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宁静,云州城城东,观音庙附近。

    徐小二正拿着个梆子,和几个差不多大小的少年一块,在这月色下,敲敲打打。

    他加入的是云州城内一个叫做“夜梆子”的堂口,还是被胡丹引进来的。

    据说这堂口的堂主,是一个养了阴神的大高手,云州城里好些人都得给他面子。

    就像这观音庙附近的行子邪祟一般,见着徐小二手里的梆子声一响,都得避退。

    “徐小哥,徐小哥,观音庙里的那人,还在那住着呢!”

    一个半大小子凑到徐小二身边,压低了嗓音,快速说道。

    “嗯,在就在吧,不关咱事就好了。”

    这小子说的那人,徐小二自然也知道,是前两日来的。

    这观音庙,据说十年前还有点香火,里边供奉着的乃是佛门一观音,只是后来这守庙的和尚圆寂,后头也没了别的和尚续着,没人打理,久而久之也就荒废了。

    成了这黄皮子窝,直到后来夜梆子的声音在这附近响起,也才算是稍稍安宁了些。

    但饶是如此,往日里也没人敢到这来,更别说进这破庙里边歇脚了。

    直到前两日……

    徐小二几人巡夜时,忽见这原本死寂的观音庙内,竟然亮起了火光,这自然是将他们几人吓了一跳。

    徐小二也是止不住的敲着手中的梆子,喊着说这里是“夜梆老爷”烛照的地方,邪祟野鬼速速退去,不然等着夜梆老爷大驾降临,要你好死。

    于是……这观音庙里头就走出来了个好似老农的男子,略微弯着腰,背后还背着一箩筐。

    这男子脸上笑意真诚,说自己路过贵地,只想着在这借住几宿。

    临了还丢出几颗白珠子。

    徐小二几人是一人一颗,说这是住这的房费了。

    这反倒让徐小二这几个少年不好意思了,这观音庙又不是自己的,自己给收了房费算什么?

    观音的神庙自己来收房费,这算是什么事?这恩怨要是结下……谁挑得起?

    所以这白珠子虽好,但却收不得。

    但这到了手的白珠子,又要交出去……有几个人能做到?更别说这一群少年本就是初点火,家境也寻常。

    若是家境好,也不至于来这“夜梆子”,还要来巡夜了。

    所以说,一颗白珠子,那都是上好的啊!

    只有徐小二……见识过柳白给的青珠子,也知晓胡丹手里有红珠子,所以面对这一枚白珠子的诱惑,他放下了。

    还朝那背着箩筐的男子弯腰拱手行了个礼。

    男子也没说话,就这么笑着点头,只有其余几个少年,说徐小二傻。

    即至今晚,徐小二跟其余几个少年一块,又路过了这观音庙门口。

    里头的火光依旧,他们几个敲着梆子路过,如往常一般。

    但这次,那背箩筐的男子却是走了出来,笑呵呵的朝他们招了招手。

    示意他们几个过去。

    徐小二一愣,扭头看向其余几个少年,但却发现他们一个个都愣在了原地,一动不动,好似被人下了那禁身的术一般。

    徐小二这下知道了,这是让自己过去。

    面对一个有这本事的前辈,他不敢不去,离着近了,他便收起手中的梆子,朝眼前的男人拱手行了一礼。

    徐小二也是直到现在才看清,这男人的额头上,竟然有一条横着的刀疤。

    很长,像是一刀把他整个天灵盖都掀开了。

    哪怕此刻这伤势好了,也在额头上留下了一道好似蜈蚣般的疤痕。

    “行了,不必多礼。”谢应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着实满意。

    徐小二老老实实起身。

    谢应又道:“在这住了几天,承蒙这小哥照顾了。”

    “不敢不敢,前辈言重了。”

    徐小二虽没进过私塾门,但多年的跑腿儿,也让他学到了许多礼数。

    “看了小哥几日,天资心性皆是上佳,我呢,明儿个也就要走了,不知……你可否愿意跟我一块离开?”

    谢应笑呵呵的说道。

    徐小二也抬起了头,“一块离开,前辈的意思是……要收我为徒?”

