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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领主大人(My Lord)。”向混沌领主提出建议的时候,约兰龙骑兵383团如今的指挥官列奥尼德中校正在不停地咳嗽,斑斑驳驳的血迹从他的嘴角溢出,他习惯性地掏出手帕擦掉了它血迹,随后清清嗓子继续。

    在场的阿斯塔特们喉部灵敏的侦测神经都闻到了一名士兵正在死去和腐败的味道:并非由于瘟疫或是微生物,而是来自毒药引发的人体自身机制的破败。他的副官埃拉德中士情况要稍好一些,但这个健壮男人的脸颊也开始变得日益消瘦苍白。

    变节者们组成的突袭小队其他的成员经历了一次不大不小的灵能爆炸才在索尔塔恩战帮的传送点上狼狈地出现,随后就被紧急送往索尔塔恩处。

    现在所有人稍做休整,都重新集合在前线指挥室内,准备听取大地统御者下一步的命令或是商讨其他内容。

    当列奥尼德中校这样的凡人军官在这样的军事会议上直接开口的时候,依旧有几名星际战士对此露出了不是很赞同的神情。

    “什么事?中校。”

    至于这里最有理由为此发作的钢铁勇士领主本人倒是似乎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他依旧穿着那身非常“帝国”的动力甲,金色的绶带流苏在他的银色颅骨光环徽记胸甲上,他还用良好的保养和武器油把它们和自己的武器都擦得闪闪发亮。

    但现在所有人在经历了十几轮冲锋的战火洗礼之后都知道了这套动力甲绝非看上去那么简单——没有任何这样看似普通的动力甲能够展示出比终结者甚至无畏更强的防御力——作为他们的父亲(?)之一亲手精心打造的礼物,索尔塔恩的私人动力甲当时的设计方向就与尚托的动力甲不同。

    他的动力甲出于某种印象,设计理念基于要在任何情况下提供给这位实际上的技术军官(?)更稳定安全的工作环境,因此在物理和灵能防御力以及环境稳定性方面进行了极为不凡的特种强化,只是在之前扫荡各处工厂与堡垒的过程中,索尔塔恩没有什么机会展示出这种强大的防御力——毕竟你不挨打谁知道你身上带着一套从众人还算可以理解是什么的触发式单兵虚空盾加反灵能立场到其他众人已经无法理解的偏转和反转立场。

    一种新的说法在那些不明真相的凡人或是奴隶士兵中私下流传开来:这是一套受过祝圣的、由古老泰拉上圣所或是土星出品的动力甲,但经过整修之后呈现如此的外观,而索尔塔恩用他强大的灵能和其他仪式“欺骗”了动力甲的机魂,使得它接受了钢铁勇士对它的驾驭,同时为了维持它的强大,这位混沌领主会让自己的行事更符合人们理想中的帝国军士的模样。

    当然这种说法仅仅只在一些地方流传,钢铁勇士们自己则知道事情并非如此,实际上,对索尔塔恩来说,这样的流言多一些也并非坏事,人们总是愿意相信一个更能让自己安心的说法,只要事情不失去控制,那么他倒是乐意看看并在适当的时机给予引导——但这都是他们打下卡兰-高尔要塞之后要做的事情了。

    “请原谅我的不敬,大人。”

    在大地统御者对他点点头示意之后,列奥尼德才继续发言,“我和我的士兵们迫切地想知道我们何时准备朝要塞发起总攻,时不我待,大人,383团想要投身战斗的决心从未如此急迫。”

    唤石者的眼睛从他的呼吸面具后转向中校,那对淡得几乎看不出蓝色的眼睛在梅德伦加德地堡的灯光中看起来几乎被染成金黄,他的眼中映出了中校充满仇恨和痛苦的瘦削脸孔——中校巧妙地用战意来掩盖了他的仇恨,但没关系,此刻索尔塔恩正需要它们,所以他并不会故意去揭穿中校。

    “……我们还没有任何有关菲尔哈默与安维克的新消息。”索尔塔恩又把目光转向变节星际战士们之中,显然这些逃出生天的战士也有揣揣不安,毕竟他们全都成功逃走了,却独独拉下了领主的副官和他的朋友,就算放在混沌方里也多多少少有些说不过去。

    “给我们一些新的装备,我们回去找他们!”斯沃尔加德跨前一步,大大咧咧地说,“我还记得怎么走到中庭!”

    “别傻了!你走不过去!”塞拉法斯在狼兄弟继续说话之前出声阻拦了他,“我已经向索尔塔恩大人汇报过了,虽然那条隧道是直通内部的,但你我都没有可能靠自己的力量走过去!”

