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呀,太美了,太美了。

明明是一张自己每天都要看的熟悉的脸,可这会子,连她自己都感觉看不够了。

“小雨,还真别说,你这手艺学得还真不赖呢。”

“往后你要是不做豆腐了,干脆开个铺子,专门给大姑娘小媳妇化妆得了,保证也能赚很多钱。”杨若晴道。

小雨道:“嗯,这个提议不赖,是可以琢磨琢磨。”

曹八妹道:“一方面是小雨手艺好,更要紧的,还是咱晴儿眉眼生的秒啊!”

“要是那歪瓜裂枣啊,就算你把整盒的胭脂水粉全给堆脸上,都不成!”她道。

“哈哈哈,八妹这话我爱听。”杨若晴道。

这时,外面院子里传来噼里啪啦的炮仗声,打断了屋里三人的说笑。

等到炮仗声音结束,外面院子里传来妇人们的催促声,要开始摆碗筷了。

曹八妹往屋门口瞅了一眼,过来对杨若晴道:“迎亲的人到了,要准备开席了!”

杨若晴点点头:“嗯。”

小雨道:“酒席吃完就要出阁啦,妆都弄好了,头饰啥的都戴好了,全福人是哪个?咋还不来给晴儿穿嫁衣呢?”

“是我五婶,她应该快来了吧。”杨若晴道。

鲍素云有儿有女,孙氏和杨华忠一合计,打算请她来给杨若晴穿嫁衣。

当时鲍素云听到这个消息,受宠若惊。

老杨头和谭氏却竭力反对。

为啥?

因为鲍素云虽然生了一儿一女,可是大宝是鲍素云跟别人生的,不算老杨家的种。

但最后,杨若晴还是说服了老杨头和谭氏,选定鲍素云来给自己穿嫁衣。

这么做,是想要为鲍素云她们母子,是在表明一种态度。

对鲍素云母子在长坪村站稳脚跟,有益。

对此,鲍素云和杨华洲两口子更是感激,感动。

鲍素云事先跟村里有经验的全福人那请教了好多这方面的细节,为今个做好准备。

“全福人来啦!”

小雨正要去催,刚走到门口,一群妇人迎面过来了。

孙氏,大孙氏,桂花她们,走在最前面的,自然是鲍素云。

妇人们有的拿着一面用来晾晒棉花的大筛子,有的端着斗,斗里面装着白米,大豆啥的。

众人闹哄哄的进了屋子,鲍素云把大塞子铺在屋子中间的地上,然后把白米和大豆洒在筛子里面。

上面摆一只小马扎。

“来来来,咱把新娘子牵到里面来坐。”

鲍素云招呼着,牵着杨若晴坐到小马扎上。

然后,开始给她往雪白的亵衣外面套上大红喜庆的嫁衣。

鲍素云口里还在高声的吟唱着吉祥词儿。

“脚踏豆子,身坐白米,繁衍万代,后福悠长咯……”

前院的酒席,已经开始了。

端完了菜的妇人们全都聚拢到了后院的屋子里,看杨若晴哭嫁。

大家跟那开玩笑:“晴儿啊,咱还都没见过你哭呢,今个你可得好好哭上一回给咱大家伙儿瞅瞅。”

“哈哈哈,是啊是啊,咱晴儿往常都跟个女汉子似的,”

“我也是专门过来看她哭嫁的呢!”

面对那些大娘婶子和嫂子们的打趣,杨若晴端坐在那,自始至终都是抿着嘴笑。

今个她都激动死了呢,哭不出来咋整啊?

她哭不出来,可是有人早就憋泪憋一早上了。

没错,那个人就是孙氏!

“我的儿啊,我的心我的肝……”

孙氏坐在一旁,眼见着那大红嫁衣穿上了杨若晴的身。

妇人鼻子一酸,胸腔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再也忍不住,轰的一下就涌出了胸腔。

抑扬顿挫的哭声,也随即响起,眼泪更是如断了线的珠子,吧嗒着往下掉。

边上,其他妇人都在那劝着。

大孙氏道:“莫哭莫哭,大喜的日子,你该笑才对呀!”

桂花道:“闺女大了终究是要嫁人的,你要替她乐……”

大云道:“棠伢子人品好,你不是少了个闺女,是多了个儿子!”

刘氏道:“嫁的路不远,隔着一面墙,往后三婶你烧了啥好吃的东西,隔着墙头吆喝一嗓子,晴儿就能听到啦!”

众人都被刘氏的话给逗笑了。

“杨家四婶真是啥啥都离不开吃呀!”小雨打趣道。

刘氏笑着摆

了下手:“民以食为天,就算是皇帝老儿,那也得吃喝拉撒不是?何况咱小老百姓?”

众人再笑。

孙氏的哭势被众人劝得稍微缓了一点,却是一点都笑不出来,泪眼汪汪的看着坐在筛子中间的杨若晴。

“我也高兴呀,你们说的道理我也都明白……”

孙氏一边抹着泪,边沙哑着嗓子道:“可我这眼睛就是不争气,好,好,我不哭,今个是我晴儿大喜的日子……”

孙氏在那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这边,杨若晴端坐在筛子里的小马扎上,心情也是极度复杂。

在所有人都笑的时候,有一个人哭了。

在所有人都哭的时候,那个人却又会笑着去鼓励你。

这个世上,就是会有那么一个人。

当你站在巅峰,享受着众人的恭维和艳羡时。

她关注的,不是你带给她的光环,而是这光环背后,你所承受的辛苦和疲惫。

她不求你如何的出人头地,她只盼着你能把衣服穿得暖暖的,米饭吃得饱饱的。

一辈子,都平平安安的。

那个人,就是娘!

“娘!”

杨若晴再也忍不住,眼泪彻底决堤而出。

水灾摧毁农田房屋的时候,她没有哭。

霍乱横行,乡亲们面对灭顶之灾时,她没有哭。

而此刻,当她披上喜庆的嫁衣,快要出阁的时候,她的眼泪怎么都收不住。

‘噗通!’

她从马扎上滑了下来,跪倒在盛满了白米和大豆的筛子里。

朝着孙氏的方向,俯下身去。

“嘭!”

第一个响头,她替妇人两年前便死去的闺女磕的。

感激她那十月怀胎,一早分娩,把一个痴傻的闺女拉扯大。

“嘭!”

这第二个头,她替自己磕的。

灵魂初穿,她身体最是脆弱不堪。

面对被卖的遭遇,是妇人以命相护,保全了她,才有了如今的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