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道爷安于平淡,乐于忙碌。

每日往返于惊涛堂、藏书楼之间,偶尔去对面小庙请教龙夕象时,后者也不免感叹,这小子是个会过日子的,

龙虎大丹的药力着实没有半点浪费。

“呼!”

“吸!”

老树下,龙夕象斜躺在摇椅上,面前小桌上摆放着各种瓜果点心,他一边嚼着,一边看着院内拉开架势,徐推桩功的黎渊。

某一刹,黎渊缓缓收势,两臂垂下,身子半蹲,头抬起,对天吐纳。

“呼!”

黎渊张口一吸,小庙上顿起狂风,吹的老树‘哗哗’作响,气流呼啸声顿时大作,好似要将院墙都吹倒一般。

在此过程中,他的胸腔高高鼓气,宽松的道袍也一下绷紧,整个人好似气球也似,肉眼可见的膨胀了起来。

一口气,飞沙走石,像是要将天都吞入腹中。

这是他学自聂仙山的大蟾气。

“呼!”

片刻之后,黎渊胸膛瘪下来,一口浊气如柱而出,发出刺耳的气爆之音。

好一会,黎渊收势,抬头看去,他那口浊气凝而不散,在空中拉出二三十米长,好似前世飞机高速飞过后留下的航迹云,久久不散。

“成了!”

黎渊调整呼吸,只觉脏腑通透凉爽。

这门大蟾气,对于心肺的锤炼也颇有成效,并非单纯只锤炼胃,同样,龙夕象那门玄龟法,也不局限于肾。

“不错,进境很快。”

龙夕象拍了拍手上的瓜果残渣,微微点头:

“大蟾气到这一步,火候也就够了,选一口气蓄于胃中,之后随时间自然就可大圆满了。”

天赋绝顶,自律且勤奋,这样的弟子,龙夕象很难不满意,唯一不好的就是,每每看到这小子这么勤奋,他就有些坐不住。

“关于这气,你有什么想法吗?”

“这个,您老有什么建议吗?”

黎渊抖落身上的灰尘,对此,他多少有些想法。

“你那雷龙真气就不错,分出一道养在胃中,既能进一步锤炼肠胃,关键时刻也能作为杀手锏。”

龙夕象显然是想过这個问题的。

“也不是不行。”

黎渊想了想,但也没急着下决定,他是准备先将脏腑锤炼一遍后,尝试摸索如何以裂海玄鲸锤来磨砺脏腑的。

但这个没人指点,能不能成还不好说,若不能成,那么雷龙真气就是备选了。

“大蟾气讲究个经年累月,温养个一百年,即便是道寻常剑气,威力也不容小觑。”

龙夕象并不干涉弟子的选择,炼脏本身的重要,是要大于这些秘术的。

“弟子明白。”

六月天,炎热且多雨,师徒俩聊了没几句,天已经黯了下来,乌云翻涌,雷鸣电闪,似乎一场大雨已经要来了。

“玄龟法习练的如何了?”

黎渊去焖了一大锅的灵米,回来时,龙夕象突然瞥他一眼,似笑非笑。

“……还行。”

黎道爷稍有些尴尬,肾水足则精力旺,饶是他这种高强度的练功打铁,一天到晚,那也是邦邦硬。

“说来,宗门内好些家都颇属意你,老夫看了,有几家的女子还不错,天赋也好,面相也好。”

“……”

黎道爷没什么守身如玉的想法,他练的也不是童子功,但对于拉郎配这种事,他是敬谢不敏的。

“您肾水这么足,这些年……”

“放肆!”

察觉到这小子眼神怪异,龙夕象老脸顿觉挂不住,瞪他一眼。

“您老还是歇歇吧。”

黎渊表达了自己的态度,龙夕象也就不再提及此事,询问起他玄龟法的进度。

“成倒是成了,不过距离圆满还差不少。”

千古级的天赋加持下,黎渊练功如有神助,以晦涩著称的炼脏秘术,他上手也很快,没几天就练成了。

若非他兼修多种桩功与武功,速度还要更快。

“正常而言,炼脏时修一门秘术就够了,大蟾气、玄龟法、心猿功,三成其一,就能着手炼髓,但你的天赋很好,加之龙虎大丹,能多修几门,就多修几门。”

伸手接过一滴雨水,龙夕象很懂得因材施教的道理,换成其他弟子,如斗月、印法,他都不会去找龙应禅讨要心猿功。

博与精,没有高下,但博而精自然更高,只是对武者的天赋要求太高而已。

“弟子明白。”

黎渊点点头,心猿功是主脉的炼脏秘术,前几天他刚从龙道主处学得,也已成了。

心猿功,顾名思义,锤炼的是心脏。

心为神之居,血之主,脉之宗,这门心猿功修成之后,气血、真气,乃至于精神力都有不同程度的锤炼与提升。

“神脏经固然很好,但练不成,也没什么影响。”