    “谈收徒尚早,还需诸多考验,但你要跟着我走了,指定亏待不了伱便是。”

    谢应没有把话说的太满。

    徐小二看着他,他也看着徐小二。

    “前辈,一定要现在就给出答案吗,我……我能不能回去问问我娘?”

    这要贸然就走了,娘怎么办?

    胡丹怎么办?

    自己可是说了要报恩的,而且还要帮她一块去找她弟弟,还有柳公子的恩,也得还上。

    要不是他们,就没有自己的今天。

    但眼前的前辈实力看着又很强,跟着他,指不定就有大出息。

    两个问题之下,徐小二很是纠结。

    谢应听着这回答,就已是摇了摇头,“那便算了,你牵挂太多,不适合我们这行当。”

    赊刀卖刀,讲究的多是孤家寡人。

    拖家带口,牵挂太多,还赊什么刀?

    “且去吧?”

    谢应挥了挥手,徐小二就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原先的位置,不仅如此,连旁边的少年也都清醒过来,催促着他走快些。

    他连忙扭头看向旁边的观音庙,里边漆黑一片,哪有什么刀疤男子的身影。

    连火光都没。

    所以刚刚那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幻象?

    徐小二不知,他急忙跟上了队伍,那几个少年还在说着,住这观音庙的那人终于走了。

    只是他们走后,这观音庙内又响起了磨刀声。

    谢应在磨刀,每磨一会,他就往磨刀石上浇点水,然后又拿起来看看刀刃的锋利程度。

    这等着天亮了,就要去收刀钱了。

    这活计,少有能收上来的,这收不上来,就得自己主动点了。

    赊刀人的刀钱,哪有不收上来的道理。

    眼见着这刀也磨得差不多了,他这才将其重新收好,收回了腰间,顺手,到时随手就能拿出来。

    忙活完这些之后,他就坐在原地开始闭目养神,他在等,等着天亮了。

    就出门。

    他一宿没睡,同样一宿没睡的,还有云州城内的沈家。

    沈父沈母起先还是很惊慌很担忧的,但随着媒姑跟沈若若一块回来了,他们也就稍稍安心了些。

    但也不多。

    毕竟这赊刀人的名号,属实是有些大,只是落到他们身上,他们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沈若若的房间里头,她也极为紧张,总觉得坐哪都不舒坦。

    “行了,别想那么多了,行走天下赊刀的,多是修第二命的。”

    “那些铸神龛的,多是去干些强买强卖的活,不会来这的,既然只要是修第二命的,我就能帮你拦下。”

    媒姑翘着二郎腿,只是眉眼间,也是有着深深的忧虑。

    因为这几日,她总是能感觉到一股心慌,但却不知由来何处,她知道,这是元神在示警。

    她起先是以为答应救沈若若这事,但转念一想又不是。

    当时她都还没答应救沈若若,这股心悸的感觉就已经出现了。

    那是什么?

    她想了许久,也想到了一个答案,如果真要是那个……那自己可就算得上是在劫难逃了。

    师兄李化梅,拜入了鬼神教。

    他对柳白动过手……真要是这件事,媒姑要么等死,要么,那就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师兄虽是师兄,但哪有自己的命重要?

    媒姑又想到了周八腊死的那晚上……那晚上她是提前回了云州城,但却没有回来总堂。

    她便是去寻了李化梅。

    她当时见着范元益说背后那个行走,她就已经猜到了是李化梅动的手。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当她寻到李化梅时……她那个师兄,没有半点的畏惧。

    说着什么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大家各为其主,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自己错就错在,没有请动足够的人手,将这柳白杀了!

    理是这个理,所以当时媒姑也就没再劝了,但当时她顾及了师兄妹之情,也就没有将他的行踪告出。

    可现在……

    都要危及自己的安危了,媒姑也就要重新慎重的考虑这件事了。

    所以又看了看眼前的沈若若,媒姑终于下定决心,若是能帮沈若若扛过这一劫难,她就要去找柳白澄清坦白这事。

    但也不能明说,说就要说自己之前不知道,也就是现在才通过门内的一点蛛丝马迹,找到这李化梅的事情。

    下定决心后,媒姑只觉天地宽。

    连压抑在心头的沉闷感都消散了不少,转而再度看向沈若若,安抚道:

    “事情都已经到了这地步了,再想也没用了,安心等着吧。”

    “好……”

