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

    柳白挠挠头,一脸的疑惑和不解,说道:“我怪娘亲做什么?”

    柳娘子收回目光,跟着柳白一块看向海天相接的极远处,轻声道:“白家之所以对你动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当年留下的。”

    “娘你说这个啊……”

    柳白笑笑,“这有什么关系?你可是我娘诶。”

    两个鬼说完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直到这大日落下,天地逐渐归于黑暗,柳白才再度问道:“娘,你杀光了整个白家,不会有什么影响吗?”

    “影响当然有。”柳娘子脱口而出,但是紧接着又说道:“但是他们奈何不了我。”

    有实力,就是这么自信。

    柳白竖起一根大拇指,又问道:“娘,这九大家的来源……到底是什么,尤其是那奇术,柳家的奇术,孩儿感觉……”

    “你感觉什么?”

    柳娘子转头看向他,似笑非笑。

    柳白本想说“感觉这奇术不像是这世界的东西”,可是话到嘴边却是变成了……

    “我感觉这奇术强的有些离谱,尤其是柳家的时回跟雷家的熵变之雷。”

    “这真是他们九大家的先祖们创造出来的吗?”

    “不是。”

    柳娘子直截了当的回答道:“这奇术不是我们这世界的东西。”

    “什么?不是我们这……世界?还有别的世界吗?”

    柳白一副很是惊讶的语气说道。

    “这自然是有。”柳娘子说着打量了柳白一眼,“不然你以为天上那些老王八是怎么来的?”

    柳白总感觉柳娘子看他的这眼神……有些讲究。

    但柳白也不敢问,兴许娘亲早就看出了我是个域外天魔?

    “这么说,九大家的先祖们离开过我们这世界吗?”

    “没有,奇术来自于神陨之地,你修行《野火》的时候,黑木给你的神尸,也就是来源于这神陨之地。”

    许是今天心情很好的缘故,柳娘子也算是知无不答,什么都说。

    柳白也是再度捕捉到了柳娘子话语里边的重点。

    神陨之地!

    记得当时黑木在给自己神尸的时候,就说了这神尸是来自于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还说成了神也没什么两样,都得打打杀杀。

    柳白当时也问了那地方,但是黑木不说。

    所以那地方叫做神陨之地,倒也正常。

    只是……

    “娘,神陨之地真的死过真神吗?”

    “这是自然。”

    “那娘你去过吗?”

    “去过,等你需要开辟自己道路的时候,你也去那神陨之地,那里规则混乱,道化不显,对开辟自己道路的人,大有裨益。”

    柳娘子再度给柳白确定了以后的去向。

    柳白点头记下这事,“那九大家的奇术是来自于神陨之地,威力又这么强,难不成这是……真神使用的神术?”

    柳白问这话时,还压低了嗓音,问的很是小心。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柳娘子听到这问题后,也都还沉默了片刻,随后这才说道:

    “九大家崛起之前,人界中原三大国都是邪祟的乐园。”

    “无数人类只能在邪祟的夹缝中生存,长夜无疆,不见大日,人们更多的也都是成为邪祟的食粮和养料,那个时代被称之为‘永夜’。”

    “永夜时代末期出现了九个少年少女,他们从命火之中学来手段,与其他走阴人一起走阴除祟,越走越远,走入了这邪祟的深处,一次机缘巧合的情况下,他们来到了神陨之地。”

    “没人知道他们在神陨之地里边遇见了什么,只知道他们从神陨之地出来后,就犹如神助般的获得了伟力。”

    “他们在永夜中点燃了篝火,在这人界大地之上拉起地网,将无数邪祟一路驱赶至了西边的禁忌之中,从而让人族占据了整个中原。”

    “从此也就开启了我们人族统治天下的时代。”

    柳白还是头一次听见柳娘子说这么多的话,也才知道,原来娘亲也是能说这么多话的!

    “这么来看,这九大家的先祖还都是英雄一般的人物。”

    柳白听完后忍不住感叹道。

    柳娘子“嗯”了一声,并未否认这点,但紧接着又听她说道:“但我是邪祟。”

    说完她又转头很是认真的看了柳白一眼,沉声道:“你也是。”

    柳白稍稍错愕,这才猛然惊觉,自己一直以来都是在用人的视野去看问题,但却忘记了自己跟娘都是邪祟啊!

