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书省颁旨了,燕国公府张二娘盈盈,入东宫为太子良娣。

    太子良娣为正三品的内命妇,是太子妾当中,级别最高的,仅次于太子妃。

    张二娘最开始的愿望成真了,但她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因为太子对她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厌恶,而圣人此番,无疑也是狠狠的敲打了她们家。

    得罪圣人,得罪太子,得罪宁王,得罪寿王,交恶咸宜,张二娘想不通,为何短短几日之间,她便给自己树敌如此。

    都是因为李琩!这个王八蛋!

    张去逸不绝食了,因为气的病倒了,病中绝食怕不是要一命呜呼。

    李隆基派了太医署的人前往探视,宗正寺彭王李志暕,又有活干了。

    接下来的几天,长安城陆陆续续有贵族和官员前往隋王宅道贺,而李琩也是经历了自从穿越过来之后,从未有过的繁闹社交。

    每天都喝的酩酊大醉,醉了就想要女人,这不是他的错,这是男人正常的生理现象,要知道他才二十一岁,顶穿钢板的年纪。

    云娘就这么被他给睡了。

    “明日戒酒!”

    李琩醉醺醺的被王维和杜鸿渐抬回了卧房,随行而来的除了宁王府那几位堂兄弟之外,还有当今长安最能喝的几个。

    御史大夫李适之,左司郎中崔宗之,侍御史王缙,布衣焦遂,还有明日便会离开长安,出门游历的杜子美。

    这里面,御史台的就有三个。

    这個部门,掌以刑法典章纠正百官之罪恶,是的,就是弹劾官员的部门,不管你是几品,打的都是硬仗,就算你是宰相,干你的时候也是火力全开。

    其中侍御史王缙,是王维的亲弟弟,但是级别比王维高。

    他们这帮人,本来就是一个小团体,以前有个头头,岐王李范,当今圣人的四弟。

    李范去世之后,汝阳王李琎接手,继续维持着他们这帮饮酒赋诗相娱乐,工书画,爱文学,无分贵贱的长安名士小团体。

    今天,这帮人就是李琎召集来的,也是宁王授意。

    因为李琩刚刚出继,宁王让儿子们去给新宅暖暖房,同时也是给其他人立个榜样,意思是,隋王李琩可以交构大臣,你们不要怕,欢迎来。

    李适之也是第一次与李琩打交道,酒宴上看的出,隋王酒量不咋地,是在硬撑,不过他喜欢这样的酒友。

    喝趴下,不怕,我也经常喝趴下,但就怕你不喝,不醉不尽兴啊。

    李琩今天好不容易见到这么多风流人物,也是兴致大开,他自觉海量,但是到了最后,就他一个趴下的。

    王维帮李琩盖好被子,朝众人笑道:

    “十八郎从前也爱赋诗,不知为何,近来惜字如金,今夜诸兄欢聚一场,也是难开金口。”

    老六李瑀在一旁嗤笑道:

    “今日场合,开口就是献丑,他腹中诗才,还不如我。”

    今年二十九岁的杜甫笑道:

    “隋王今日为尽地主之谊,千杯入喉,醉的太快,诗兴未开啊。”

    ‘好了好了,让他睡吧,”汝阳王李琎招呼众人道:

    “请诸贤移步宴厅,咱们接着畅饮。”

    他们这帮人,一个比一个英俊,一个比一个能喝,各有千秋,又都是才华卓绝之辈,联袂出游,不知会迷倒长安多少美娘子。

    李琩已经够帅了,在这帮人里面都显不出他了,除了杜甫,其他人都不敢说稳胜。

    第二天一大早,李琩就醒了。

    不是自然醒,实在是难受的不行,杨绛和云娘一个捧铜盆,一个拎毛巾,给他擦拭着身上的污秽。

    “呕~~”

    李琩又是一大口,吐在了云娘的胸前,后者并不嫌弃,而是一脸担忧的帮李琩拍着后背。

    “呼~”

    半个时辰后,李琩长出了一口气,终于缓过来一些,脸色苍白的坐起身子,无精打采。

    杨绛无奈摇头道:

    “阿郎不能再如此饮酒了,至少歇个几日,不然会拖垮身体的。”

    李琩摆手笑了笑:

    “从今天开始,无论如何,我也不喝了。”

    大唐的酒水,度数不高,一开始喝着没感觉,但是后劲一上来,他就扛不住了。

    一旁的云娘听了,忍不住掩嘴偷笑,因为李琩前天也说过同样的话,只不过前天没有昨晚喝的那么狠。

    简直就是玩命了。

    云娘也是久经宴席的老手,自然看得出李琩的酒量,在长安根本排不上号,就这样,还常常自诩为海量呢。

    李琩见状,一巴掌拍在对方的翘tun上,佯怒道:

    “饿了,吃的呢?”

