气从曹操灵位飘出落到苏辰肩头。 霎时,一声威严的暴喝响彻。 “众将听令!” 苏辰眼神微眯,露出一丝凶残的眼神,他站起的刹那,帐中诸将也都轰的站起身。 “诸位都是身经百战之将,哪一个不是攻城拔寨如履平地,莫要被这等小国君臣嘲笑,一座隆阳城,挡住我等进攻!” 苏辰举起手,他身后曹操的身影也举起手,“今日一鼓作气,拿下此城!” “是!” 众将齐齐拱手,随即转身大步走出帅帐,去往各自军列。 “呵呵!” 曹操的身影飘出,站到苏辰一旁,口中啧啧两声:“这阵容,孤真是觉得过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