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特兰的雨越下越大,乌压压的天空亮起惨白的闪电,沉闷的雷声紧随其后。

    灯火通明的纪念体育馆矗立在雨幕中,玻璃幕墙透出的光刺破黑暗,像一盏煤油汽灯闪耀在威拉米特河畔。

    一连串尖利的警笛声划破雨夜,在协调自然的雷声、雨声中破开一道口子。

    救护车冲破雨幕,从球馆的停车场出发,朝着背面的莱加西伊曼纽尔医疗中心驶去。

    车上载着的正是被甘国阳一肘干昏过去血流不止的伊赛亚-托马斯。

    医护人员临时处理了他面部的伤口,除了一道口子外,能看出他的面骨有塌陷,骨折是肯定的了。

    当救护车快到医院时,托马斯在疼痛刺激之下苏醒过来,他开口第一句话是:“我要罚球…”

    除了托马斯外,另外几个被一拳干晕的活塞球员要么被拖回更衣室,要么在场边迷迷顿顿地睁开眼睛。

    兰比尔身强力壮,一拳被打在下巴上,很快在替补席转醒,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满目皆是刺目的白光。

    “法克you,桑尼…”

    兰比尔喃喃道,他算脑子还比较清醒,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

    而马克-阿奎尔被迎面一拳直接干回更衣室,能不能回归球场还另说。

    至于丹尼斯-罗德曼,他身体素质好的惊人,也很快恢复。

    不过他嘴巴里传来阵阵疼痛,他吐出一口血沫,嘴里的一颗牙被打掉了。

    查克-戴利用梳子重新整理自己的头发,阿甘对他手下留情,没用拳头用的巴掌。

    他左脸火辣辣的疼,腮帮子肿了起来,甚至牙齿都有些松动。

    戴利感到心有余悸,甘国阳冲到他面前时,戴利觉得自己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他以为自己要死了,阿甘如果全力一击,戴利一把年纪真的会被打死。

    球场陷入了完全的混乱。

    技术台的官员和裁判一直在商讨,要不要提前终止比赛。

    大卫-斯特恩出面阻止了这个想法,比赛还是要继续进行下去。

    这不是常规赛,是本赛季最后的系列赛,总决赛。

    全美瞩目,不管怎么样,只要没死人,就要继续打下去。

    斯特恩已经从迷茫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作为联盟总裁的他亲自出面协调,平息两队的怒火。

    他打开麦克风,向全场球迷发表讲话,呼吁大家保持冷静,以平和的心态看完后面的比赛。

    不过斯特恩还没说几句话,球迷们就响起了嘘声,接着全场开始大喊“我们需要阿甘,我们需要阿甘,我们需要阿甘……”

    一些靠近场边座位的球迷冲着斯特恩大喊:“是你纵容了底特律的暴力罪犯!”

    “你是罪魁祸首!”

    “阿甘是正当的回击!”

    大卫-斯特恩很是尴尬,直到老板唐建国出来解围。

    唐建国经常接受采访,参加电视台节目,口才很好。

    他很快将球迷们安抚下来,说道:“我保证,会让阿甘尽快回到赛场,绝不会让他缺席总决赛,因为阿甘代表的是正义,代表了美国的牛仔精神!他会受到一些惩罚,但绝对不会是离开总决赛舞台!”

    现场球迷响起了欢呼声,掌声一波接着一波——比赛已经被拖延了20分钟。

    这时,底特律活塞的球员不干了,查克-戴利想带领活塞队回更衣室罢赛。

    大卫-斯特恩拦住了戴利,他严厉警告戴利:“如果你们罢赛,你们输掉的将不仅是这场比赛!你们没有了托马斯,但他们也没有了阿甘,把比赛打完,你们还有赢的机会!”

    戴利捂着肿胀的左脸,道:“我们不应该在这样一个危险的环境下打球,这对我的球员不公平。”

    斯特恩凑上去,用尽量平静的声音道:“你心里清楚为什么环境会变得这么危险!我会和戴维森商量这件事,保证你们的权益,给你们一些补偿。但现在,你们,必须,留下,把比赛打完!”

    斯特恩的声音近乎于咬牙切齿,但他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他不想在全美乃至全球直播的镜头前面露狰狞。

    活塞老板威廉-戴维森和斯特恩私下是很好的朋友,两人都是犹太人,和以色列方面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查克-戴利看着大卫-斯特恩的笑容和眼镜后面冷酷的眼神,他明白球队已经被一头猛虎伤害了,不能也不该再去挑战一条更大的恶龙。

    戴利退让了,他让球员们回到球场,继续进行比赛。

    一切仿佛都恢复如初,但所有人都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当甘国阳从球员通道离开球场回更衣室时,他走过那条穿越过无数次的甬道,听着身后的喧嚣声越来越小,一切仿佛都被淹没在了黑暗中。

    某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与现实世界的联系就此切断,他彻底放松下来,篮球、冠军、荣誉、道德、品质、忠诚,这一切为他所珍视看重的东西,如同阳光下的浮尘被砸落的大雨冲碎,在一道道闪光雷电中大量新鲜的氧气诞生,涤荡着胸中紊乱的浊气。

    他的嘴角不自觉的泛起微笑。

    他觉得有些后悔,应该把剩下几个也都干掉,反正打一个是打,打五个是打,打十个也是打。

    甘国阳欣赏对抗,喜欢对抗,他有时会看NHL比赛,两人看对方不爽就扔掉曲棍,堂堂正正打一场,打完了发泄完愤怒,继续好好比赛。

    曾经开拓者的执法者卢卡斯也是如此,有冲突了,我们俩打一架,打完要么被罚出场要么继续比赛。

    底特律人不同,他们化身“武术队”,在一种不对等的情况下伤害对方,恐吓对手,破坏了比赛的公正氛围。

    那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和你们算总账了。

    治疗师卡尔普和总经理杰里-韦斯特跟在甘国阳身侧,卡尔普嘴里一直在说些什么,但阿甘听不见,他不想听。

    而杰里-韦斯特沉着脸,紧绷的面孔像挂在阳台上晒了太久被遗忘的干毛巾,他一言不发,只是紧紧追着阿甘的脚步。

    回到更衣室后,甘国阳喝了一大口水,呼了口气,忽然感觉右手有些疼。

    一看,右手指关节上镶嵌着一颗牙齿,不知道是谁嘴里的。

    甘国阳嫌弃的将牙齿拔掉,扔进了垃圾桶。

    卡尔普帮他处理伤口,而杰里-韦斯特在更衣室来回踱步,他想的是怎么处理这件事。

    NBA总决赛上次发生这么大的斗殴事件……好像也不是太远,1987年总决赛,依旧是阿甘暴打活塞队。

    三年过去了,活塞一点没吸取教训,挨了顿更狠的毒打。

    比赛还在进行中,但记者们早就不关心比赛结果,全都朝开拓者更衣室涌来,要采访阿甘。

    杰里-韦斯特想要阻止,甘国阳却说没必要,让他们问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和过去一样被围在更衣柜前,记者们想听听阿甘是怎么看待这场“世纪乱斗”的。

    甘国阳道:“告诉底特律人,和世界说晚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