    九大家杀的是谁?又是将谁赶到禁忌里边去的?

    若是自己活在永夜时代,那自己就是被打杀的对象。

    所以柳娘子杀白家,也能算是情理之中了。

    想明白这点后,柳白又低头看了眼脚下,漆黑夜幕之中,整个白家祖地都被夷为平地。

    这说明什么,说明白家最强的白家老祖白绯也已经身死了。

    被娘亲杀的。

    而且看这情况,娘亲是一点伤都没有,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杀死了那白家老祖。

    娘亲实力强是一回事,可这同样也是说明,白家老祖太弱了。

    连对付娘亲都对付不了,更别提禁忌里边的无数邪祟,诸多王座,以及老庙祝了。

    “所以现在这天下的情况就是,九大家式微,然后禁忌才想着东征,重新夺回这人间?”

    柳白摸着屁股下边的云层问道。

    柳娘子难得赞许的看了眼柳白,“是这么回事,九大家不式微,禁忌里边那些怕死的老东西根本不敢有想法。”

    “那娘你?”柳白想问又不敢问。

    柳娘子低头看着人间,嗤笑一声,“就白家这种废物,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影响不了大局。”

    “而且……他们死了比活着有用。”

    柳娘子说完,手心便是出现了几样东西。

    柳白连忙低头看去,只见被柳娘子托在手心的是一枚拇指大小的青铜小鼎,正在转动不停。

    青铜小鼎旁边则是一块圆形的石头,柳白看的认真,也发现这就是九家议事时候,被自己拍过的那张桌面!

    当时小草就说了是好东西,自己问它是什么,它还不愿意说。

    除此之外,还有的则是一块石碑了,同样是只有指头大小。

    “娘,这是?”柳白直接问道。

    “白家手里抢过来的。”

    柳娘子说着手轻轻一拂,桌面以及石碑都被她收了起来,随之这青铜小鼎则是倏忽变大,直至与人齐高。

    鼎身扁平,三足鼎立显得很是刚劲有力,通体篆刻着细腻的云雷纹,鼎耳却显得细致小巧,给这鼎增添了一份灵动之美。

    柳白只一眼,就感觉这鼎似有玄妙,总给人一种想要洞悉其中的秘密的欲望。

    原本趴在柳娘子背后的小草也是探出头来,说道:“娘娘,这好像是叫做云雷纹扁足鼎,我们见过的嘞。”

    柳娘子“嗯”了一声,说道:“白家的奇术,就是来自于这鼎。”

    “什么?”

    “所以这就是传承之物?”

    柳白惊讶的问道。

    柳娘子再度颔首,她早就想着一窥这九大家的秘密了,比方说这九大家的先祖,在那神陨之地里边到底得到了什么。

    他们可都算是最先进入神陨之地的人了。

    下等之术用纸张都能传承,中等之术就是要借用手段了,那么这奇术又是靠什么传承下来的?

    柳娘子好奇的秘密太多,但先前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像这“云雷纹扁足鼎”这种东西,白家也不可能会外借。

    只能靠抢。

    好在现在总算是抢到了,也算是了结了柳娘子的一桩心事。

    “万炁归身……”柳娘子说着双目之中金光闪耀,好似直接东西了这鼎的秘密,但是很快她又收起了手段,两眼里边金光退去,“回去再说吧。”

    说完她手轻轻一拂收起了这小鼎,紧接着又轻声解释道:“那桌面也是九大家从神陨之地拿出来的,对我有大用,就不给你了。”

    柳白连忙说道:“娘有用那肯定是给娘亲的,我不用,我也用不上。”

    柳白还是头一次听柳娘子说对她有大用的东西。

    而且发现这东西,也算是有自己的一部分作用了,这么一想,自己是不是也间接的帮上了娘亲?

    能帮上娘亲的这种感觉让柳白心头不禁有些喜悦,他又连忙说道:“娘,孩儿估计这桌子,九大家里边每家都有一张,要不我们都去抢过来吧。”

    小草一听也是恍然。

    “对呀娘娘,这议事的桌子,肯定是每家都有的,我们去抢,要是哪家不听话,我们就杀光光!”