    “哎哟~~~”云娘顺势娇嗔一声,撅着屁股一转,笑嘻嘻的带着一阵香风出去了。

    杨绛翻了个白眼,坐下道:

    “前日户部司的王副郎,长安令韦坚都投了拜帖,我让管家接了,告知二人殿下今日得空,估摸着两人已经快来了。”

    拜帖,是一种礼仪,主要是看主家有没有空,愿不愿意见你。

    熟人之间肯定用不着这个,而王鉷和韦坚与李琩都不熟,自然要走这个过程。

    以后熟了,也就不需要了。

    王鉷来,预料之中,韦坚来干什么?这么闲吗?

    李琩起身之后,强撑着梳洗一番,还没吃完早饭,王卓就来通报了,韦、王二人一前一后,已经进了客院。

    “累二位久等,恕罪恕罪,”李琩苦笑着进入堂内,朝二人拱手道。

    两人不用看李琩那张脸,只闻那股子冲天的酒气,就知道李琩昨晚喝高了。

    李琩两条腿都是软的,正要请二人入座,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韦坚见状笑道:

    “是我唐突了,若知隋王醉酒,应改日再来拜谒的。”

    “是我招待不周,子金快坐吧,”说着,李琩也冲王鉷摆了摆手。

    三个人聊天,肯定都是一些虚头巴脑的客气话。

    李琩不喜欢这种氛围,可是人家俩都是带着礼物来的,也只能是硬着头皮天南海北的瞎扯一通。

    半晌后,韦坚笑道:

    “寿王可是诓坏我了,云娘明明还在贵府,却累我告知太子,说您送人了,太子虽未责备,韦某却深感自责。”

    “我的错!”

    李琩大大方方承认道:“李四郎在旁,想要这份差事,子金也想要,我是左右为难啊......思来想去,还是交给王副郎,最为妥当。”

    王鉷一愣,没想到李琩这么敞亮,当时伱还假迷三道的跟我说,是跟我儿子关系不错,才给我工程,我当时就觉得你糊弄我。

    原来是不愿意夹在东宫和右相府中间啊。

    不错,还算坦诚。

    韦坚又说了一些恭喜王鉷的话,随后朝李琩道:

    “敢问隋王,近日风传的那件事情,可否属实?”

    “哪件事?”李琩皱眉道。

    韦坚笑了笑:“太子良娣。”

    我草,你们俩是真敢聊啊,我喜欢,王鉷忍不住坐直身体,脸上毫无表情,但八卦的心思已经被这两人给勾起来了。

    他在宫内尚书省任职,自然晓得太子良娣那档子事,不要认为人家王鉷官小啊,人家那个部门,相当于税务bu加财政bu加农业bu。

    李琩微笑道:“子金是替自己问,还是替他人问?”

    韦坚正色道:“替自己问。”

    他知道李琩这句话的意思,太子妃是他妹妹,韦坚肯定关心这件事,而他又是太子的人,太子肯定也想知道,李琩和张二娘共处一室,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琩点了点头:

    “我也听闻了,传闻有被过度渲染,但事情经过,差不多。”

    韦坚叉手道:“谢隋王肺腑之言,这次我信你。”

    他之所以这么问,主要是想搞清楚两点。

    第一,那个张二娘,是否真的如传闻所言,利用李琩做踏板,进太子院,如果属实,小小年纪有这份胆量心计,自己那个心善的妹妹,怕不是今后要吃亏。

    再者,圣人明知如此,仍选择赐婚,对太子到底是怎样的态度?

    他现在大概有数了。

    韦坚站起身,打算就此道别。

    因为他知道,继续呆在这里,人家俩也不会当着他的面商议正事。

    李琩却摆了摆手,示意韦坚坐下:

    “安兴坊虽属万年县,但我今后少不了要与子金打交道,初离十王宅,本王立意以诚待人,王副郎找我,多半是营造的事情,都是为圣人做事,子金留下,听听无妨。”

    韦坚一愣,像是初次认识李琩一样,惊讶的眼神一闪而逝,点头道:

    “那就却之不恭了。”

    王鉷也是场面人,闻言将堂内几张桌子并在一起,将他抱来的那副大卷轴摊开在桌子上,为李琩讲解道:

    “百宝大盈,琼林的位置,都已选好,按照隋王的意思,崇明门与温室殿中间的广场,都要拆掉,这是所能营造的最大方圆。”

    “东西七百步,南北三百八十步,东为百宝大盈,西为琼林。”

    “金银之属谓之宝,安西于阗之玉,饶、道、宣、永、安南、邕等州之银,杨、广等州之苏木、象牙,永州之零陵香,广府之沉香.......皆藏于百宝大盈。

    “钱帛之属谓之货,宋、亳之绢,复州之紵,宣、润、沔之火麻,黄州之赀,并第一等.......郑、汴、曹、怀之绢,常州之紵,舒、蕲、黄、岳、荆之火麻,并第二等.......纳于琼林.......”

    韦坚站在一旁,瞠目结舌的盯着面前那张复杂的图纸,只觉骇然心惊。

    你们特么的够狠啊,这两座库,比左右藏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