    沈若若心跳如擂鼓,她低垂着的眼睑抬起看向窗外,那极远处的天边,好似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来了。”

    沈若若心头呢喃。

    天边微亮,意味着朝阳即将升起,整个云州城也就活过来了,就像是一头匍匐在这旷野上的巨兽,睁开了自己惺忪的睡眼。

    整个沈家也是活泛起来,一些外姓仆役兢兢业业,本家人则是脸色惶恐,胆大些的则是见人就要骂几句。

    骂的自然就是沈若若了。

    愁苦了一晚上的沈父沈母也是来到了沈若若的院子前头,不等他们敲门,门就从里边打开了。

    面无表情的沈若若跟媒姑出现在了门后,他俩自是朝着媒姑行礼。

    “这事我们会解决的,你们就别管了。”

    “是……是。”

    沈父连忙回话。

    旋即媒姑便是领着沈若若去了门口。

    赊刀人行事,历来光明磊落,哪怕是上门杀人收刀钱,也会是光明正大的来。

    从不会遮遮掩掩。

    嗯……前提是付得起刀钱。

    临着媒姑两人来到门口时,自是见着好些百姓在这围观,其中也不乏走阴人的身影。

    毕竟沈家被人赊过刀这事,也早就传开了。

    媒姑看了眼,轻声言语,声音不大,但却也传遍了整条街道:

    “历来只有我媒姑看别人热闹的份,若是想看我媒姑的热闹,可以掂量一下自己。”

    这话一出,识趣的走阴人纷纷跑路了。

    一些后知后觉的百姓见着走阴人都跑了,自己自然也是赶紧跑。

    不过片刻功夫,这偌大的一条街道上,就已经没人站着了。

    只余着远处,还有些目光投来窥探。

    也不敢光明正大,都是瞥一眼就走,生怕被媒姑盯上。

    “师父,谢谢你。”

    沈若若小声言语着,她总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没用,嗯……如果真的师父也救不了自己的话。

    那就只能用那个办法了。

    沈若若也不想死,但是也不想跟别人共用这身体。

    除非万不得已。

    她正想着,忽而听到一声沉重的脚步声在这左手边的街道尽头响起。

    她下意识扭头看去。

    只见一个老农般的身影缓缓走了过来,他身上背着一箩筐,箩筐看着好像很重,将他的脊柱都压弯了。

    他就这么走着,脚步并不快,一步一个脚印的走着。

    但是每一步都好像是踩在了沈若若的心头。

    赊刀人。

    “来了,来了。”

    门口的沈父沈母也见着这来人,被惊吓的纷纷出声。

    “十九年前的那个,也是他吗?”媒姑轻声问道。

    “对。”

    沈父用力点头,咬着牙说道:“就是他,我到死都不会忘记!”

    媒姑听着这话,心头也沉重了许多。

    十九年前就是修第二命的了,如今十九年过去,还是个赊刀人,实力怕是不容小觑啊。

    媒姑旋即眯眼看去,眼神当中泛起猩红。

    可下一瞬,这赊刀人就已然到了近处,到了这沈家门口。

    谢应抬起双目,额头上的刀疤挤在一块,原本就已经像是被太阳晒得红的发黑的脸庞,显得愈发狰狞恐怖。

    他起先自是看了眼媒姑。

    “看来这刀钱,还是得我自己来收啊。”

    谢应说着笑了笑,然后又看向一旁的沈若若,说道:“是真的不怕我们赊刀人,还是真的不想成婚?”

    “但是无妨,反正赊刀人说过的话,总会应验。”

    他又看向了背后的沈父沈母,微微蹙眉。

    “你俩对孩子有些太过溺爱了,都是自己的孩子,怎么能够不听自己的话呢?”

