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劲与力
老头碰了一鼻子灰正不爽呢,瞥了对方一眼,一阵冷笑:“我倒是哪位金爷呢,原来是你小子。”
“老爷子,您就别寒碜我了,在您面前谁敢称爷啊,您喊我小金都是抬举我了。”金爷腿肚子一软,差点直接跪下,吓得直哆唆。
眼前这位那才是真正的爷,别看外表就是平平无奇一老头,那放在津门,不,整个武术界,都也是泰山北斗的存在,别说是他了,就是他师父来了,也得客客气气的喊一声师爷。
老头明显是认识这位的,恨铁不成钢的骂道:“回去给你师父带句话,他要是管理不好门户,以后这武馆就别开了,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不是让人学了作威作福欺压良善的,有能耐跟外国鬼子较劲去!”
在小弟们疑惑震惊的目光中,金爷就这么灰溜溜的跑了,没错,是真正意义上的跑,一刻都不敢停留的那种,跑得那叫一个快,小弟们紧赶慢赶就是没追上,还一个劲的感叹,师父就是师父,这轻功果真了得。
“薛癫?姓李的老头?”
秦浩稍加思索便也猜到了老者的身份,江湖人称:单刀李,光绪年间击败白人大力士,获得清廷颁发“一等金字奖章”,八国联军时期,以53岁高龄见洋鬼子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毅然率领众多弟子参加了义和团,在津门老龙口火车站痛击俄国鬼子。
如果说,清末民初这段时期,有人能够被称之为一代宗师的话,他必然会占据一席之地。
想到这里,秦浩看向老者的目光也从之前的平淡,变为尊敬。
或许是感受到了秦浩态度的变化,薛癫微微扬起下巴得意的道:“哼,现在知道我师父是谁了吧,还不赶紧拜师。”
经过刚刚的交手,薛癫对面前这个小孩也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作为老爷子的关门弟子,薛癫一直都是小师弟,虽然大师兄尚云祥他们一直对自己照顾有加,但他也想当一回师兄啊。
何况这小子拳头那么硬,要是成了师兄弟,不就可以经常切磋了?
李存义也察觉到了秦浩的转变,一扫之前的郁闷,老神在在的端坐着,就等着秦浩磕头拜师了。
然而,等了一会儿,秦浩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在李存义等得不耐烦时。
“以后给你们留一份羊汤,两斤羊肉。”
这就没了?李存义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张开,自己等了半天就等来这个?
“小子,你别不识好歹,我师父缺你这点吃的嘛!”薛癫受不了了,气愤道。
秦浩不紧不慢收拾着切羊肉的案板,轻飘飘的道:“拳击一样能制敌,你能教我什么?”
薛癫快气疯了,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不识好歹的人,他师父什么人?形意拳宗师——李存义,那是跺跺脚整个武林都要颤三颤的人物,更加让他气愤的是,秦浩明显是在轻视形意拳。
就在薛癫准备好好教训教训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时,李存义却笑了。
“合着你是觉得我没什么能教你的,不配做你师父?”
秦浩没说话,只是定定看着李存义。
“师父.”
薛癫刚要开口,却被李存义伸手拦住,只见他缓缓站起身,撩起长衫将下摆掖在腰带上,随后撸起袖子。
一刹间,老爷子整个气势都不一样了,之前坐着的时候,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胖老头。
此时此刻,只见老爷子含胸拔背,膝盖微曲,左手微微抬起在前,右手缩在斜下方。
下一秒,却见老爷子忽然右脚往前半步,整个人就像是标枪扎出去一样,仅仅半个身位的距离,秦浩面前用青砖垒砌的灶台,轰然倒塌。
“半步崩拳!”
