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一片狼藉,碎木炸得到处都是,可舒禾站在最近的地方,也没有躲避,但那些碎木却像是长了眼一样,只是从她身旁擦过,未伤到她分毫。

    “你想要的,不就是让我亲口说出这些话吗?怎么我说出来了,你反而更不开心了呢?”

    舒禾微抬着头,声音极尽冷漠。

    高大的身影在黑暗中起伏不定,冰冷尖锐的声音轻轻响起。

    “相由心生,果然,你的心,如你曾经的外表一样丑陋,令人觉得恶心!”

    这话,听着像漂浮的羽毛一般,轻盈温和,可表达的意思,却如冰冷的利剑一般,带着猛烈而狂暴的杀伤力。

    舒禾只感觉自己如坠冰窟,身子忍不住的发冷,发颤。

    巨大的羞辱感涌上心头,让她几乎眼前一黑,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倒退好几步,直到撞在破损的木门上。

    她像是一只忽然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都透着虚脱无力感。

    曾经,看见他和依儿相处和谐的画面时,她也曾抱过幻想,会不会因为依儿,他可以忘记曾经的那件事?从而接受她,接受依儿。

    他们三个,或许能组成一个正常、和美的家庭……

    原来,一直是她痴心妄想了。

    是啊,曾经的她那般不堪,怎么可能有人能接受得了?

    她轻笑着开口,满是苦涩,“原来我那般不堪……抱歉,是我异想天开了。”

    她用力撑起身体,“明天,我和依儿会离开这里,再也不会跟王爷您有任何纠缠。”

    说完,她转身就要离开,可身后的男人忽然转身,如饿虎扑食一般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是本王的女儿,谁也带不走!”

    闻言,舒禾脚步一顿,微微偏头,只淡淡地说道,“她是我十月怀胎生的孩子,谁也没资格跟一个母亲抢孩子,即便你是尊贵的篱亲王!”

    舒禾走到院中,屋内再次响起沉闷震耳的爆炸声,不知道又是哪个家具被“分尸”,不过,这都跟她没关系了。

    张之柔、南起等人见她脸上毫无血色,脚步沉重,心中担忧不已。

    “禾姐姐……”

    “禾束!”

    “别跟着我!”

    舒禾冷漠出声,让张之柔和南起挪动的脚步同时停了下来。

    深夜的风冰冷刺骨,一如他说的话一般,叫人忍不住地心生寒意。

    舒禾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何处可以落脚,何处可以疗伤。她只知道,自己很疼,若是再不止疼,她会疼死的!

    一张灰色木板上,在微弱的灯笼下照出了一个浅浅的“酒”字。

    一股淡淡的酒糟味传来,让她冰冷的身子感觉到了一丝暖意。

    “呵呵,酒是好东西啊,最能化愁绪!”

    城南城北交界处,一家小小的酒馆空无一人,屋内的酒家少年郎看见那道落寞身影,眼睛一亮,将来人热情地迎了进来。

    “客官,不开心吗?试试我家的‘忘忧愁’,绝对能叫你忘记一切烦恼!”

    舒禾见他笑得明朗,心中略有感触,轻声道,“最好能有你说的效果,不然,我可要喝霸王酒!”

    酒家少年脸上浮现懵懂,似乎没听懂“霸王酒”是什么意思。

    “客官是觉得我在讲大话?”问完,也不等她回答,他便极为自信地说道,“是不是的,您试试就知道了。”

    舒禾进了店,刚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就见窗外又开始飘雪。拳头大的雪花,很快又将地面堆起厚厚的白雪。

    “客官,酒来了!”

    少年声音明朗,笑容灿烂,扯开封尘,浑浊的液体从酒坛中倾泻而出,如大江滚滚,让她生出一抹“雄壮”感。

    “来,试试。”

    舒禾回神,看着那一杯带着几分浑浊的液体,她眉头微皱。

    刚刚她是怎么了?

    “谢谢。”

    少年点头,见她喝了一口脸上露出一丝意外,他便知道,这酒,没让她失望。

    “客官,您自便哈,有需要再叫我。”

    舒禾点头,随后又喝了一杯。

    这酒确实不错,看着浑浊,但酒香弥漫,入口淳厚又丝滑,入体后,感觉血液都要被烧起来了。

    这大冬天的喝上这么一杯,还真是能救命呢!

    “皎皎凉月,皑皑白雪,攀不上冰山一座。浮生须臾,人生千般,敌不过烈酒一壶。”

    舒禾苦笑一声,随即喊道,“老板,你这酒可以啊!”

    舒禾喝得有些停不下来了,那碗里的液体,像是有个人映在上面,明明生得那样好看,但却十分的令人讨厌!

    一坛见底,她意识却还是十分清醒。

    “不是说忘忧愁吗?你这一小坛子我都喝光了,怎么一点忧愁都没忘掉?”

    此时,一老翁走来一看,脸色都变了,“天哪,客官,这,这酒你哪来的?”

    这可是他私藏的酒,这些日子,也就被一个鼻子尖的小哥闻出来,缠了他半天,自己才分了他一点。

    这酒他不是藏起来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

    “哎哟喂,姑娘,这酒后劲儿可大,不能多饮啊!”

    老者只看她将最后一滴也喝光了,既肉疼,又心疼。

    肉疼他这存了好些年的酒就这么被嚯嚯了;

    又心疼她一个姑娘,大晚上这么不要命地喝酒,应该是遇上了什么伤心事了吧?

    “嘿嘿,不大不大,没啥感觉!”舒禾抬头,憨笑一声,“就是喝多了,有点眼花。你不是个少年郎吗?怎么变成老伯伯了?”

    “哪里来的少年?姑娘,您喝多了吧?”

    舒禾皱着眉,“我喝多了?不可能!我先前可没喝酒,明明就是个少年!”

    老人只觉得她是喝多了,轻叹一声,只能认栽。

    “姑娘,老朽要闭店了,您,您还能自己回去吗?”

    舒禾看了看外面的天,还在下雪,不过确实很晚了。

    她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店家,谢谢你的酒了,很不错!”

    说完,她晃悠悠地起身,出了门。

    老者担忧地看着她,不过最后还是关上了大门。

    世人诸多烦扰,他一介凡夫俗子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哎!”

    一声叹息后,一道玄色身影出现在漫天大雪中。

    他的前方,是一位左摇右摆的青衣女子。发间银饰,叮铃作响,为寂静的雪夜,添了几分灵动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