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时间稍微倒退。

    星辰大海。

    一叶孤帆逆流而上。

    夏特莱坐在甲板上,目光望向海平面。

    水面上皆是浮尸。

    ——任何企图攻击星辰之船的存在,都失去了生命,无一例外。

    这就起到了极强的警告作用。

    最近几个小时,已经没有任何怪物敢冒头了。

    夏特莱神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

    “嗯?”

    她微微挑眉,开口道:“谁打的哈欠?”

    “不是我。”兰西说。

    “也不是我。”佩阿索说。

    “更不是我——是你自己呀,夏特莱。”安妮说。

    从外界望去,四周并没有任何人。

    这女孩在自问自答。

    “我打哈欠?不会吧,我可是一点也不困,这真奇怪。”

    夏特莱说。

    这引起了所有人格的注意。

    “佩阿索,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兰西问。

    “夏特莱把身体给我,我来看看。”

    “好。”

    女孩的眼瞳化为翠绿色,头发变得乌黑亮丽,神情中透出一股天然的神秘感。

    “原来如此……是你的那个术感应到了另一个术的苏醒,与之产生了共鸣。”

    佩阿索道。

    “我身上的浑天术?”夏特莱问。

    “对。”

    “有趣,它感应到了什么?撼天术?还是那個从不曾在历史上现身的通天术?”

    “是通天术——无数法则都在提醒我,我们一去就会面对死亡。”

    “无聊,不去。”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但我从预言中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

    “谁?”

    “沈夜。”

    “走!”

    “——重新赶回去来不及,直接开浑天术,梦见他,然后让梦变成现实,这样最快!”

    ……

    地面崩散。

    大地化为万丈悬崖。

    沈夜抱着夏特莱朝下飞坠。

    为了保证安全,仁神公鸡稳稳的落在他头上,叼着那根胡萝卜,神情警惕地望向四周。

    “这是什么?”夏特莱好奇地问。

    “我朋友,仁神,可以攻击,也可以帮助我们隐匿起来。”沈夜道。

    “看来我们可以说几分钟话。”

    夏特莱笑笑,继续说下去:

    “我本以为带走浑天术,你就可以安全的呆在无定层,现在看来是我错误地估计了浑天术出世带来的影响。”

    “这不管你的事,你是好心。”沈夜道。

    两人四目对望,曾有的那种熟悉感觉再次从心中萌生,心防迅速决堤,渴望如洪流一般再也无法抑制。

    但是命运有时候只懂得教人分离。

    “我快要死啦。”

    夏特莱说道。

    “什么情况?有谁在追杀你么?”沈夜问。

    他将手按在虚空中,准备打开一扇门。

    ——可是夏特莱按住了他。

    “听我说,第九十九层宇宙跟其他地方不一样,它以蓬莱山遗迹为诱饵,设置成陷阱,专门用来捕捉一切跟通天术有关的人。”

    “至于佩佩——”

    夏特莱飞快地说下去:

    “佩佩是我凭借‘一人万生’制造的分身,不过我没有在这具身体里安置灵魂和意识,而是把她作为‘备用身躯’留给云霓,以帮她躲避圣尊的追杀。”

    “作为交换,云霓暗中放水,让我趁机从道宫逃走。”

    “谁知她用这分身接近了你——”

    “就算是蓬莱之主也被佩佩身上的浑天术气息迷惑。”

    “云霓得以潜伏在伱身边,察觉你身怀通天术。”

    夏特莱单手结印,低喝一声“收!”

    霎时间。

    佩佩出现在沈夜面前,神情呆滞,如同木偶。

    夏特莱道:“我把她留给你,作为你的分身使用,而我现在要死了。”

    “怎么可能——”沈夜喝道。

    夏特莱温柔地捂住了他的嘴,飞快道:“时间不够了,听我说。”

    “云霓就要来了。”

    “她发现了‘通天术’的继承者,从而获得了一次许可,能使用魔渊全部力量。”

    “魔渊里藏着能对付三术的力量。”

    “——凭借那一次许可,她会用那种力量杀死你。”

    夏特莱的目光落在沈夜身上,渐渐变得不舍:

    “可我不会让你死的——”

    沈夜瞳孔一阵收缩。

    他已经意识到夏特莱的决意了。

    她要替自己死!

    远方。

    黑暗的魔光从地渊之下冲天而起,一层一层,一重一重,将所有建筑摧毁,又杀死了所有触碰魔光的生灵。

    整个世界陷入毁灭。

    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天空中。

    那是一名穿着白色羽衣的女道士。

    ——正是云霓!