    小草越说越兴奋,小手止不住的挥舞着,甚至都开始哇哇大叫。

    柳娘子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这也是九大家从神陨之地里边取出来的。”柳娘子说着再度伸手一点,先前被她收起的那块是被也是再度出现在了柳白面前。

    石碑颜色灰黑,看着寻常,底下俩底座,石碑的右上角还缺失了一部分,就像是被人打碎了一般。

    从那缺失的部分来看,这石碑的质地还是块硬料子。

    “上头这些应当是文字,但我从未见过。”

    柳娘子看着石碑中间,微微蹙眉道。

    柳白跟着看去。

    只一眼,他就心神震颤,甚至连捏着云层的右手都下意识的用力了些许。

    为何?

    因为这石碑上边,柳娘子说她不认识的那些文字……柳白认识!

    那些文字不是汉字,而是……拼音。

    所以说,这世界真的跟地球有关?

    有地球的前辈们来过此处?

    这么一来,先前困扰着柳白的大问题终于都有答案了……但也不完全有。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九大家的奇术,应当是来自这些“地球前辈”。

    不然那“熵变之雷”,柳白就觉得绝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能创造出来的。

    可他们是永夜时代末期才接触的九大家先祖,那这世界说的汉语是怎么一回事?

    难不成更早之前,还有别的前辈来过这里。

    还是说他们一直待在这世界……难不成,天上那些真神就是自己的地球前辈?

    不是吧……应当不是。

    没有足够多的信息,柳白也判断不出来,只能靠自己猜。

    一时间,柳白觉得这石碑虽然解决了自己心中的一些困惑,但是随之带来的困惑却更多了。

    但这么看的话,自己能来到这世界,多半也是有迹可循。

    只不过自己是被动过来,这些地球前辈却是主动过来的。

    可真要是地球前辈,他们是怎么来的这么强的实力,足以让他们横渡虚空来到这样的世界?

    走阴应当不是,难不成是别的修行体系,地球有修仙者?

    一时间,柳白脑中念头极多,也很是杂乱。

    他再度看向石碑。

    “zhentamaderilegoule,dapaiyoushule,congjinwanghou,woleijieyaoshizaidayicipai,wojiushigou!”

    (真他妈的日了狗了,打牌又输了,从今往后,我雷杰要是再打一次拍,我就是狗!)

    柳白一眼扫过,就从这些密密麻麻的拼音里边读懂了第一句话,后边还写着好些拼音,他也来不及细看。

    因为柳娘子扭头看了过来。

    “你认识这些文字?”

    “不认识,没见过,不知道。”柳白一连否认了三次,可是刚一说完他就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暴露了。

    未免还有些太明显了。

    可是在自己娘亲面前,再怎么隐藏她也会发现异样吧!

    尤其是实力差距还如此之大的情况下,就像刚刚,她提到别的世界之后,也是意味深长的看了自己一眼。

    柳白甚至怀疑柳娘子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是域外天魔了!

    “哦。”

    柳娘子回过头去,好像真就这么相信了。

    就当柳白也以为可以稍微松口气的时候,却见这石碑竟然落到了自己面前。

    “于我无用,给你吧。”

    “这……”

    柳白好不容易落下的心又是悬起。

    可转念一想,娘亲既然都没说什么,那这些就都是自己想那么多。

    自己吓唬自己。

    “谢谢娘!”

    柳白大大方方的接过,收入了须弥里边,准备回去之后就好好参悟一番。

    看看这石碑上边的那些“地球前辈们”,到底在这写下了什么。

    “这是你要的血莲,成熟的都在这了,别的我回去给你养着。”

    夜幕笼罩,繁星漫天之下,柳娘子终于站起,随之柳白面前也就多了三朵绽开的血莲。

    和先前在岘山上边见到的血莲一样,茎干由血液凝结,花瓣血红欲滴,中心花蕊漆黑,还散发着诱人的芬芳。

    而这血莲也就是柳白来这白家的另一目的所在了,有这三朵血莲在,柳白鬼体升七级,成为名副其实的【祟】,也就指日可待了。

    只是不知道自己成了【祟】之后,鬼蜮会是什么样的?

