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赵长河差点又想“反正是梦,揍他”。

但又生生忍了下去。

赵厝的经历告诉他,徒逞意气毫无作用,打又打不过,还不是去送?即使自己“死了”也是醒来到现实,可事却没做成,意义何在?

何况他现在已经隐隐在质疑,此地到底是不是梦……以自己的脑回路,想象都想不出这么恶心的人啊,做梦怎么梦到的?

赵厝惨遭屠戮的村民,无辜的孩子……仅仅是因为“玩村姑受阻”的泄愤。

岳红翎千里报信,义薄云天,他们想的却是怎么打她的主意。

赵长河恶心得想吐,从来没体验过,原来“憎恨”是这样一种滋味,一种在现实和平的学生生涯里从没诞生过的暴戾情绪,在心中滋长蔓延。

无论此地是真还是梦,此时的赵长河都不想那么早“醒”,他真的很想把这父子俩弄死再说。

他维持着“淳朴少年”人设,拜入了洛家外门。当晚就分到了一套衣服、一套日常用具,和一间临时宿舍。

临时宿舍并不是分配给他的,那是外门大师兄所住的单间小院,这是让大师兄先带带赵长河,学点基本规矩和常识,大概率明后天就要分到多人宿舍去了……

表面看,安排得还挺妥帖。要是将来岳红翎来访,说起“物资当晚就发了,大师兄单独带着开小灶”,怎么听也是个不错的照顾了……至于后来他学得怎样,是否一辈子蹉跎在外门,那是自己资质问题,岳红翎也没什么可说的。

赵长河一想就知道这样的套路,但无所谓,难道还真拜洛庄主为师啊,恶不恶心。

外门大师兄叫洛七,据说是家生仆从,随家主姓洛,以后可能在庄上会有职司。武道世家模板,在此可窥端倪。

说是“大师兄”,其实比赵长河还年轻,大致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面貌清秀,唇红齿白的看着挺娘。

“你叫赵长河?倒是高大壮硕,看着有股力气。”洛七脸色有些冷冰冰的不太好看,好端端的独门小院莫名其妙多住了个外人,任谁脸色也不好看。

语气也有点娘,嗓音细细的……赵长河倒是没去无端怀疑谁女扮男装,见洛七发问,便憨厚一笑:“是的,刚来的,家主让我和大师兄先学学规矩。”

“没什么规矩。”洛七语气虽冷,好奇心倒重:“听说是岳红翎带你来庄上的?你怎么不抱着大腿拜她为师呢?”

赵长河装傻:“可能我笨吧。”

结果洛七反倒很赞同:“应该是了。”

赵长河:“?”

洛七道:“这个笨倒不是说你脑子如何,而是年纪。你都十八九了吧,这年纪刚开始学,能学个什么鸟来……随便学点把式能看家护院混口饭吃也就是了,岳红翎怎么肯收这样的徒弟?话说她年纪也和你差不多,都已经名扬天下了……哎……”

赵长河木然。

年纪太大了……这个说法他倒是常见。就算体育项目想练好也得从小培养,他大学生一枚,今年十九了,从来没听说这岁数才开始练的人能练到国家级的。

哪有那么多寇仲徐子陵呢。

不过话说回来了,不提洛家这档事,单说自己“入梦”所为的目标,好像杀那个妖女也不需要多高等级。那就是一堆虾兵蟹将乱砍的战场而已,自己这水平都能砍死好几个,那妖女既然混这种战场,想必也属于比较菜的,起码看不出有岳红翎那一剑秒一群的水平。

拜入洛家习武——找到妖女杀掉,好像是这次入梦本应有的流程?

他想了想,问道:“师兄,玄关几重是什么意思啊?”

洛七道:“人体九重玄关,打通之后可以进窥三大秘藏,若是都能开启,便是天人之界,无所不能。一般人不用考虑这个,单论玄关九重,那便是九重之天,每一步都是千难万难,像岳红翎和我们庄主这样的,走到哪里别人不要给面子?再往上都是宗师人物,轻易见一面都难了。”

“庄主是玄关九重?”

“据说是八重。”洛七面露敬仰:“我不知道要何时才能达到这样的境界……”

赵长河微不可见地撇撇嘴。

一把年纪了,和岳红翎一个级别,怪不得那么忌惮岳红翎呢,说不定还真打不过。但也足以证明,玄关八重确实很牛逼了,洛庄主称霸地方,岳红翎天下纵横。

“那……”他试探着问:“师兄您呢?”

洛七傲然道:“侥幸已破一重天!”

赵长河:“……”

岳红翎大约也就比你大个两三岁,都八重了,您到底在骄傲个啥?

没得到赵长河的奉承,洛七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微微一笑并不解释。

外行人

听着感觉一重玄关只是入门,这也没错,但很少有人想过,洛家庄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派,庄内区区一个外门弟子,修的低端功法,一般情况能是什么水平?能在这个年纪打破一重玄关,在武学上算是正式登堂入室,这已不容易。

不是谁都能拿岳红翎那样的天下英杰做参照的,事实上他的资格早已不该留在外门了。

希望这个赵长河苦练十年发现突破这层坎儿比撼山还难的时候,会想起今天。

“夜了,先睡吧,有什么明天再说。”洛七伸了个懒腰,随手一指院外小屋:“屋子给你腾出来了,你先住那……总不会今晚就想让我教你习武?还是打算睡我屋里?”

“哪里,哪里……很感谢师兄了。”赵长河赔笑而退。

回到那个为自己腾出的杂物间,赵长河靠在硬板床上,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不见。

人和你不熟,一时半会想问太多要点,人家未必搭理你,明天再说。而其实睡觉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要点。

那就是怎么回去。

睡觉……如果这是梦,有人在梦中还能睡觉的没?真在这睡着的话,是继续梦魇砍杀呢,还是直接醒来回到现世呢,还是反过来“梦见”了现世?

孰梦孰真……

赵长河深深吸了口气,慢慢闭上了眼睛。

虽然一脑子纷乱很难入眠,床板又硬还t冷……可近期早就被梦魇折腾得心力交瘁,随便一趴都能睡着的那种,赵长河缩着身子翻滚了大半小时,终于还是慢慢失去了意识。

睡着了。

没有做梦。

这是赵长河这大半个月来,唯一没有梦魇的一次,睡得极沉。但他如果可以选择,宁愿不要这样。

夜色渐深,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骤然把赵长河从睡眠中惊醒,他下意识翻身而起,耳畔传来铺天盖地的喊杀声和怒吼声,烈火点燃了庄园,烧红了夜色。

依稀能听到这样的人声:“鸡犬不留!”

赵长河的脸色非常难看。

第一判断是,在这里能睡着,睡着没做梦,醒来还是这里——基本足以证明,这真不是所谓的入梦,这他妈就是穿越!

穿越和入梦的区别在于,不仅回不去,而且被杀真会死!

第二判断是——血神教来袭,岳红翎千里示警的事情,当夜就发生了。

洛庄主向京师的求援,信使都不知道出发没有……而岳红翎傍晚就离开了,这大半夜的多半已经在邻近的城市住宿,睡得正酣。

此时再也没有谁,能仗义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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