    她一出现,整个大地碎为微尘,虚空浮现重重裂缝,天穹化为乌有。

    夏特莱刚要施展一道术法,整个身躯突然化为一蓬黯淡的血雾。

    “看见了吗?我现在身怀魔渊的全部力量,就算她再如何强大,也只有死路一条。”

    云霓道。

    沈夜满脸是血。

    ——夏特莱的血。

    微光闪现成一行行小字:

    “夏特莱以自身血骨与魂魄,发动了最强大的浑天术,指定于你身上。”

    “浑天术是在你的努力下才重现于世,因此它认可了你。”

    “现在你可以施展一次最强的浑天术,令自己脱离此处危险困境。”

    “鉴于情况的危急程度,浑天术自动锁定的梦境是未来,如此方可逃脱追杀。”

    “是否激活浑天术?”

    “——此刻,夏特莱的灵魂与精神眷恋不去,正在全力催动最后的术,不要辜负她。”

    血雾缭绕不去,如同情人一般依偎着沈夜。

    “快走。”

    夏特莱的声音在耳边催促。

    沈夜没有任何表情,目光呆滞地望向对面。

    云霓。

    云霓单手捏成术法。

    魔渊冒出密密麻麻的巨型“蚯蚓”,满空飞舞,吞食所有的生灵。

    云霓手印一翻。

    天空垂落万千道毁灭雷光,轰击一切建筑与大地。

    星球开始崩解,走向毁灭,

    所有的活物都在赴死。

    云霓的目光落在沈夜身上,叹了口气道:

    “没想到她能让浑天术的威力达到这种程度,我的术一旦靠近你,就化为无效了,”

    “——可是你为什么不走?”

    沈夜不说话,浑身杀意收敛的干干净净,脸上依然看不出任何神情。

    “我懂了,你一旦利用浑天术离开,她就彻底死了。”

    云霓流露出感兴趣的神情,继续说下去:

    “你舍不得她。”

    “正好,我也不想放过你。”

    “不如我们来一场赌战。”

    话音落下,虚空悄然浮现一张契约。

    契约上飞快浮现出一行行散发着滔天魔气的小字。

    云霓继续说道:

    “在心魔斗法中,你连续破掉了我的命运设定,你的心魔竟然活了下来。”

    “虽然只是无聊的战斗,但我竟然输给了你。”

    “——让我们接着完成剩下的斗法吧。”

    “我要用你的灵魂来证明,没有人能在斗法中胜过我。”这一次,沈夜终于开口:

    “如果我赢了,怎么说?”

    云霓戏谑地笑起来,开口说道:“一切被我杀死的人,没有我的亲口同意,是无法复活的——”

    “如果你能再赢我一次,心魔斗法就会反转,由我的心魔出场,面对你的命运设定进行战斗。”

    “如果你能把我的心魔逼到死境,我就同意夏特莱复活。”

    沈夜不说话。

    缭绕的血雾中传来夏特莱急切的声音:

    “不要听她的,她们得到了上古通天心魔的命运构建法,里面有应对各种情况的手段——”

    “你赢不了她,快走!”

    云霓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再一次说道:

    “仔细想想吧,如果不是为了救你,她根本不用来赴死。”

    “你救她也是应该的,不是吗?”

    沈夜开口道:“我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云霓问。

    “这次的斗法不能称之为生死决斗,因为我不想与人争斗——就叫做拯救夏特莱的一次共同努力。”

    “哈哈哈,你以为我会配合你?”

    “试试。”

    “来吧,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的心魔就要被我杀死了,当然,如果你能赢,那一切自然有商量。”

    伴随着两人的交谈,那张契约自动写满了所有交战内容,不等沈夜确认,就已经彻底激活。

    微光小字浮现于沈夜眼前:

    “强制契约已生效,你没有任何便宜可占,就算赢了本次心魔斗法,依然对当前局面没有任何影响。”

    “切记!”

    所有小字一散而空。

    霎时间。

    满目疮痍的蓬莱仙山再次映入眼帘。

    炼丹房里。

    沈夜浑身缭绕着血雾,手上牵着没有灵魂的佩佩,而他的心魔悄然出现在一旁。

    云霓站在不远处。

    她突然疯狂地大笑起来,双手结成术印,高声道:

    “真想不到,我要对你这种懵懂少年施展心魔三问的最后一问——”

    “它的力量是那么强大,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虫子,简直是杀鸡用牛刀。”

    “不过算了,谁让你在斗法中赢了我?”

    “去死!”

    沈夜的心魔身上,突然出现了一重重黑暗魔气。

    “这不是我的力量!”心魔失声道。

    “怕什么。”沈夜道。

    “在蓬莱这种地方有魔气,一定会被杀的。”心魔疾声道。

    紧接着,夏特莱的声音飞快响起:

    “心魔三问,是她连续设定三次必杀的局面,每一问中,你只能做出一次设定去改变局面。”

    “最后一问,你没有时间思考,只能抢话,而且只能说一个字!”

    “此外你无法改变对方之前的一切命运设定,无法反抗对方的一切安排。”

    “你只有一个字能对命运设定起影响。”

    “沈夜,这是必死的局面啊。”

    一个字!