    收起这些血莲,柳白来这白家的目的,也就完成个七七八八了,仅剩的遗憾也就是没有跟其他几家的天骄斗上一斗。

    只跟司马镜切磋了一番。

    似是察觉到了柳白的低落,柳娘子看了他一眼,“接下来他们都会去西境长城的,你要想跟他们打,有的是时间。”

    “不止是他们,神教那些个天骄之辈也都会前往。”

    柳娘子说着转身看向了西边,“那里,才会是接下来的风云汇聚之地。”

    “孩儿也去!”

    先前还没来这朝州白家之前,柳白就已经做好打算了,等着白家之事一结束,自己也就得去西境长城走上一遭。

    现在白家之事结束了。

    白家也结束了。

    那么理应就是前往西境长城了。

    只是在前往西境长城之前,还是得先回趟家,在外漂泊久了,柳白还是比较想念自己的那个狗窝。

    想念坐在院子里看太阳东升西落的日子。

    “去哪?”

    柳娘子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柳白也是满脸笃定的说道:

    “回家吃饭。”

    “……”

    与此同时。

    禁忌最深处,尊神山顶,那座名满天下的神庙前头。

    老庙祝依旧没有踏出过神庙半步,但同样的,他也没有踏入这神庙半步。

    他守在了这神庙门口,只是不同于先前的假寐,这次他难得坐直了身子,端坐。

    坐在他对面,隔着屋檐水沟的是张苍。

    后者同样盘坐。

    两人之间只是隔了这么条水沟,但是所隔却好似无尽山海,浩渺禁忌。

    两人同样是席地而坐。

    老天师则是没有坐下了,怀中抱着斧头的他就这么站在了张苍身旁,也是张苍身后,默默看着对面的老庙祝。

    在场唯一乱动的就只有黑木了。

    这一刻的他就像个初次进城的山里少年,四处打量,不管见到什么都是一副好奇的模样。

    “哇!原来这尊神山不是禁忌最高峰啊。”

    “这就是传说中的神庙?跟我家后山的茅草屋好像没多大区别啊。”

    “咦,原来你就是老庙祝啊,长得挺和煦的,我以为你长得会跟个邪祟一样呢。”

    “……”

    直到黑木都快凑到他眼前,感觉到他的呼吸了。

    老庙祝才不得不开口,“你再往前一点,就能当贡品了。”

    黑木猛地缩了回去。

    老庙祝却是适时抬头,“果然是你。”

    老庙祝眼神里边透露出一丝光亮,“你那法子修成了?”

    黑木默默后脑勺,“当年我来禁忌的时候,看我的那个人果然是你。”

    “是我。”

    老庙祝承认了这件往事。

    “没成。”黑木眼神当中闪过一丝后怕,显然是想起那件往事,若是老庙祝当时对他动手的话,他恐怕都没有今天了。

    “太难了,根本就是断头路,成不了,侥幸逃了条狗命都是造化了。”

    黑木叹气道。

    老庙祝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而后说道:“以你的天资完全可以先换条路,登顶后,再成这一条路。”

    黑木听到这法子后,哂笑道:“可以是可以。”

    “但证道这种事……得纯粹,一旦不纯粹了,那就不是我的道了。”黑木依旧是那轻声言语,但说的这话却很是认真。

    老庙祝笑着颔首。

    不再多说,言尽于此。

    他的目光又是落到了张苍背后持斧的老天师身上,准确来说,是落在了那把斧子身上。

    老庙祝忽而抬手。

    老天师神情紧绷。

    老庙祝却是将手放在了自己的头顶,将那本就不多的头发拨开,露出了一道狰狞的伤口,再低头说道:“这把斧子砍过我。”

    好似是感知到了那道伤口,也可能是听见了老庙祝说的那句话。

    老天师怀里的斧子开始疯狂震颤。

    老天师全力压制着。

    直到老庙祝将伤口重新掩饰,斧子才恢复正常。

    他更是毫无畏惧的直言笑道:“你拿着这把斧头没什么用,若是柳青衣拿着这把斧头站在我面前……我会怕。”

    说起柳娘子,老庙祝有些感慨。

    “她前几日可是折腾出不小的动静啊,听说是将白家斩了?”