薛癫眼神崇拜地望着老爷子挺拔的背影。
秦浩也不禁脸色微变,一拳击垮灶台对于他的力量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哪怕是这么短的距离,他使用拳击的发力技巧一样可以做到。
真正让秦浩惊讶的是,李存义今年已经七十一了,别说在医疗条件简陋的民国时期,即便是在现代社会,这年纪就连广场舞都跳不了。
如此高龄还能有如此迅猛的爆发力,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了。
李存义吐出一口气,缓缓收起拳势,虽然一句话没说,但傲然看向秦浩的眼神分明在说:怎么样,是不是有资格当你师父?
“按理说,人体机能过了三十五岁就会开始走下坡,五十五岁肌肉应该就会开始萎缩,你是怎么做到的?”秦浩好奇的问。
李存义不懂那些专业术语,但也大概猜到其中的含义,对此,他丝毫没有藏私,更没有以此拿捏逼秦浩拜师,一字一句的道。
“虽然我不知道外国拳击术具体是怎么练的,但从你的发力方式来看,应该是借助全身肌肉的力量来伤敌的效果。”
秦浩微微点头,其实不止是拳击,其余所有的现代搏击术,都是这个路子,将身体开
发到极致,力量、抗击打,说白了,就是把人的身体当做武器在使用。
就拿有着号称五百年不败神话的泰拳来说,就是把抗击打练到了极致,在拳击手还在打沙包的时候,泰拳直接把绳子绑在树上用拳头,手肘、膝盖去击打,一直到把绳子打断,把树打断。
“形意拳之所以称作内家拳,主张的是用劲而不是用力.”
没等李存义说完,秦浩皱眉打断:“什么是劲什么是力?”
“嗯,力就是完全通过肌肉主导发出的,而劲是由筋骨引导肌肉发出的,这么说你能明白吗?”李存义思索片刻,才缓缓说道。
秦浩闻言陷入沉思,原本他以为李存义会拿那套所谓的“气”的说辞来糊弄自己,没想到对方居然会说得这么浅显,而且还专门学了他的术语,似乎生怕他听不懂。
其实从科学角度来讲,这倒也说得通,因为肌肉的激发上限是很低的,一般来讲,就算一个人再天赋异禀,一拳的力量也不会超过五百公斤,而这样的人不仅仅需要天赋,还需要长期后天科学的训练才能做到。
而人体内的骨骼、筋膜能够激发的上限却远超肌肉,但是为什么现代搏击术都摒弃了这种发力方式?
因为激发肌肉的力量更简单,也更快捷,只需要疯狂压榨自己身体的极限,然后通过大量补充蛋白质等营养来弥补带来的消耗就可以了。
但是人体是一个很神奇的组织,通过拼命压榨带来的力量提升,最终必然会带来到达顶峰后,迅速衰败,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这也是许多职业运动员退役之后一身伤病的原因。
“需要举行拜师礼吗?”秦浩问。
李存义明显愣了一下,他还想着这小子半天不说话,是不是要提出什么刁钻的问题,结果对方居然松口了,当即欣喜不已。
“磕个头,敬碗茶就行。”
秦浩也很干脆,找了一圈结果没发现茶,直接给李存义盛了一碗热乎乎的羊肉汤。
“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唉,好,好!”
李存义接过羊肉汤喝了一大口,笑呵呵的将秦浩扶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你就是我李存义的徒弟了!”
“哈哈~~~”
薛癫见秦浩终于被师父折服,也走到秦浩面前:“咳咳,我是你十五师兄,叫声师兄来听听。”
秦浩没说话,直接白了他一眼,气得薛癫直瞪眼,却被李存义拍了一巴掌:“别欺负你小师弟,你多大他多大,一点做师兄的样子都没有。”
薛癫苦着脸,揉了揉被拍的脑袋,满脸的小忧郁,他总算是知道当年师父收自己的时候,大师兄尚云祥他们为什么会是这个表情了。
围观的食客有认出李存义的,纷纷冲他拱手道贺。
“恭喜啊李师傅,喜得高徒。”
“老爷子多教些武艺高强的大侠来,将来好干他娘的洋鬼子。”
李存义乐呵呵的冲众人还礼:“一定一定,多谢。”
羊肉没了,羊汤也卖完了,秦浩原本还打算帮着阿福一起收摊,阿福见李存义还在等着,于是拍胸脯道:“少爷,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嗯。”秦浩也没交情,扯下围裙就跟着李存义师徒离开。
李存义叫了两辆黄包车,随口报了个地址,就示意秦浩跟自己上车。
薛癫臭着脸上了后面的黄包车,一行往城西疾驰。
这些黄包车夫就跟后世跑摩的的黑车司机一样,一个劲的狂飙,还各种抄近道走互通,简直就跟飘逸似的,别说,拉着人,速度还真不比骑自行车慢多少,很快就到了一间院子门口。
这是一间面积稍小的四合院,门口的牌匾上写着“李府”两个字。
一开门,秦浩就见院子里摆放着兵器架、木人桩、石锁之类的,整个就是一演武场。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家里还有什么人?”
