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吹笛子?”

    看着王戊手指的方向白嫡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从宫里带一根笛子出来?”

    王戊大概是理所应当般地反问了一句,接着又补充道。

    “而且丐帮的人基本都会吹笛子,这是咱们祖传的手艺活儿。”

    “那你吹得怎么样?”

    不过白嫡倒是没跟王戊废话,而是直接抓住了重点。

    “从跟着我师父开始,已经练了十年多了。”

    简单地给出了一个时间的概念,王戊跟着就走到窗边,伸手解下了挂在其上的翡翠笛。

    作为从皇宫里带出来的东西,也作为王戊镇压武林大会之后所选择的奖赏,这根笛子的品质无疑是非常优秀的。

    材质不明,恍若玉石,又坚硬如铁。一端尖锐,可作乐器,亦可作短兵。

    “至于具体如何,我吹一段,你听一听不就知道了。”

    如此说罢,王戊就将笛子横在了嘴边,并自顾自地吹起了一支曲子。

    霎时间,万籁俱寂。

    直到一曲终焉,白嫡才恍惚地取回了一丝清明。

    “你有这功夫,你不早说?”

    “侍女”的脸色大概是有一些幽怨的,因为他感觉,自己平白无故地浪费了三天的精力。

    早知道你这么会吹,我还教你学什么琴啊!

    “那啥,伱也没问啊。”

    满脸无辜的“花魁”摊着手地笑了笑。

    “罢了。”

    强压下了胸中的郁气,白嫡也明白,这终归是一件好事。

    起码,王戊又多了一项能够拿得出手的风雅。

    甚至,还不只是能拿得出手这么简单。

    “既然如此,那明天,你就登台表演吧,我会配合你舞剑的。”

    “诶,就不能让我多休息一天吗?”

    “你休息,别的花魁可不会休息。”

    “好吧好吧,我听你的就是了,那我表演的时候用哪支曲子。”

    “就用刚刚的那支吧。”

    “乱红?”

    “名为乱红,倒也贴切。”

    “这可是支悲曲儿啊,放青楼里能演吗?”

    “乱红深处是凋零,烟楼正当述悲情。”

    “得,你有文化,你说得对。”

    “另外,我会帮你订一件新的衣服,明天记得换上。”

    “呃,不会很露骨吧。”

    “会露点腿,会露点腰,别的不露。”

    “嗯,那还行。”

    ……

    第二天一早,雁飞楼里就准时准点地聚满了人。

    该说不说,自从白玉姑娘上牌以后,这座酒楼只要开门,便没有空过。

    或许是因为提前放出的一些消息。

    晨间的楼曲儿尚未开场,台下的看客们就已然议论纷纷了。

    “唉,你听说了吗,今天白玉姑娘要表演音律。”

    “是吗,玉姑娘还懂音律呐?”

    “废话,人家在流落红尘之前,那也是大家闺秀,清高才女好不好。听闻今天的曲工谱子,也都是由她自己作的。”

    “嘿,你别说,我喜欢的就是这种反差,从纤尘不染,到乱红狼藉,那才叫刺激呢。”

    “你闭嘴,白玉同我青梅竹马,只是家道中落,乃失于风尘,我早晚都会帮她赎身的,她还轮不到你来评议!”

    “得,又来了个犯癔症的。”

    “咱们还是离他远一些吧。”

    “善。”

    “不过,我听说呐,待会儿的这支曲子,好像就叫乱红。”

    “是吗?”

    “乱红乱红,借此比拟,红颜缭乱。该说不说,这玉姑娘的身世,的确令人惋惜。”

    “等等,你们看那,那是谁?”

    “齐王!?”

    “齐王居然也来了!?”

    “收声!收声!莫要惊扰了王驾!”

    “对,对对对。”

    “那是齐王?”

    “你们居然认识齐王?”

    “我曾有幸随家父见过他一面。”

    “我也是。”

    “该死的,今天这出戏……”

    “排场大了……”

    人群里,一位面白如玉的青年手握折扇,端坐在三名护卫的中间。

    他的名字叫做李凤心,字孔器。

    而他的身份呢,则正是当今扬州的齐王。

    ……

    同一时间,雁飞楼的楼阁处。

    “娘的!白嫡!这就是你跟我说的会露一点!?”

    换好了衣服的王戊,低头看着自己那完全裸露在外的大腿和腰腹,扯着白嫡的耳朵便开口骂道。

    却见此时的她,身披锦织,半遮半掩。

    酥胸只用布料遮着一片,腰下只用缎带挂了三圈。

    一条丝绸穿过双肩,缠着藕臂,垂落地面。

    一对玉足赤赤光鲜,无袜无履,扣人心弦。

    简直就像是一个人,光着身子被缠上了几圈绸缎似的。

    衣服是鲜红的,人儿是雪白的,对比强烈的颜色晃晃得扎眼,同时又触目惊心。

    再配上那朱唇皓齿,桃花粉目,薄情柳眉,和艳艳妆容。

    当真是一副:红袖裹春情,白玉惹佛心的模样。

    事实证明,白嫡确实很会化妆。

    如果说原本的王戊,长得像是尊动了情的菩萨。

    那么现在的王戊,生得就像是只伤了心的狐妖。

    说不出有多大的差别,但就是叫人难以分辨。

    唯一有些遗憾的,就是王戊的样貌本就已然极尽了凡俗,所以哪怕白嫡用光了手段,也没法让其再美上一分。

    这显然是出乎了他原本的预料,但是也无甚大碍。

    “不该露的都没露,这不就是只露了一点吗?”

    虽然是被扯住了耳朵,但是白嫡的神色却依旧平静,只是脸颊有些泛红。

    不得不承认的是,自幼于蓝花巷里长大的他,确实对暴露的尺度没什么把握。

    “娘希匹!我这是除了不该露的都露出来了!”

    “行了,别闹了,楼曲儿就要开始了,准备上台吧。”

    “合着不是你露你就不慌是吧?”

    “等这一场演完,我就让你休息一天,顺便再带着你去看看别人的戏,行了吧?”

    “哼,等我回来了再收拾你。”

    考虑到必须以大局为重,王戊终究还是放开了白嫡的耳朵。

    戏幕起,一帘红布遮蔽了楼台。

    折扇开,白面的青年仍在等待。

    王孙贵族觥筹交错。

    豪绅商贾朗朗笑谈。

    文人墨客沉溺风雅。

    仆人婢女端水送茶。

    一个背着柴火的短衣少年,沾着一脸的土灰,独立于楼外。

    一扇朱门,明明都未曾被关闭,却好像是隔开了两个世界。

    直到有一阵清幽的笛声突然地响起。

    于那块红布之后,于人声喧嚣之时。

    既飘零,又绸缪。

    就像是空山新雨,随风穿林,打湿了无数的声音,让万籁都忘了言语。

    又像是书干笔墨,不肯留白,以至于满腹的悲戚,皆说不尽且道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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