    “还是得早早的让其成了婚才好。”

    他像是要跟在场的每个人,都说一句话。

    眼见着他还想开口,媒姑已是打断道:“行了,客套话就别说了。”

    “沈家这事我管了,咱俩打一场,打不过你就走,打得过……当我没说。”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赊刀人要赊刀应验,所以势必就要对沈家下手,但是媒姑要管……所以只能他俩打一架了。

    谢应一听,脸上的笑意更甚了。

    “挺好的,已经很久没有听说,有人敢这么跟赊刀人讲话了。”

    “那现在有了。”

    谢应左右看了看这街道,“如果只有你一个的话,那恐怕不太够。”

    说完他拉了拉背后的箩筐,里头响起一阵铁器碰撞时发出的“叮当”声响。

    “也不为难你,跟你说实话吧。”

    “按着我们这一行的规矩,只要收了沈家这一把刀的刀钱,我就能铸神龛了,你的实力虽说在这修第二命的走阴人里边能称雄,但……拦不住我。”

    谢应自顾摇头。

    媒姑原本就有些沉重的脸色,愈发难看。

    眼前这赊刀人说的,也的确都是实在话了,真要是这样,媒姑还的确是拦不住。

    沈若若听着这话,双手紧紧捏着,直至指节发白。

    “试试吧。”

    事情都到这了,媒姑总不可能说试都不试一下,就放弃。

    “哦?”

    谢应伸手摸了摸腰间,那里也挂着一柄菜刀,还用牛皮当了刀鞘,只有菜刀的刀柄裸露在外边。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要还看不清……那就得死了。”

    “赊刀人光明磊落,但并不意味着,赊刀人好说话。”

    谢应的手放在了刀柄上。

    媒姑也只是迟疑了刹那,便已然点火,双手微动间十条牵丝红线凭空出现,在这街道之上汇聚好似形成了一道红色的蛛网。

    真要动手,自是无需多言。

    谢应道了一声“好”。

    然后抽刀而斩,刹那间刀光斩下,直接将这满街道的蛛网一分为二,临了这刀光还没溢散,等着斩完最后一条红丝,便是戛然而止。

    单是这份对力道命火的掌控,便是高下立判。

    媒姑也是看出,眼前这赊刀人并未夸张言语……自己,的确不如他。

    开弓没有回头箭。

    媒姑右手微动,但这次却是没有红线飞出了。

    而是有红线从地底出现,捆住了赊刀人谢应的双脚,顿时,这红线便是不断的攫取着谢应体内的命火。

    他命火附着而下,似是想将这红线烧断。

    手上的菜刀则是对着媒姑砍了下去。

    俩都是修第二命的,近在咫尺的动手,没有躲得过躲不过的说法,都是得硬抗。

    媒姑身前一道道牵丝红线出现,旋即又是有着一块红帕出现,遮挡在身前。

    菜刀斩下,命火溢散。

    沈若若也是放出了自己的牵丝红线,护住了沈府。

    其余的沈家人则是已经纷纷从这沈家的后门逃散。

    看戏的百姓已经没有了,两个修第二命的走阴人动手,还看戏就是找死了。

    随着热浪卷过,一击没有得手的谢应也是收刀。

    顺带着一刀斩去了自己脚下的牵丝红线。

    短暂的交手过后,两人都是拉开了距离,各自出现在了这街道的两端。

    相比之下,媒姑已是用了牵丝红线,就差接着用奇宝了。

    但是这赊刀人谢应……却都还没有动用赊刀的手段。

    所以说,还真就跟这谢应说的那般,他离着铸神龛都只有一步之遥,媒姑恐怕不敌。

    在打下去,死是迟早的事情。

    “这也施展不出手脚,不如去城外,如何?”

    媒姑出声提议。

    谢应也没拒绝,反倒是笑着应了声“好”。

    旋即两人的身形拔地而起,一道轰响声中,谢应径直去了南边,媒姑却转头去了北边。

    没有丝毫犹豫,而且在那谢应停下之后,她速度更快了。

    如此一来,意思就很明显了,媒姑打不过,要跑。

    她选择了保自己的命。

    谢应停在原地,没追,只是放声道:“媒姑是吧,等我收了刀钱,你也在我这赊把刀吧。”

    媒姑一听,速度更快了,一闪而逝消失在了这云州以北的云端。

    谢应笑着落下。

    城内,与这沈家隔了一条街的一家茶肆二楼,柳白放下茶杯,又往嘴里丢了一块枣糕。

    而后起身,只是起身的那一刻,他就已然从少年变为了成人。

    消失在了原地。

    “……”

    沈若若看着重新落到自己面前的赊刀人,张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媒姑走了,但她也不会说去怪媒姑。

    作为自己的师父,她的确是已经尽力了,甚至还为了自己,招惹了这赊刀人。

    尽到了师父的职责,也做到了师父的极限。

    可这结果,还是没能改变啊!