    “为啥不行?”斯沃尔加德歪着脑袋,红色的长发与乱糟糟的胡须蓬松地溢出在他的装甲护颈外,就像是一只毛茸茸的野兽,“就算那地方有些诡异,但这次我们知道它们怕火!怕热,多带些喷火器和燃料罐呗!”

    “不,没有那么简单。你这笨狼。”前血鸦智库摇摇头,“你还记得隧道里的那些黑色的诡异生物、还有无形恶灵,以及后来我们都簇拥在他们两个身边吗?如果没有他们的护身符念珠,我现在可以明确告诉你,我们至少要折一半以上在那个充满痛苦和诅咒的怨灵隧道中,更别提跑出去之后还能具备作战能力了。”

    “记得,咋了,这应该是他俩带了护身符吧,咱们进去之前不还半开玩笑地向那个黑白色的毛团祈祷过。我还跟那个吊坠说我们都毛茸茸的呢。”斯沃尔加德挠了挠脑袋,不自觉地闪了闪耳朵,杰弗尔皱着眉打量着他,索尔塔恩目光深沉地盯着他。

    “是的,那个护身符显然……起了很明显的效果,向那位祈祷是有用的。”塞拉法斯字斟句酌地委婉说道,同时把视线转向上首的索尔塔恩,“假如索尔塔恩大人能够赐予我们两个或是三个那样的护身符,那么我们或许可以再次进去试试……”

    “别想了。”大地统御者石匠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血鸦渴望的发言,“我都没有那串玫瑰念珠,你竟敢一开口就要两三个?那是被送给他们的天赐之物,不是可以强得的东西,”他警告地看了眼塞拉法斯,“你绝对不会想要尝试挑战钢铁之主的怒火的。”

    索尔塔恩使用的词汇让前血鸦智库惊讶地挑了挑眉,“我还以为那是……”

    “那便是父亲的伟力!”索尔塔恩斩钉截铁地回答。

    “但我们也不是不能尝试回去。”之前为他们引路的、身穿黯淡绿甲的侦察者此时说道,“我可以重新为大家规划一条潜入线路,只是不走那条隧道的话光凭我们的人数可能无法进到太深处。因为里面钢铁勇士守军的数量虽然没那么多,可还有大量的黑暗欧姆弥赛亚信徒为托拉米诺工作,他们和他们的防御机仆的数量大大填充了这座要塞的防守线。”

    索尔塔恩摇摇头,他转向等待许久的列奥尼德中校。

    “死亡直击导弹群其实早已准备完毕。所有的灵能信标我也确认了,突袭小队放置得没有问题,但我必须等等看。”

    “等什么?我的大人。光是等在这儿什么都不做吗?那些信标随时可能被发现并解除。”

    “错了。并非单纯的等待。”索尔塔恩将手抚上腰间新近悬挂上的一本钢铁、白银与黄金为封面,皮纸内卷的大书,“目前为止,推进到这里之后,吾主赐予我对于这场战役的珍贵预示中只剩最后一个预兆还没有应验,我有种预感,它很快就会应验,等它应验之后我们就能……”

    众人面面相觑,不过这种说法在恐惧之眼里倒也相当常见,考虑到他们面对的托拉米诺也是以巫术出名,这种对决倒是让人开始觉得或许真有其独到之处。

    “那么是什么预兆呢,大人?我们可否知道?”塞拉法斯代表其他人提出了这个问题。

    索尔塔恩将书册珍重地翻开到那一页,读出了那个词汇。

    “新生。(Newbo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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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真要跳下去吗?”

    乌列尔、帕撒尼乌斯与萨莫宽现在站在臭气熏天的巨大污水湖泊旁,他们的脚下是被杀死的变种人卫兵与机仆躺了一地的尸体。

    “这也太恶心了……”萨莫宽耸起无皮的鼻尖做了个鬼脸——配合他现在的模样效果非常好,帕撒尼乌斯的后背都滚过一阵凉意,只是做鬼脸者自己不知道。

    “除非你能更快找到第二条出去的路,或者你愿意朝上走,然后就凭我们三个人从电梯开始杀穿那些全副武装的混沌星际战士的守卫点。”乌列尔毫不客气地指了指上方,“我们能这样抵达这里运气的成分占了很大一部分,我可不会觉得上面的守卫力量会比这里现在还要薄弱。”

    “好吧。希望我能憋气足够久——”