    “是。”

    老天师回答道。

    “这妮子,还是这么个性子。”老庙祝笑笑。

    “我来之前去见了柳神一面,她托我给您带个话。”

    始终没说话的张苍终于开口了。

    “哦?她说什么?”

    老庙祝饶有兴趣的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张苍,像是这才看见他似得,认真打量。

    “柳神说您趴窝够久了,可以动动了。”张苍身子微微前倾的说道。

    什么才会趴窝?

    王八才会趴窝。

    只是老庙祝听了这话也没生气,甚至还笑着问道:“她让我去哪动弹动弹?”

    “柳神没说,她只是让我带这句话给您。”

    张苍一口一个您,很是谦卑,显然是将自己摆在了一个极低的位置。

    老庙祝“哦”了一声,然后他话锋一转,终于说起了正事。

    “监正大人不远万里的来这见我这把老骨头,不知是又何话说?”

    原本前倾身子的张苍再度坐的笔直。

    “庙祝大人可否关起门来说话?”

    老庙祝听到这话,似是有些诧异的抬起头,“哦?”了一声,然后说道:

    “那监正大人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

    “当真?”

    张苍反问道。

    老庙祝毫无顾忌的点头道:“当真。”

    于是张苍说道:“庙祝大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反了这禁忌,自己当真神岂不快哉?”

    老庙祝:“???”

    “……”

    琉州,楚河岸边。

    岁至摆了一桌酒席,也无外人,就他与张苍两人在这,推杯又换盏。

    “苦啊岁至兄,实在是太苦了。”

    张苍说着端起酒水又是一饮而尽。

    坐在他右手边的岁至又是给他满上,只是酒水刚倒满,张苍端起又是一口闷。

    “苦啊,这日子实在是太苦了。”

    “不是,我说你一个分身又喝不醉,还尝不出味道来,平白浪费我这酒水啊。”

    岁至开口抖着手里的酒壶,“喝,再喝可就要你给钱了。”

    张苍这才咳嗽着放下手里的酒杯,佯怒道:“也不想想当年你这河神的位置是谁给你谋来的,现在倒好,过河拆桥是吧!”

    “除了我,你还能再找个坐得稳这河神位置的人吗?”

    岁至翻了个白眼,丝毫不以为意。

    “你!”

    张苍大怒,但是这口气很快就卸了,他萎靡的趴在这酒桌上,毫无人样。

    “这次是真难啊,老岁,我正在跟老庙祝讲条件也就算了,自家后院还有人捅这样的篓子。”

    “九大家都少了一个,到时候谁去守城墙啊。”

    张苍越说越觉得气愤,最后又只得无能狂怒。

    坐在他旁边的岁至则是端着酒杯,小口抿着,“合谋之局,目前我能看出的都有鬼神教,巫神教,佛门,兵家,丧葬庙这几家。”

    “更别说还有诸多散人。”

    岁至也是跟着叹了口气,“其实他们的想法也很明确,就是想趁着这机会看看柳神到底是什么实力,把脑袋悬在裤腰带上的事情,不得不让他们慎重考虑。”

    “白家……白家只是他们合谋之下推出来的鱼饵罢了。”

    张苍不知何时已然坐直了身子,冷笑道:“九大家之一做鱼饵,真是好大的钩。”

    “你也不看看钓的是谁,想钓柳神,这鱼钩不大能行么?”岁至双手一摊说道。

    张苍听到这话忽而转头,“别说这事你也有参与。”

    “那没有,我跟柳神都是邻居,哪还用得着试探。”

    岁至说着苦笑道:“再说了,我都这样了,还有的选,还用得着试探吗?”

    岁至越说越觉得苦涩。

    “难……主要是这次,是用柳白做鱼饵。”张苍摇头道:“柳神的怒火没那么容易消散。”

    “那柳神那边怎么说?”

