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八方回头看了一眼越来越远的凉州府衙,“总觉得咱们这次来,卫大人跟您生疏许多。”

孟长青控马减速,“何以见得?”

八方凑近了孟长青,低声道:“咱们刚来时,卫大人就跟您叔侄相称,按说叔侄之间,调动您身边的人,不该提前打个招呼吗?看张校尉您用的顺手不顺手?愿不愿意换?怎么连个招呼都没打,跳过您去直接跟张校尉商量。

还说什么您来日有作为,别忘了他的话。

这不就是生疏客套?”

“官场之上,不可言说的事情太多,卫大人一两次客套,并不能证明与我们生疏。”孟长青道:“再说,我之前对张校尉有些意见,他也是知道的。”

楚靖宇不忙不紧的跟在两人之后,“调走张校尉,但没有调走张校尉手下的人,如此一来,他到军营去后,凡事还得仰仗孟大人,他手下的那些人也会更听话些。”

“白大人说的有道理。”孟长青转头对八方道:“人与人之间,不可太信又不可不信,只有危难之时,才能验出人心。”

孟长青又自言自语道:“我虽这样告诉你,但我自己也多有看不清的时候。”

一行人回到北山县,下马时,张园恰好站在县衙门口。

八方看见他冲他笑道:“恭喜张校尉了。”

张园心有所感,面上却还做懵懂样,“好好的道什么喜?”

孟长青把缰绳交给八方,自己走到张园面前,“张校尉,之前发下去的手套和袜子,你们用的可还习惯。”

“习惯,兄弟们都用起来了,且爱惜的很。”张校尉给她看套在手上的手套,“有了它确实保暖许多,实在多谢大人想着我们。”

“暖和就行,咱们县兔皮还算富裕,百姓们舍不得用,县衙却收了许多,那些东西正常使用就行,不必太过爱惜。”

“是是。”张园跟着孟长青走进县衙大门。

楚靖宇见状,带着王寻等人在门外缓了缓。

“大人,怎么不进去?”

楚靖宇道:“赏雪。”

王寻忍不住反问:“您……冻疯了?”

周启文道:“你是一点眼色都不瞧,没看张园有话要说么,凑上去干什么?”

“他王寻要看什么眼色,从来只有别人看他的脸色。”

“胡扯!”

几人在门外等了半刻钟,这才进门。

不等张园开口,孟长青就说了人员调动的事,“他杨门县要人要的急,你得尽快到营里跟于泰交接。”

“大人。”张园问,“我这突然一走,衙门里原该我做的事,一时没人接手,恐怕底下要乱,还是缓个几日,等我把事情安排好了。”

“我原本也想让你缓上几日,手上的事情交接好,可惜啊,朝廷给的时间不多,杨门县等不起,茅大人几次帮我,我不能因为怕麻烦,坏了他的事。

再说,你也没有调得太远,总归是在北山县,有任何不清楚的,衙门里去问你,也不要多少工夫。”

“大人说的是。”

“你这就去收拾东西,吃过午饭后,我跟你一起到营里去。”

“多谢大人,往后还要仰仗您。”

“如何敢当得起张校尉这样的话?”孟长青说,“咱们同在北山县,只盼文武配合默契,同为国家效力。”

“是,这是自然。”

午饭过后,孟长青不顾县衙琐事,果真和张园一起去了营地。

张园跟于泰交接一应公文、印章、军令,孟长青就在旁边看着。

什么时候军令能交到她手上,她才算一个正真的地方官。

“孟大人。”于泰交接完走到孟长青面前,“前些日子或有得罪,还望您看在咱们往日相处和睦的份上,不要计较。”

“您何时得罪过我?”孟长青笑了一下。

于泰在孟长青面前停了一会儿,“孟大人,世上的事难说的很,世上人的好坏也难断的很。”

“您说的有道理。”

于泰说:“看来您对我的误解,一时半会儿消不掉了。”

“您真是误会了,我对您没有误解。”孟长青微笑道:“祝您剿匪成功,得立大功。”

“借孟大人吉言,告辞。”

“告辞。”

于泰出帐后,日常跟随他的几名兵士早就在外等候。

几人手上都牵着马,马上驮着行李,要随于泰一起去阳门县。

“大人。”张园绕到孟长青面前,“要是有时间,咱们上墙巡视一圈?”

“别的事情没有时间,巡视城墙的时间总归是要有的。”

登上城墙,望向城内的方向,看到骑马走远的于泰一行人。

看着他们距离城墙越来越远,靠杨门县越来越近。

剿匪,以权谋私的官员,和匪徒本身有什么区别?让这样的人去剿匪,等于自家人打自家人。

纵使表面看上去有效果,也只是用手段遮掩过去罢了。

“大人,刚才营帐中所说之事,您千万要帮帮我。”张园说,“我之前没跟那捷丸野人接触过,恐怕他不相信我,明日那野人就要再来,您千万空出时间,陪我这一回。”

“张校尉放心,明日我准时过来。”

张园走在城墙之上,这面墙建成之前他走过无数次,建成之后却极少上来,如今他再登城墙,是完全不一样的心境。

人的际遇真是难说清。

“要不是跟在大人身边,卫将军怎么会看到我?我又怎么会有此机会?实在要多谢大人。”

“张校尉客气。”

张园还在一边感叹,一边接手于泰的工作,孟长青却是回到府衙后,将原本张园手下的人全部打乱,分成几组,每组由杨正手下的人带头。

如此一来,自然也有不满的。

孟长青让他们憋了一个晚上,等到第二天清晨,将所有亲兵全部叫至堂前说话。

“我知道,你们之中有好些人对我的安排不满意,总以为张校尉走了,我就要立刻打压你们。

可我若是真要打压你们,何须等到张校尉离开?

他的官阶虽在我之上,但在我身边时,凡事听从我的安排,我若刻意针对你们之中的人,他又能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