    沈若若想到了柳白,她记着柳白说过会帮自己解决这事,可直到现在还没出现。

    兴许是人家根本没放在心上吧……

    就跟他一样,从自己这得了好处之后,就将自己抛弃,说好的会回来看自己的,可也没有来过。

    直到现在,自己都要死了,他也没有出现。

    那一别,可能就是永别吧。

    沈若若想哭,但却没有眼泪流下了。

    “好了,我都给过你们机会,算你之前年纪还小没办法,可等你十四岁之后,竟然也一直不成婚。”

    谢应说着摇摇头,认真道:“那就说明,你们沈家没有把我这赊刀人放在眼里了。”

    “既然你们看不起我们赊刀人,那这刀钱,总得交了。”

    沈若若听着这冷漠夺命的言语,她的心头也是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早就说了,这事交给我,我能帮你解决的,但你不听,还寄希望于你的便宜师父跟你那小情人。”

    “但是现在你也看到了?”

    “还不得是我来。”

    “所以啊,你就听了我的劝告吧,咱俩都是一体的,我还能害你不成?好了,快些决定,不然他动了手,你真就死定了。”

    听着这声音,也是沈若若最后的底牌了。

    答应之后,兴许真能度过此次难关,但是一旦答应,自己……也就将不再是完整的自己了。

    可是不答应,就得死。

    所以没有选择,沈若若看着这赊刀人已是再度拔出了刀,她也正欲开口。

    眼见着她也张了嘴,可就在这时……她愣住了。

    只是见着眼前一黑,倒并不是说有人对她动了手,而是她身前,出现了一个身影。

    身材高大,穿着沈若若做梦都想见的那身黑金长袍。

    只是到他后背高度的沈若若抬头,也是见到了那双标志性的双角。

    先前一直没哭的沈若若,看到这个背影出现在自己面前,再也止不住了。

    两行眼泪滚滚滑落。

    同时她也是跟自己心里的那个念头说道:“我就知道,他一定会来救我的。”

    谢应也是有些错愕,“秽?”

    他看着眼前这个,好像是个邪祟,但是却又感觉不到多少邪祟气息的身影。

    准确的说,就像是沾染了一点邪祟气息的普通人。

    直到他细细感知,才能发觉,这个突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是一头秽。

    “你也要救这沈家吗?”

    谢应后退一步,缓缓说道。

    柳白摇头,同样感知到了眼前这人身上独属于赊刀人的气息。

    这是让娘讨厌的味道,所以自己有必要让他消失。

    “不。”

    “那是为何?难不成是我与你有过节?”

    不同于对待媒姑时的淡定,面对眼前这邪祟……谢应都很难察觉到他的气息存在。

    这说明什么?

    说明眼前的这头【秽】,很强。

    而且要杀死【秽】,就得先杀死它的真名,可眼前这邪祟……谢应看不出他身上半点真名的痕迹。

    这要杀死这头【秽】,怕是极难了。

    所以能不动手将其赶走,自是最好的。

    “也没有。”

    “那是什么?”

    谢应皱着眉头问道,同时也是紧了紧手上的菜刀,同时也气机牵连了背后箩筐里边的菜刀。

    这下要是动手,怕是就得动真格的了。

    与此同时,谢应也注意到了,这附近多了好些个修第二命走阴人的气息。

    媒姑被自己赶走,这下就来了好几个看戏的了。

    柳白自是也察觉到了,寇立三,火坛主以及新来的水坛主,至于虎姑奶奶,则是听说已经离开了。

    所以水火教前来观战的,也就他俩。

    除此之外曲小儿也在,原先纸伞会的王提刀也被替换了,来了个新的修第二命的走阴人。

    丧葬庙暂且没听说,反倒是蛊神教也在这城内有了个堂口。

    所以跟先前相比,这云州城内修第二命的走阴人,反倒更多了些。

    看着这些陌生之中有有些熟悉的身影,柳白的目光最终也是落到了这谢应身上。

    他轻声回答道:“因为赊刀人都该死。”

    说着他又沉吟了刹那,然后补充了一句,“所有的赊刀人。”