    岁至问道。

    “柳神还愿意相信我,让我查清之后,给她一份名单便是了。”张苍拿捏着手里的茶杯,若有所思的说道。

    “这……”

    岁至有些错愕。

    这是什么名单?

    这要是交到了柳无敌手里,那可就妥妥的是一份死亡名单了啊。

    岁至毫不怀疑,只要是名单上边有名字的,都必须死。

    所以现在的张苍手上,才是握着真正的尚方宝剑了。

    想要谁死,只要把名字写上去便是了。

    想到这,岁至连忙给张苍倒了杯酒水,舔着脸笑道:“监正大人请,您请。”

    张苍瞥了他一眼,端起酒水一饮而尽。

    岁至这才松了口气,坐下之后,犹是忍不住感叹道:“柳神的实力未免有些太可怕了。”

    “谁说不是啊。”

    哪怕知道柳青衣很强的张苍,都觉得她的实力有些离谱。

    或许都已经不是能用强来形容了。

    那些想着试探柳青衣实力的,谁知道试探出来了没有?

    白绯死的迅速,柳青衣毫无表现,甚至就跟大人打小孩一样的轻松。

    岁至正想说话,却忽见眼前的张苍好似泄了气一般萎靡下去,同时伴随着一句话响起。

    “无耻老贼!”

    岁至猛然起身,看向了西边。

    此刻能让张苍变化如此之大的,势必只有那老庙祝了……

    ……

    禁忌深处,尊神山顶。

    已是谈判了几轮的老庙祝看着眼前这脸色难看的楚国监正,眼神饶有趣味。

    “你们的底牌无非就是柳青衣,但是柳青衣依旧不敌我,你们可知为何?”

    老庙祝目光扫过在场的三人。

    老天师白眉皱起,张苍若有所思。

    他俩都知道,这老庙祝不是爱说笑的性子,再者说也没必要说笑,他能在这个时候说起这事,必有他的原由。

    唯有黑木脱口而出的说道:“知道啊,这有什么不知道的。”

    “哦?黑小子不妨说说。”老庙祝笑吟吟的看向他。

    你才是黑小子,你全家都是黑小子……黑木心里边骂骂咧咧一阵,嘴上则是说道:“因为你吹牛啊,反正隔着这么远,柳神一时半会也打不到你,我还能说我黑木左手镇压孟人,右手镇压米斗,二者联手都不敌我呢。”

    其言语简单质朴,让老天师听了都忍不住嘴角抽搐。

    老庙祝更是好像被噎了一下,然后索性直接说了出来,“柳青衣现在有了子嗣。”

    “有了子嗣便意味着她有了弱点,而我……”

    老庙祝说着终于将藏在袖中的双手拿出,那双干瘪枯老好似鹰爪似得双手被他扬起,他傲然的说道:“我身无弱点,百无禁忌。”

    张苍想了许久没想到竟是这么个答案,正当他想着辩驳一番时,他忽而色变,怒而起身,大骂道:“无耻老贼,不讲武德!”

    老庙祝重新收拢双手,微微笑道:“兵不厌诈嘛,再者说,只是试探试探,不妨事的。”

    “呵呵!”

    张苍冷笑一声,老天师便已是一斧头劈开空间,将黑木丢了进去。

    “你走。”

    老天师话很少,但说出的每一句话都给人以极致的安全感。

    张苍头也不回的迈入了这空间裂缝之中。

    老庙祝依旧一动不动的看着,嘴上说道:“监正大人,下次见面可就是在战场上了,到时……你可得洗干净屁股。”

    “我禁忌里边可是还给你留了一王座的位置。”

    张苍走后,拎着斧头的老天师这才步入其中,随后裂隙合上。

    不过几个呼吸前,西境长城的城墙之上,忽有一人现出神龛法相,欲要将那城墙砸出一道缺口。

    可也就在这时,盘坐城墙上千年的那位走阴元帅忽而睁眼,身上穿着的破烂金甲碰撞。

    他双目血色翻滚好似无边血狱。

    只是刹那间,那个本尊高坐神龛的神座走阴人便是血肉枯萎掉落,浑身化作森然白骨。

    走阴元帅起身看向城内,背负双手笑问道:

    “还有谁?”

    ——

    (求月票,冲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