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星期四,约定去取棉被的日子。

上午的广播结束,陈凡便将奖品收进袋子,跑着回了家。

姜丽丽和往常一样在院子里忙忙碌碌。

挑堤和翻新沟渠都是优差,而且只要男人,自然轮不到她,连烧火煮饭的差事也捞不着,只能在家里忙活。

陈凡都搞不懂,姜丽丽是从哪里找来那么多事做的?

如果换成自己,除了做饭、洗衣、扫地,就找不到其他事情了。

再看看她,一会儿拆洗、一会儿缝补,一会儿给菜浇水,一会儿整理柴垛,似乎一天到晚都有忙不完的活儿。

对此,陈凡只能表示天赋不同,不必强求。

看到陈凡,姜丽丽放下手里的针线,快步走过来,笑道,“听说你写的文章上云湖日报啦?”

陈凡一边摘下挎包,一边好奇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倒是把今天的云湖日报也带回来了,可是少了一张,不用问,那张报纸就是被杨书记截留了。

肖烈文还找了个大相框,将整个版面的报纸放进去装着,然后张文良拿钉子,张长江递锤子,叶树宝看角度,将相框挂在大队部办公室,生怕别人看不见。

陈凡回来的时候,还有好多5队的社员挤在那里看热闹呢。

其实大部分人连报纸上的字都认不全,但是挤在那里,似乎就与有荣焉。

听到陈凡的话,姜丽丽笑着说道,“是黄莺特意来告诉我的,她说今天邮递员送信的时候,特意拐了個弯来6队,就是为了告诉大家这个消息,而且报纸上还有杨队长他们的画像。”

陈凡有些惊讶,却不是因为邮递员传信,“黄莺跟你做朋友啦?”

来这里十几天,他还从来没看到过有人主动跟姜丽丽说话,今天黄莺却跑来告诉她这个消息,这就是很大的变化啊。

姜丽丽抿嘴笑了笑,却摇了摇头,“也不算朋友,就是上次在黄四叔家里多聊了几句。”

说是这么说,但是看得出来,她还是比较开心。

陈凡哈哈笑道,“朋友都是从聊天开始的嘛。”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黄莺就是特意过来打听一下内幕消息。

但不管怎么说,有变化就是好事。

说话的功夫,陈凡已经走进屋里,先将袋子里的东西都掏出来放到桌上,再把袋子挂上墙。

姜丽丽一下子就看到那张对折的奖状,视线都挪不开,“这个是奖状吗?”

陈凡回头看了一眼,“啊,刚才杨书记他们给的,说是奖励在云湖日报上发表文章。”

姜丽丽看了看他,“能看看吗?”

陈凡哈哈一笑,“随便看。”

姜丽丽小心翼翼地把奖状捧起来打开,看着上面的“先进劳动者”,眼里满是羡慕。

她勤勤恳恳努力了三年,跟这里的老社员肯定不能比,但是在知青点里面,绝对是最用功、也是劳动成绩最好的一个,甚至比好多同龄的社员都要强,但是每年评先进知青都与她无缘。

此时看到这张奖状,自然非常羡慕。

陈凡注意到她脸上的神色,抿抿嘴没有说话,如果是别的东西,送给她也无所谓,但是这个奖状,说送给别人,弄不好别人还以为你在侮辱人呢。

他搓了搓手,很自然地转移话题,“我先去把棉絮挑回来,上次买豆腐的两只碗帮我拿出来,再拿两只碗,要是还有豆腐就再买点。”

姜丽丽回过神来,打了个恍惚,这才说道,“啊,箩筐可能挑不了,要用板车去拉才行。”

陈凡有些奇怪,“为什么去的时候可以,回来就不行了?”

姜丽丽放下奖状,比划着说道,“皮棉弹成棉絮,体积会膨胀许多,箩筐放不下6床被子,而且箩筐很容易刮断棉纱。

除非是用布包着捆紧,直接用扁担挑回来,可是我们没有那么多、那么大的布。”

如果只有两床棉絮,用床单裹着打个结,也能挑着走,可总共有6床,就没那么多布可以包了。

陈凡眨眨眼,“得嘞,我去找队长借板车。”

说着就往外面走去。

他刚刚帮杨队长他们露了个大脸,总不会连个板车都不借吧。

顺着村道往上走,路过的人家都有人出来跟他打招呼。

“陈师傅回来啦。”

“陈师傅好本事,写的文章都上地委报纸了哦。”

“陈师傅吃饭没?今天我们屋里做了肉,过来喝点酒撒。”

陈凡也不厌其烦地一一回应。

“啊,刚下班。”

“谢谢谢谢,就是运气,刚好没有别人写,就被选上啦。”

“您吃您吃,我吃过了,去前面找队长有点事。”

一篇文章上了县电台和云湖日报,陈凡在社员们心里的印象又不一样了。

之前是有本事,却就是自己身边,感觉自然就没有那么高大上。

这次可不一般,能上地委报纸的文章,那是一般人能写出来的?那得是文化人、文曲星!

可这样的人却住在我们队里,什么感觉?!

那是又敬畏又自豪,若是能跟这样的人物讲上两句话

,啧啧,面上有光啊!

陈凡就是在这样目光的注视下,到了杨队长家里。

今天的队长格外热情,拉着他问前问后。

“你说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提前招呼一声呢?”

杨队长红光满面地对陈凡提出批评,“而且就画我们三个,还把我画得那么大,影响多不好。”

这熟悉的味道,让陈凡不假思索地说道,“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杨队长也见好就收,“嗯嗯,下次注意。”

两人都没说下次要注意什么。

顿了一下,杨队长看着他,“你中午没在大队部休息?我听人说,这个脑力劳动者跟体力劳动不一样,他动的是脑子,必须要保证休息好。你写文章也辛苦了,不要太劳累。”

陈凡嘿嘿笑了笑,“是这样,过几天不是赶集吗,我就想着把队里给我的那些棉花拿去弹成棉絮,拿几床去卖,就送到10队去弹,今天要去取棉絮。”

杨队长昂起头,“哦,原来是这样。”

然后看着他,“那你来找我是……?”

陈凡搓搓手,笑道,“就是棉絮有点多,箩筐可能装不下,想借一下队里的板车。”

杨队长二话不说,“小事一桩,你去村口的牲口棚,就说我说的,找他领用就行。”

完了还很贴心地问道,“要不要给你配头骡子?”

这句话真是惊到陈凡了,虽然来这里才不到半个月,可他也很清楚牲口对于生产队的意义是什么。

要在今天之前,杨队长绝对不会主动提出给骡子,哪怕是陈凡提请求,他也多半会拒绝。

一个来了才不到半个月的人,天晓得会不会带着骡子跑路。

可是现在,他竟然主动提出借骡子。

真的,感动死!

陈凡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谢谢队长,骡子就不用了,主要是我不会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