    他们听到更多嘈杂的脚步声和兵器敲打、金属肢体敲打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显然终于有人发现了这个区域异常的静默,已经有更多全副武装的卫兵前来查看了。

    “跟着我!”乌列尔喊道,同时一马当先跳下了这个浑浊的污水汇集湖泊。

    整个要塞的垃圾、碎肉和其他腐烂排泄物中发酵的那部分漂浮在水面上,在他的胸口以下打转,在他开始往那道水闸游过去的时候,他的耳朵听到了两下扑通的跳水声,他知道帕撒尼乌斯与萨莫宽已经跟上了他。

    随后他们开始朝污水深处下潜,这里的水底能见度异常糟糕,但这糟糕的环境同样也掩蔽了他们巨大的身形,那些冲到岸边的卫兵还没有立刻发现他们。

    但另外两种糟糕的东西开始威胁到他的生命:他隐约看到水闸在水面下的部分有着锋利的旋转刀刃,并且在正常工作。显然管理者为了不让大块的尸体或是其他东西堵住下水管,在这里设置了类似下水道粉碎机的东西——而且雪上加霜的是,这些污水太脏了,里面不知道混合了什么药物和其他腐蚀性液体的化学成分开始让乌列尔的眼睛感到刺痛,他身上任何裸露的、接触到这些污水的地方也开始产生一种烧灼感。

    水流的速度微微加快了,他开始感觉到一些自己被巨大粉碎机的叶片形成的旋转涡流吸过去的力道——他集中精力朝水闸看去,分辨着漩涡水流的走向,这些叶片虽然锋利却非常巨大,而且因为使用时间很久,所以它们两侧被水流冲刷的地方明显还有一些空间,下方应该也是如此,如果贴着游过去并非没有躲避的可能,但他的眼睛和呼吸道黏膜现在都因为过久接触这些池水而痛得要命。

    ——痛……?糟了。他忽然意识到,萨莫宽,那孩子身上根本没有任何正常的皮肤可以抵御这种带有腐蚀性的池水!他跳进来无异于跳进巨大的酸液池——如果他很痛或者甚至痛到昏迷,那么只靠他自己是无法通过水闸……

    乌列尔用力一蹬,浮出水面,这里距离岸边已经相当远,他抹了把脸,同时开始转着头寻找他的同伴。

    在他的面前是一大堆乱糟糟地缠卷在一起的人类的内脏,油腻腻地反射着远处的光,尸体腐败产生的气体让生物残余更容易漂浮在水面上。

    乌列尔发现那些正和他一起在冰冷的黑暗中旋转的东西是死去的各种人类,从婴儿到星际战士,他的脖子被冰冷黏糊的死人无皮的嘴唇亲吻着,头骨正用它们死鱼眼睛般的眼珠躺在黑暗的水面上注视着他,颅骨下颌张开的模样仿佛在对他发出无声的笑容与邀请。

    他忍住极度恶心的感觉用手臂将一团团浮岛般的腐肉块推开,同时竭力维持着自己停留在水中。

    谢天谢地,他终于看到帕撒尼乌斯奋力拉着似乎失去意识的萨莫宽就在他侧后方不远处。

    乌列尔连忙拼命拍着水面试图引起他们的注意。

    帕撒尼乌斯缓慢地朝他游过来,显然带着一个星际战士体格的人在这种中游泳并不容易。乌列尔的三个肺部与气管现在都因为过度使用而火烧火燎,但他还是最终在军士与男孩错过他之前靠近了他们。

    在这里说话显然不是什么好主意,在军士惊讶的目光中,乌列尔把自己脖子上的念珠缠到了萨莫宽脖子上。这串珍贵的护身符甫一离开他的身体,一股极度的寒意与恶意立刻笼罩了乌列尔,让他毛骨悚然。

    他朝帕撒尼乌斯比划,又朝着水闸底部的缝隙指了指,希望对方能尽量看懂他的意思,他只有一次机会检验自己的想法,而且帕撒尼乌斯他们是否能通过也要看他的想法是否正确。

    在金发的军士朝他点头之后,乌列尔深呼吸了一口这里腐败恶臭的空气,重新朝那正在不断搅动水面、将大块的尸体化作肉泥的粉碎机叶片游去。

    轰鸣声与水声充斥着他的感官,在他最后潜入最深处的一瞬间,他凭着记忆定位了叶片刀刃边缘的位置,乌列尔感到自己的胸腹皮肤摩擦在粗糙的洞口石头地面上,他尽力伸直自己,用力一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