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勒米翁疑虑重重。

    这位起源战团的冠军如今正沉浸在一种非肉体而纯精神的折磨中。

    其主要的产生来自于他在那个牢房造成的压力和气氛下开始鬼迷心窍地而同意“考虑一下”对方的提议——在他的一个念头能够背负整个第三连队兄弟的性命的时候,对这位以凡人的年龄来计算也没有超过五十岁的天才战士的确造成了某种真实的顾虑,不过其本人绝不可能向任何人承认这一点。

    尽管托勒米翁从每日祈祷到晚间祷告都一丝不苟地按照伟大的基里曼所撰写的神圣阿斯塔特圣典的要求执行了将近四十年,从未间断。

    他的纯洁与奉献也是战团牧师所经常向其他兄弟所称颂的,并且他自己也认为这是一种让他自己从身体到心灵都能够更加靠近他们的基因之父,罗伯特·基里曼的必要自律。

    晨起、祈祷、训练、聆听牧师兄弟的神圣布道、连队午餐、训练、一起诵读圣典、训练、晚餐、就寝……或者,战斗、向帝皇与基里曼祈祷、战斗、屠灭、受伤、战斗、战斗、直到取得胜利,带着所有或者一部分兄弟和他们的基因种子回到新寻星,在那里再一次参与严肃的告别与庄严的安息仪式。

    这样,他就又为自己赢得了一段短暂、宁静而规律的生活,可以在前往礼拜堂的间隙时,待在他最喜欢的修道院走廊下悄悄走慢一些,允许自己不为人知地发呆几秒钟,看着树叶从庭中树木上打着旋儿落到地面上。

    但他从不知道打破这种规律而严谨的生活会让他如此不适应……如此难受,但又并非一种可以具体表现在物质肉体上的折磨,他说不上来。

    毕竟的确,第八军团的主人在那间牢房中向托勒米翁所承诺的东西大多都已兑现——活着并且没有受到更多伤害的来到这条船上的兄弟们(光溜溜的,当然),他自己也没有被强迫进行任何亵渎杀戮或者向任何一个邪恶存在下跪的行为,也没有想象中的酷刑拷打和折磨,或者第八军团出了名的手艺活儿加诸于身;因此很显然相对的,以托勒米翁从一位封建贵族骑士家庭的童年开始到成为阿斯塔特为止所受的教育和训诫来说,他在当时同意立下的诺言也理应被遵守。

    但或许他不该向异端遵守诺言,因为他们不配。他曾经在战团中听过类似的言论,但从未深究,因为在自己那无敌的雷锤与终结者面前,不洁的异端和外星人通常不会有机会活到与托勒米翁交谈的时候,更遑论交换条件。

    这里也没有牧师兄弟,第三连的连长由于他的推辞至今空悬——他知道其他人都期待着他的接任,但他始终在推辞的时候说自己仍然经验不足,这为他赢得更多谦逊的美名,但只有托勒米翁自己知道,他并未做好准备背负更多更沉重的责任——就像今天。

    他不得不开始第一次尝试便为近百名阿斯塔特兄弟背负他们的性命与未来的责任。

    冠冕虽轻,自有其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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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站在那里发呆像個欧格林,这里满地都是亟需进行的工作。”

    一个冷酷的声音把托勒米翁从沉浸的思绪中惊起。

    他抬起头,现在他赤着脚,只穿着一领破烂肮脏到和布条没什么区别的破布袍——非常小但破烂间的空隙够大,应该是他们从某个奴隶身上扒下来的——正站在在一间刚刚被搬空的大厅里,基因强化过的嗅觉和味觉告诉他这个地方之前肯定死过许多人——非常非常多——异常浓烈的血腥与其他体液混杂在一起的味道令阿斯塔特也想作呕。

    “嗨,对年轻人和善一些,瓦列尔,他们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不能要求他们一开始就什么都会。”

    大厅的另一头,一台无畏——托勒米翁尽量不在前面习惯性地加上“神圣”这个称谓——但它看起来真的比他所知的任何一台都要古老而震撼人心——正站在那里,那是他在这条船上被指定的监护人之一,被称为“战争哲人”马卡里昂,另一个就是正在他面前的瓦列尔。

    即使对一位阿斯塔特连队冠军来说,能有这样一位长者作为监护人也是一种郑重其事到荣耀的对待,托勒米翁内心深处不可察觉的地方为此的确是小小地感到一些接近骄傲或者满意的情绪。

    药剂师转过身来,粗暴地把一堆临时制作出来但是很好用的清洁打扫工具塞进连队冠军的怀里。

    “给,这就是你接下来要在这儿干的活了,先把这里打扫干净,给你自己找一张办公桌,然后开始统计数据,最后处理文件!——无意冒犯,战争哲人,但我还有非常——非常多的工作要赶去完成,并且我还没有足够的药物和材料。”

    “啊,我能理解,瓦列尔,感谢你的努力和付出。没事,这里由我来吧。”

    “一切为了夜之王,哲人。”

    就……就做这些吗?没有什么下死亡矿井、进角斗场供人取乐或者变成邪恶药剂师的实验素材之类的工作?

    托勒米翁站在那里不敢置信地抱着那堆工具,听着药剂师匆忙离去的脚步,这里只有寥寥一盏应急灯发着岌岌可危的光,到处都是黑乎乎的。

    无畏的转动马达发出呜呜的声音,托勒米翁的肌肉绷紧了,或许这台无畏装备了电鞭或者其他……

    “啪。”

    没有预想中的痛疼。

    无畏顶端的两个探照灯大放光明,照亮了阿斯塔特茫然的脸庞与他接下来的工作场地。

    “我想这样的亮度应该足够了。好了,开始完成你的工作吧,孩子。”

    “啊,非常感谢您,尊敬的马卡里昂大……人?”

    在意识到自己回答了什么之前,习惯性的对答话语已经从托勒米翁嘴里流畅地吐出——尽管他立刻紧紧地抿住了嘴,恨不得把之前的话全都咽下去。

    无畏内部发出一阵金属弹链转动般的响亮撞击声。

    不知为何,托勒米翁觉得无畏是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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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黑暗中注视着在原地为自己的言行迷惑不已、羞愧不安的冠军的苍白巨人端起手中好不容易搞到的“第二好”喝了一口,接着整个脸都皱到了一起,把在这条船上极为珍贵稀罕的“美酒”放下了,开始用更为珍贵的无味清水漱口。

    (*我开始明白你为什么选中他了。)

    “嗯?”

    (*他的战斗经验有多充足,他的社会经验就有多缺乏。他的整个人生简直乏味到像最没味道的尸体淀粉。这个人会成为阿斯塔特冠军完全是由于他在战斗方面的单纯专注和狗屎多的运气。他年轻到只要剥掉那身战甲,就很容易被说服与动摇。)

    “很有运气还不好吗?运气是很难得的品格,我认为无论是你还是目前这条船上的所有人都非常需要一些。”

    (*……我不相信运气,战争也是。)

    “没关系,”拉弥赞恩思考着下一件事,“你相信隐喻和预兆就好。”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