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微妙的沉默中,胤礽清润悦耳的嗓音就格外明显。

“左右府邸离得也近,弟妹若是不舒服,便回去让府医瞧瞧。”

没等思馥来得及有反应,一向大大咧咧的胤?却瞧出了她的不自在,他挠了挠头,朗声道。

“四嫂,让四哥送你回去吧。”

迎着众人隐晦的目光,思馥抬起眼看向一直不言的胤禛,她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发颤,任谁都能看出她的羞怯,却还是强作端庄的摇了摇头。 “无妨,妾身无事,劳烦太子爷与十弟忧心了。”

“还是莫要扰了十弟的寿宴。”

她话音刚落,胤禛刚要说出口的话就此咽了下去,神色莫名有些郁卒。

他身边的胤祥却是垂下了眼,遮住了不合时宜的焦灼。

方才他情急之下的举动在众目睽睽之下已然是冒犯了,若是此时再流露出非同寻常的情绪,可就真的是出格了。

*

寿宴好似没受几分影响,实则所有人都有些心不在焉了,包括胤?这个寿星。

出于礼数,思馥走之前便先离席,由八贝勒府的宫女领着去了正院,去瞧一眼始终没出现的八福晋明慧。

倒不是明慧不识大体,而是明玉落水后被救了上来,又被若曦吓唬了那一通,精神恍惚之下便发起了高热。

尽管她迫切的想出去站在八贝勒身边主持大局,以免总是被侧福晋抢了所有体面,可明玉迷迷糊糊中拉着她不让走,到底还是妹妹更重要,她也只能按捺下心中的躁动,耐下心来看着她,又请来府医煎了药。

思馥进来时,她正在怔怔出神中,经过一旁贴身宫女的提醒,这才发觉了她的身影,连忙站起身迎了过来。

“四嫂。”

思馥与她行了个平礼,而后眉眼柔和,温婉的笑了笑。

“席间并无旁人,我自作主张过来想瞧瞧明玉如何了,倒是叨扰八弟妹了。”

看着她晃人的容貌,饶是明慧,也不由得有些许恍惚,心中不自觉的升起一股莫名的酸意,可被她强自按捺下去,语气和煦的说道。

“多谢四嫂关心,明玉方才喝了药,如今已经睡了过去,再醒来应当也就好了。”

说话间,她状似不经意间揽着思馥的手臂往床边走去,经过一旁的梳妆镜时,又下意识的抬眼望了过去。

瞟了眼铜镜中被衬得黯然失色的自己,她面色一紧,抓着思馥手臂的力道也下意识的收紧,听到她轻微的“嘶”了一声,这才回过神来,连声歉意道。

“四嫂,我不是有心的,我是太担忧明玉了……”

思馥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手,随即微微摇头,笑意好似一如既往。

“无妨,八弟妹莫要心急,明玉格格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好转的。”

因着莫名的心虚,明慧垂下眼连连附和,佯装失落道。

“但愿如此,多谢四嫂吉言。”

*

没多久,思馥便起身告辞了。

今日她身边没带着乘云和闲月,便只能独自一人往前院走去。

刚越过正院,行至小道,迎面便遇到了正往这边走的八贝勒胤禩。

她脚步顿了顿,侧过身停了下来,而胤禩走到她跟前也停了下来,清俊的面上一派温和的笑意,看不出旁的情绪,对着她微微颔首道。

“四嫂怎会在此?”

思馥垂眸应道。

“八弟。”

瞧见周遭并无旁人,她抿了抿唇,端庄得体的说道。

“我来瞧瞧八弟妹和明玉格格。”

胤禩面上不动如山,眸色却深了些,他一只手负于身后微微摩挲着指腹,语气依旧温和。

“让四嫂费心了。”

思馥摇了摇头,说了这么几句话,她也略微放松了些,唇边笑意清浅。

“无妨,我没费什么心,受惊的是明玉,妥帖照顾的是八弟妹。”

微风吹拂,胤禩只觉得鼻尖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不浓,但极幽远,他目光微灼的看向思馥露出的一小截雪白后颈,突然间开口问道。

“四嫂当真没伤着?”

“并无。”

思馥移开了眼,面上是一派客套疏离。

“八弟还是去瞧瞧弟妹吧,我先回府了。”

胤禩微微颔首。

“也好。”

等思馥的身影从身边走远,他侧过身,目光始终落在那一处,眸色明明暗暗,隐约暗含探究,却不甚清晰。

*

回到了四贝勒府,沉着一张脸的胤禛便被召去了皇宫,他欲言又止的瞧了思馥一眼,还是不敢耽误,急急的进了宫。

思馥眉梢微挑,在乘云的服侍下卸去珠钗首饰,又净了面,这才懒懒的斜倚在床边的软榻上,合上眼小憩。

【挽挽,那个八贝勒的真心有点奇怪耶】

耳边传来团团的疑惑的童声喃喃,她缓缓睁开了眼。

【挽挽,他对你有觊觎之心,可却隐隐有些不对劲……】

思馥眸光幽幽,眉宇间一派闲适,隐隐透着一股悠远意味。

须臾,门外一阵嘈杂声,她蹙眉望了过去,瞧见的便是一向沉稳的闲月惊惶失措的样子,

甚至还险些跌倒在地,她声音都在发抖,小声道。

“福晋,外面,万岁爷……”

【是康熙故意把胤禛召进了宫,又领着太医秘密的来府中找你,挽挽,他就在外面】

思馥已经全然换了一副神色,她面色苍白的坐起身,紧接着便瞧见康熙大步走了进来,高大挺拔的身形造成极大的压迫感,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她慌乱且不知所措的移开了眼,颤声道。

“皇,皇阿玛,您……”

康熙瞧着她不施粉黛的娇弱模样,心下就先软了一块,低声道。

“朕听说你受伤了,便来瞧瞧。”

一旁的闲月已经是接近于震惊的瑟瑟发抖了,牙齿不知不觉的都在打颤。

万岁爷,万岁爷竟然对福晋有这般心思,可福晋是他的儿媳啊!怎么能,怎么能……

正在混乱的胡思乱想时,下一刻她就被轰了出去,眼睁睁的看着门口站着一个同样瑟瑟发抖的老太医,那只提着药箱的手都在颤抖。

她瞬间平衡了,心情也诡异的平复了些。

对上李德全暗藏威胁的眼神,又识趣的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