原本这些都是要在收徒前了解做调查的,毕竟作为形意拳的一代宗师,总不能收一些来路不明的人当徒弟,一方面是之前秦浩不愿意拜师,让老爷子有些心急,一方面也是由于秦浩年纪小,十岁的孩子也不大可能作奸犯科。
“姓秦名浩,字子瀚,父母双亡,身边就剩一个阿福了。”秦浩简单把家里的情况说了一遍。
“可怜的孩子。”李存义微微感叹,又愤慨的一拍桌子:“这帮狗军阀整天就知道枪口对内欺压老百姓,面对洋人的时候一个个都特么装孙子!”
别看老爷子七十一了,照样是火爆脾气,听到秦浩描述家乡的状况,更是恨不得抽刀把那些军阀给剁了。
缓了缓,李存义又惊奇的问:“这么小就取了字,可是上过学?”
“私塾,新式学堂都上过两年。”秦浩这还真不是编的,原主的父母就这么一个孩子,从小就请了教书先生启蒙,等到后来七岁的时
候又送去了县里的小学,如果不是后来糟了兵灾,大概率会把他送出国留学。
“写几个字来看看。”
“哦。”
秦浩随手写了几个字,故意写得潦草一些,不过即便是这样,李存义也是震惊不已。
“好,没想到老头子今天还收了个文武双全的徒弟!”李存义对秦浩越发的满意。
说完,老爷子又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薛癫。
“看看,你师弟才十岁,再看看你,那几个字跟狗刨的一样,你也好意思,从明天开始每天抽一个时辰跟你师弟习字!”
“啊?”薛癫怎么也没想到,这把无名火会烧到自己头上来,一想到写字,他整个就蔫儿了,要让他打拳,一天他都不带累的,可是一拿起笔,他就感觉比拿几十斤的大关刀还要沉。
“啊什么啊,就这么定了。”
李存义说完就不去理会薛癫,最后开始向秦浩教授形意拳的基础——三体势。
“别小看这桩功,形意拳的劲全都由此而来,全身放松,头如悬梁,两肩自然下沉,使两膊和脊背上的肌肉都有下坠的感觉。山颈推开始,将脊推逐节向下松开,直到骶骨。然后将骶骨向前一送,向上兜翻,将小腹托住。谷道内收,有忍便之意。此之谓提肛缩肾。两膝向内合劲.两胯抱劲,十趾抓地,手掌向前塌,乎心朝回缩,两膝极力弯曲,尾中大筋极力要直,浑身之劲一合,内气腾然而起”
一开始李存义还担心秦浩年纪轻轻就有了很高的拳击造诣,会耐不住性子练这桩功,没想到秦浩学起来十分用心,而且悟性极高,很多动作他只是做了一遍,秦浩就能跟着做得有模有样,他只需要在一旁稍加修正就可以了,省去了他不少精力。
与此同时,一旁的薛癫却十分骇然,他自问也算是天赋异禀了,师父师兄都说他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可是当初练这三体势桩功的时候,那也是错漏百出,是老爷子拿着竹条一下一下抽出来的。
“这小子该不会是以前练过的吧?”薛癫酸溜溜的想。(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