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杨正忙的脱不开身,看到孟长青过来,也只是点头打了个招呼。

孟长青朝他走去,看到他记的东西都有些难以辨认了,便接过他手上的毛笔,自己坐下记着记录。

旁边的左大头在收粮,不止是要验粮食的重量,质量也要检验,确认没问题后将数目报给旁边登记的人。

“西侧七组,交稷米八石,红薯六百斤。”左大头报完后,孟长青跟着也记完了,杨正在后面看着很是羡慕,“我这手怎么记起来就那么费劲呢,我提着笔比提着什么东西都别扭。”

孟长青手上记录着还有空跟杨正闲话,“术业有专攻,杨大哥是战场上的英雄,不必计较这些小事。”

“我总想着能帮上您的忙,您也能省点事。”杨正说,“可惜我这手太笨,越想快越容易弄错。”

“谁都是这样。”孟长青说,“要是有人让我去做我不擅长的事,即便心里想做好,手上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弄好。”

“哎。”杨正叹气,“大人,要是咱们之中没有合适的人,您可跟杨门县的茅大人一样,也找个师爷。”

“有师爷啊。”孟长青看向牵马绕过前门的席蓓,“席师爷。”

杨正略惊讶,“您开玩笑的吧,席大哥那两字还没我写得好。”

孟长青笑了两声,听着左大头报出的数字,接着往账本上记。

“库里现在存多少了?”孟长青问道。

“已经存满两个库房了,现在收的这些得存到第三个库房去。”杨正说,“您先记着,我过去看着他们搬。”

收粮一直持续到半夜,倒不是速度太慢,而是百姓们开始交粮的时间接近傍晚。

没办法,白天还得下地抢收,没空来交粮。

孟长青也不愿意因为交粮耽误百姓们下地,宁可自己跟着熬几个大夜。

“八方,你写些序号给后面那些人,让他们拿着序号纸回去,该做什么做什么,差不多排到他们再来就行。”

八方利索的写好裁好,交给退伍后方的人,“轮到你们还有好些时候,趁这个时候回去吃饭也好,睡觉也好,随你们做什么,别在这里空等。”

队伍中的人们接了序号纸,却是相互观望,没有一个人能放心拿着纸走开。

“怎么了?”八方问他们,“怎么一个都不动啊,就愿意在这里等?你们排在这里,少说还要一个多时辰才能轮到。”

“一个时辰也不久。”罗三木冲着八方笑,“我们家里人轮着守就行。”

八方皱着眉头回到孟长青身边,“白费您一番好心,这些人情愿家里轮流守着,也不愿意回去休息。”

“家里人多确实能轮流守。”孟长青说话时,手上记录的动作就没停,“他们担心粮食,不肯让粮食离开视线的,罢了,随他们去吧,去跟张校尉说一声,让他带着人夜晚仔细巡查,防止百姓之间出现抢粮的事。你再往灶房跑一趟,让代哥烧些水做些干粮给排队的人送去。”

“哎,我这就去。”

排了近一个多时辰,总算是轮到了他们一组。

马来福跟他们组长,把粮食搬到官府指定的地点。

左大头到旁边匆忙喝了口水,又紧接着回来,“把所有口袋打开。”

每袋他都亲自验看粮食质量,特别是红薯,如果红薯袋子里的泥土太多,会整袋退回。

前面出了两回这样的事,后面的人当场把自家的红薯倒出来清理。

这么多人凑在一起交粮,要是一次交完,那就只用排一回,要是被官府退粮,还得重新再排,浪费的都是自己的时间。

所以一旦意识到自家粮有什么问题,当即就着手处理,在轮到自家之前弄好。

孟长青一边收粮也一边劝他们,现在排队的人太多,家里要是还有地方放的,可以之后再交,只要在十月十五前把应交的粮食交上来就行。

但百姓们总有担心的地方,担心粮食在家被偷,担心之后人少时来交粮,官兵查的更苛刻。

马来福他们这组顺顺利利的交完了粮,“咱们这组交清了,也算是丢了一桩心事,之后再收就都是咱们自己的了!”组长打了个哈欠,“总算是结束了,赶紧回家睡觉,养足精神,明天可就是收咱自己的粮食了。”

组长说完自己高高兴兴的走在前面,完全没注意到,原本跟在自己身后的马来福,渐渐慢下脚步,停在了二十五组组长旁边。

“怎么?有事啊?”二十五组的组长防备的看向他。

“跟你说件事。”马来福压低声音,“出来说话。”

这位组长转头关照同组的人,“看好咱们的粮食,我出去一会儿。”

跟着马来福走出去好一段,这人的耐性消失殆尽,“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

马来福朝他身后看去,想着这个距离压低声音说话,那边也听不到,“你们组里有个人偷过东西你知道吗?”

二十五组组长笑道:“你说马立山?他以前在山上就手脚不干净。”

“那你是知道他偷了?”

组长皱眉,“怎么,他偷你们的粮食了?”

“我们组一向轮流守夜,房屋又靠官府最近,

他不敢偷我们的东西。”马来福不再卖关子,“这事,我还是跟府衙里的人打探出来的,最近马立山又偷东西,被县老爷知道了。”

“县老爷知道为什么不拿住他?”组长反问。

马来福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于是煞有其事的问回去,“你说为什么?”

组长看着他的眼神,觉得莫名其妙的同时又有些汗毛倒立。

“县老爷想除掉他。”马来福说,“还没修城墙之前,咱们就跟着县老爷了,都知道他的脾气,那绝对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

组长觉得冷风嗖嗖的往脖子里吹,“既然如此,县老爷为什么不动手?”

“真傻。”马来福说,“县老爷可不止对他一个人不满,你想想你可是马立山的组长,按理来说你得管着他,结果呢?你根本没关注,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偷了谁家的东西,唉,我看你也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