    不等沈夜说什么,对面的云霓已经开口了:

    “蓬莱入门弟子沈夜,坠入魔道,浑身魔气再也无法压制,在天地大劫中暴露自己魔修的身份。”

    四周逐渐出现了一名名强大的修士。

    他们构成了天罗地网,将沈夜的心魔包围在中间。

    无路可逃了!

    “这是魔修!混入我们蓬莱,也不知是想干什么。”

    一名气息强大的修行者喝道。

    云霓得意地一笑,继续说下去:

    “蓬莱仙山的修士们将沈夜包围起来,他们心中产生了无可言语的愤怒与杀意,他们都——”

    “死。”沈夜吐出一个字。

    “……”云霓。

    “……”夏特莱。

    “……”心魔。

    场中传来一声声惨叫。

    似乎是为了让这一次的命运设定生效,现场被处理成沈夜心魔放出了一道道诡异的魔气,席卷全场。

    修士们被魔气一沾,立刻就死了。

    一声声惨叫中,所有人死绝。

    只剩下心魔一人站在原地,木木愣愣地望向沈夜,开口道:

    “这也行?”

    兴许是这句话刺激到了云霓——

    她双手飞快捏成法印,厉喝道:

    “不是这样的,再来!”

    与此同时。

    沈夜眼前也浮现出一行行微光小字:

    “对方再次激活了三问,这已经违背了心魔斗法的规则。”

    “但是没有办法,对方的实力太过强大,已强制进行一轮新的斗法。”

    “规则如前,你必须再次应对!”

    轰隆隆——

    天空中,一道雷光垂落而至,将炼丹房轰开。

    心魔抬头望去。

    只见十二名蓬莱山长老站在半空,各持一个阵盘,勾动了天空深处的毁灭雷云。

    云霓的声音再次响起:

    “劫雷是能够摧毁修行者神魂与血肉的天地法则。”

    “蓬莱十二天劫大阵从来没有输过!”

    “古往今来,每一个敌人都被劫雷轰得灰飞烟灭,绝无例外!”

    “现在,蓬莱山十二长老——”

    “死!”沈夜插话道。

    天空中。

    十二长老齐齐爆发出一声惨叫,从半空坠落下去。

    ——他们死了!

    云霓怒目望着沈夜,抓狂地喝道:

    “不许再说‘死’这个字!”

    “这是规则吗?”沈夜平静地问。

    云霓再次催动手诀,再次激活三问,以无可抵御的强大法力再次强制让心魔斗法继续下去。

    她开口道:

    “从现在开始,心魔斗法无法使用的命运设定字为:‘死’。”

    “蓬莱山遭遇魔头,唯有请出镇守宗门的两位太上长老,其实力皆是法界二十三重,所向无敌。”

    天空中顿时出现了两名穿着道袍的白发老者。

    云霓的声音充满杀意:

    “他们发现了魔头,立刻——”

    “卒。”沈夜吐字道。

    “啊!”“啊!”天空响起两道惨叫声。

    “……”云霓。

    “你太蠢了,”沈夜叹口气道,“光有力量,却用成这个屎样,我劝你还是别学什么太上忘情道经了,它不适合你。”

    “那又如何?就算心魔斗法我不如你,但我依然可以用其他方式杀了你!”云霓声音里透着一股冰渣子味道。

    她双手再握术印,准备施展一道大威力的术法。

    这时异变陡生——

    只见虚空震荡不休,仿佛要呼唤什么,却什么也无法呼唤出来。

    “心魔斗法还没结束?”

    云霓有一瞬的迷蒙,忍不住道:“不对——我的心魔呢?”

    虚空恢复了安静。

    心魔没有出现。

    可是斗法的力量依然环绕着整个蓬莱世界!

    云霓顿了一下,旋即冷笑道:

    “就算没有心魔也无所谓,我只用面对一次正常的心魔斗法,然后一切都结束了。”

    沈夜不解其意。

    恰在这时,一行行微光小字浮现在虚空中:

    “对方强制施展的心魔斗法触碰了命运法则的极限。”

    “心魔斗法已反转。”

    “对方的心魔必须迎接你的命运设定,至少平安度过一次斗法,才可让整个斗法结束。”

    “对方无法呼唤心魔前来!”

    “对方将亲自参战!”

    好机会。

    沈夜心头大震,不由死死的攥紧了拳头。

    是啊!

    云霓的心魔被自己封印了。

    自己不开封印之门,放她的心魔出来,她就只能自己上!

    正常战斗的话,就连夏特莱也不是云霓的对手。

    毕竟她此刻能够调动整个魔渊的力量!

    所以——

    在无法力敌的境况下,这最后一次的心魔斗法,将是自己最后的一线希望——

    一定要把握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