瞥了一眼黎渊,龙夕象起身走进小庙。

“弟子不会强求。”

黎渊点点头,但这门神脏经,他多少也有些眉目了。

他跟着进了小庙,点燃香烛,祭拜祖师。

一晃一年过去,他新打的那批香炉上

也已有了香火残留,只是最多也只有一二阶,且并不多。

“每天三炷香,要想养出七阶以上的香火,起码要一百年。”

黎渊瞥了一眼。

香火有数才有质,大宗师点燃的香烛与寻常人点的也没什么不同,想要养香火,还是要信众多。

这点,朝廷显然是明白的。

“五道十九州,还有恒龙、万龙九州,这么多城池,朝廷得积攒多少香火?”

心里小小发散了一下,黎渊就觉得有些可怖,能够以一己之力对抗五大道宗,朝廷的底蕴着实不可估量。

小庙内,师徒俩又交谈了许久,多数是龙夕象在讲,黎渊在听,直至饭好了,方才停下。

“师父。”

这时,斗月来了。

“师兄。”

黎渊拱手,他感知敏锐,一瞥之下,已察觉到了异样。

此刻的斗月,气息内敛,看似和平常一样,但体内却像是蕴含着一座即将爆发的活火山,让人有些心惊。

“准备的如何了?”

龙夕象神色也凝重起来。

“只差那枚龙虎养生丹了,不过,弟子不准备等了。”

斗月站在门口,比门都宽,他的声音铿锵,眼神中像是有火焰在燃烧:

“置之死地而后生,摒弃后路,弟子有七成把握,若有了那枚龙虎养生丹,或许没有身陨之危,却也未必是好事。”

“师兄要突破宗师了?”

黎渊心下一震。

“嗯,也是时候了。”

斗月点点头。

“既如此,随你便是。”

哪怕心下有些担忧,龙夕象还是没有干涉斗月,自怀中取出一本册子:

“这是为师的一点心得,你闭关时多看几遍。”

“多谢师父。”

斗月双手接过,长长一拜,这才起身告辞,临到门口,他又想起什么,看向黎渊:

“师弟,那枚养生丹留给伱吧。”

“啊?”

黎渊一怔,都没来得及说什么,斗月已经消失在雨幕之中。

“师父,斗月师兄他……”

“七成,很高了。”

龙夕象收敛心思,平静道:“龙虎养生丹,是宗门内炼制最少的灵丹,有洗练神魂,洗涤气血之效。”

他轻轻拍了拍黎渊的肩膀:

“你师兄抱着不成就死之心,这丹既然留给你,你接着便是,若他不得成,他的弟子后人,也需要有人照料。”

“这……”

黎道爷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在老龙头的话中,他听到了担忧,显然斗月突破也有可能会身死。

斗月离去后,两人心情都不是太好,草草吃完饭后,黎渊摘了一顶斗笠带上,出门去了。

以他如今的武功,哪怕没有这顶斗笠,也不会有一滴雨水可以及体,但他还是习惯的戴着斗笠散步。

雨幕中,他看向龙虎塔。

六月六已经是七天前的事了,诸道演武的初选已经开始,当时他还去看了看,场面很大。

龙道主、聂仙山,乃至于诸多道、州府级宗门之主都现身,在场的弟子多达数万人,喧哗声差点把百兽山里那几头‘蛟祖宗’都引出来。

“入道好比跃龙门,以斗月师兄的天赋,准备了十几年也只有七成把握……”

雨幕中有电蛇划过,黎渊心下稍稍有些压抑,他喜欢踏踏实实,一步步的前进,这种有赌博性质的东西,他是真不喜欢。

“要不,把我那几口加持效果为好运的香炉,先借给斗月师兄用用?”

运气很玄学,黎渊自己也琢磨不透,但还是决定试试,说不定就差这点运气呢?

咔嚓!

雷鸣电闪,雨下的很大。

黎渊散着步,就到了关押钟离乱的小院。

说是关押,其实根本没人看守,他一瞥,院门屋檐下,钟离乱叔侄俩正在眺望龙虎塔。

“黎师弟又来看我们了?”

见到黎渊,楚天诛颇为热情,这些天,除了斗月大和尚外,也就只有黎渊每到下雨时会来。

“楚师兄心情不错。”

黎渊拱手见礼:“钟师叔也出门了?倒是少见。”

五大道宗,暗中如何不好说,但明面上的确是同气连枝,彼此互称师兄弟。

“闷久了,总是要出来走走的。”

钟离乱注视着龙虎塔:

“黎小子,你不去试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