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对镜贴红花的昭明长公主眸色微沉,明显地升起一抹不悦。“外面何事如此吵闹?”

    她的声音一响起,外面的刘喜便进走了进来。

    他低着头,嘴角勾着弧度,用最好的状态伺候面前的女子。

    “禀长公主,是昨日带回来的那孩子,她的母亲来要人了。”

    闻言,长公主想起了昨日见到的,那怯生生的小孩,当即反应了过来,“哦。”

    她拿起一支金凤步摇,在掌间翻看。那步摇,手艺精美,雕刻细致,凤身的羽毛根根分明,凤眼两颗血红宝石,一看就是不凡之物。

    她眼中露出几分满意,随即递给了身后的婢女。

    婢女为她簪入发髻之中,就听她淡淡的声音响起,“她一个人来的?”

    “回公主,一开始,是一个人来的。不过刚刚下人来报,说是王爷也到了。”

    刘喜说完偷偷瞄了一眼长公主的神色,见她没有什么反应,随即又道:“那女子还与府中侍卫发生争斗,祝小姐气不过,起了杀心。正要动手时,被王爷救了。”

    长公主虚扶着步摇的手瞬间停滞,面上露出警惕和不解,“他不是病入膏肓了吗?”

    “不是王爷亲自动手的,是震离将军。”刘喜知道自己的话惹了长公主误会,连忙解释。

    听了这话,长公主脸上那精致的妆容才又变得松弛了些。

    “倒是把他忘了。”

    原以为南起重伤,北及又被禁锢,他身边应该没人了才是。此时才想起来,还有个震离。原来他一直没有回军营,而是在他身旁照顾着。

    所以,昨日,他们究竟去了哪?

    “那这吵嚷的声音从何而来?”

    长公主慢条斯理的处理妆容,即便知道百里墨卿来了,她也没有打算急着去见他。

    她,总要让他明白,自己该如何选择的。

    刘喜听到这,脸上的表情微显沉肃,外面的情况,他可不敢对长公主说。

    察觉刘喜的异常,长公主目光微侧,“说。”

    明明是平淡的声音,却让刘喜心头一颤,忍不住弯下了腰,“是,外面围观的百姓,她们被那女子蛊惑,说,说公主抢人孩子,还,还让您把那孩子,交出去……”

    “啪!”

    长公主脸色发沉,看着发髻上金凤步摇,没了兴致。她将步摇撤下,不轻不重地搁在了紫红木桌案上。

    常年伺候的刘喜如何会不知,这是公主恼怒了!

    他连忙跪下来,“公主息怒!”

    乌泱泱的,整个院子的婢女侍卫,全部跪了下来,大气也不敢喘一个,深怕受到池鱼之灾。

    前院的祝梓枫脸色更是阴沉难看,身后的绿翘紫英也纷纷持着剑守在她身后,目光中满是愤怒和阴狠。

    “禾束!你竟敢公然污蔑长公主,败坏皇家名声,可知道这是大罪?!”

    舒禾转头看她,脸上露出不解,“祝姑娘,方才可是你亲口说,我的孩子就在这里?”

    见她阴着脸不说话,舒禾又问,“你们带我孩子来这里的时候,可曾告知过我这个母亲?”

    “既然我的问题你都默认了,那请问,我说的话,哪一句是污蔑?”

    众人见那天仙一般的女子一直沉默,脸上露出愤怒,认为她这是被问得哑口无言了!

    “没想到啊,这女子生得那样美,心却是个歹毒的!”

    “可不是!这是要拆散人家母子骨肉啊!”

    “真是天理难容!”

    外面议论的声音接踵而来,让那祝梓枫的脸色更是雪上加霜。

    百里墨卿坐在轮椅上,虽然背对着外面的百姓,却也听得出群情激奋,皆站到了那舒禾的身后。

    这女人,除了身手一般之外,这手段、头脑还是令人刮目相看的。

    他不禁想,这女人,真需要他来保护吗?

    舒禾背对着百姓,目光看着祝梓枫,脸上露出一抹很是“委婉”的笑意。

    祝梓枫见后,几乎将自己那口玉牙咬碎。

    她其实并不在乎外面那群百姓怎么看她,毕竟不久后她便要回京,她与这些人,也不会再有交集,自然没什么可怕的。可她在乎的,是自己竟然在这女人面前毫无招架之力!

    若是百里墨卿不在,她相信,凭借自己的巧舌,想要扭转那些百姓对她的看法并不是难事。

    难就难在,这女人说的话,都是真的,虽然怀疑过分,但也都在合理的怀疑范围之内。

    这,倒真不好让她詈夷为跖了。

    舒禾眼尖,目光瞥见了后院转角处的精美华服,立即转身朝人群抬手,示意他们安静一下。

    “等一下,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舒禾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按理来说,长公主身份高贵,眼界渊长,怎么会行如此没有道理之事?”

    众人一听,也跟着疑惑了起来。

    “对啊,皇家的人,为何要抢个孩子,还不愿还?是有点不合理啊!”

    “可这事,不是摆在眼前的吗?确实就是这样啊!咱们可都亲眼看见的!”

    见情绪调动得差不多了,舒禾脸上露出几分难以置信,“还是说,身份高贵的长公主,其实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实则,是下面有人故意瞒报,打着长公主的幌子行恶劣之事?”

    这话直白得就差直接点祝梓枫的名了,虽然也有人没听懂,但听懂的人却不在少数。

    他们看向那个指挥着长公主侍卫的女子,目光很是复杂,“没想到啊,这么漂亮的女子,竟是这样欺上瞒下,心思毒辣的女人!”

    “真是白长了这副花容月貌了!”

    ……

    舒禾与外面百姓的议论声,令祝梓枫脸上的阴狠之色瞬间翻涌。

    “禾束,你休要血口喷人!”她盯着舒禾,眼睛里满是狠厉和杀意。

    “哦?我血口喷人?”舒禾看着她,眼中情绪莫测,“你的意思是说,掳我孩子且拒不归还这事,不是你做的,而是长公主下的令,你只是遵从命令行事的,是吗?”

    “当……”祝梓枫刚想说“当然是”,可那话在即将出口的一刹间停了下来。

    不知为何,她在她的脸上看见了一抹危机,仿佛,她在等着她说这句话。

    舒禾见她脸上又起了警惕之意,话音又戛然而止,不由得,心中浮现几分失望。

    这祝梓枫,警觉性还真高,这都没坑到她!难怪能成为长公主跟前儿的红人。

    见拐角处那华服再动,舒禾逼问道,“祝小姐,你怎么不说话了?”

    祝梓枫死死咬着牙关,狠厉的目光几乎想要将舒禾洞穿!

    “何事喧哗?”

    一道轻声响起,声线优雅,语速缓慢,虽然轻淡,却让人莫名察觉一抹庄重与高贵,一听便让人恍然看见一位雍容大气的贵妇人形象。

    祝梓枫听得这声音,脸色瞬间苍白,连眼睛里的恼恨瞬间消失,只剩下了恐惧。

    她连忙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跪下,大行跪拜之礼,“参见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