    “那就没得谈了。”

    谢应双手一摊,已是拔出了手上的菜刀。

    眼见着他都已是开始动手。

    下一瞬,一道纯黑的阴雷凭空出现,在他头顶炸响,他下意识想躲。

    可等他生出这念头的时候,就已经被这阴雷劈中了。

    先是头顶剧痛,然后浑身刺痛发麻,这种刺痛,就好像是自己的指甲盖里刺入了竹签子,然后拔出,二次刺入时所承受的痛苦一般。

    紧接着稍微好了些,但这种感觉依旧像是手上的倒刺被撕下了一大块皮。

    这本是先前还是普通人时候才有的感觉,可现在都已经快铸神龛了,谢应却依旧感觉到了这种痛苦。

    于是正当他想着抵抗的时候,接连两道阴雷又在自己头顶炸开。

    这一刻,谢应实打实的又感觉到了,被掀翻天灵盖是什么感觉。

    这阴雷,威力极大!

    被劈翻在地的他甚至还见到了自己天灵盖的一块碎骨,滚落在自己面前。

    还带着些许头发与鲜血。

    很是新鲜。

    被接连劈下三道之后,天灵盖被掀,谢应也只得放出自己的元神了。

    不对……这个时候怎么还能放出元神?

    他念头起来,但却晚了一步。

    又是几道阴雷劈下,等着反应过来的谢应感知到时……元神都已经快被披散了。

    同时,他也是听见了眼前这秽在微微喘气。

    “妈的,你这快要铸神龛的走阴人,可真难杀啊。”

    柳白看着那还有一道气机尚存的元神,抬手间,一道麻绳倏忽出现在了这元神的脖颈处,猛地勒紧。

    于是柳白也就不去管了。

    谢应模糊之中也感觉到了,呢喃着说道:“吊……吊死鬼?”

    柳白没有理会,而是看着他背后箩筐里边装着的那些……菜刀呢?

    箩筐里边空空荡荡,可柳白先前分明还见着,里边是有菜刀的。

    也罢,多半是要赊刀人才能见着?

    “行了,放心去吧,如果有下辈子的话,记得也不要做个赊刀人了。”

    刚蹲下身子的柳白起身,直接一脚踩碎了他的头颅。

    顺带着其背后的元神也被绞杀殆尽,至此,一个修第二命的走阴人,一个离神龛只有一步之遥的赊刀人,就这么被柳白轻而易举的杀死了。

    不难,也算得上是自己杀死的第一个赊刀人了。

    或许,这个用来给娘亲当做新年礼物就算不错,正好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

    柳白收起了脚下的尸体,嗯……倒是可以和驴得胜的一块,看能不能给自己的阴神凝聚出肉体了。

    杀完了人,柳白转身自是见到了那哭的跟个泪人似得沈若若。

    直觉告诉柳白,这个时候应当说些什么。

    所以他想了想,想到了自己上辈子看过的一些网文,也想到了一句话。

    他先是看了看这云州以北,媒姑的身影还在那。

    然后他才低头,看着沈若若,歪嘴一笑,“没有我的允许,你想死都难。”

    藏在衣服里边的小草锤了柳白好几拳,然后又发出了呕吐的声音。

    并且威胁说一定要将这事告诉给柳娘娘。

    柳白旋即就跟个大反派一样,仰天大笑着,然后冲天而起,径直去往了北方。

    媒姑远远的看完了全程,自是知道是眼前的这【秽】救下了沈若若。

    而且她先前,也见过这【秽】,算是熟悉了。

    所以她见着这【秽】朝自己过来了,也没躲。

    直至柳白来到她身前停下,她才躬身行礼道:“多谢……多谢这位鬼王大人出手相助了。”

    看着这熟悉的媒姑,柳白饶有兴趣的说道:

    “媒姑是吧,李化梅让我来找你。”

    “嗯?”

    媒姑下意识抬起了头,眼神之中似有错愕,但更多的还是疑惑。

    柳白自是故意这么说,他想着看看,媒姑到底知不知道李化梅杀自己这事……

    若是知道,那就死吧。

    若是不知道……那死一死也无妨?

    好像是有点中招了还是什么,头晕了一整天,写的慢了点,但是还好保证了8000字更新。

    不好意思,还请体谅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