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难得跑一趟上京,应该要见见在华大学习的2到5号员工的,但忙到晚上,李颜也没啥在这边留宿一晚的想法,便浅浅打了个招呼,直接走人了。

    当李颜坐在回去的飞机上进入浅度睡眠的时候,新北这边倒是很多人正在挂念他。

    未来科技的孙淼正拿着新整理出来的问题准备找老板探讨,加班到八点没见李颜回来,一问才知道特么“去上京开签售会了”……

    苏思青听说了李颜签售会的盛况,五味杂陈,对忘年交好笔友能取得这般成就颇感欣慰,却又担忧李颜没有心思继续城市散文系列,这何尝不是一种遗憾呐。

    杨成章正在跟曹心硕喝酒,看着天上的月亮,长叹道:

    “没想到,这才多久,他也没画什么新画,就真成了红龙请他吃饭求他画画。”

    曹心硕吸了一口五秒钟的气,又花七秒呼了出来。

    “师父,压力原来是酒味的。”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现在看不透这小子了。”杨成章慢慢啜饮,“但至少他目前看来,还是很守信用的。也犯不上跟你扯这版权的事情……”

    “师父,我不是在苦恼这个。”曹心硕倒是一口闷,“我是莫名有一种压力,逼着我尽快把《南宫少年》的漫画画出来……”

    “谁催你了?”

    “没人催我……”曹心硕神情恍惚,看得出是真的挺透支的,“我就是担心,等李颜入局也开始画,画着画着就比我好了,那我在这个漫画里边算是个什么定位?”

    “你这,”杨成章本来想说曹心硕想多了,但发现这操蛋事儿放李颜身上还真可能成立,便只能安慰两句,“放宽心。”

    “所以我甚至在想,趁着李颜现在忙别的,先把成果弄出来,到时候至少这版权收入我拿得也心安理得。”

    “本末倒置了心硕。”杨成章沉吟道。

    “我也知道,”曹心硕叹气,“创作好作品才是目的,我这就是心乱了。”

    “好好画吧,终究要相信自己是优秀的。”

    曹心硕点点头。

    杨成章慢慢把杯中酒喝完,才悠悠说道:“别跟李颜比。”

    汪紫正在沙发上躺着,让孩子在旁边叽里呱啦,自己一直跟老公吐槽。

    “我都不敢相信,我今天说最多的话从‘李总去上课了’,变成‘李总开签售会去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每天找他的人会有这么多,他又怎么能这么任性。”

    汪紫老公正在骑动感单车,“光是听你这么说,我都对他非常感兴趣,很好奇一個未成年能整出什么风浪。”

    他是临江餐饮一霸,临江省排行前十的餐饮连锁品牌,两家是他的。

    尤其是“巴州小菜馆”,可谓遍地开花,从新北开到凛城,凭借平价实惠的现炒、更新及时的菜单成为打工一族的优秀食堂。

    主打一个薄利多销,赚得盆满钵满,一直都算是临江青年企业家的翘楚。

    “我还以为这次找到轻松的工作了呢,没想到老板神龙见首不见尾,外边的合作需求却是一浪又一浪。”

    “很多合作需求?”

    “嗯,还有些记者啦、调研团队啦,反正感觉所有人都对未来科技感兴趣。甚至有些反复拒绝,反复过来找的,提的问题是越来越专业,我压根回答不了。”

    “他们找未来科技,只能通过你这边吗?”

    “对。”汪紫也听出来自家老公提的问题有点怪,“等等,你意思是,这些电话别有用心?”

    “嗯,不太对劲。”

    “……我这两天试探试探。”汪紫直接从沙发上坐起来,“难怪他们还问了我很多人事上的问题。”

    “没回答吧?”

    “当然没有,我好歹也是当过内务总管的,不至于这么傻。”

    汪紫老公突然停下踩单车的动作,“未来科技只通过你这边对外接触,没给技术人员直接对接的口子,就像伱说的,导致很多专业问题你完全回答不了……但也把不少东西挡在了外边,这是李颜的要求?”

    “对。”

    “我上回不是还跟你吐槽过,这么小的公司找什么内务总管,你们这个老板有点意思啊。”

    “咋的,回头我给李总推荐推荐你?”

    汪紫老公大笑着摆摆手,重新开始踩动动感单车。

    “我跟他完全两个领域,平时听你聊聊就算了。而且男人总是有好胜心的,你老公可是非常骄傲的人,在一个未成年手底下干活可不太行。”

    “谁说是要你给他干活了?”汪紫倒是很讶异,“我是说合作!他这次的手机项目连软件都一块做的,发布会那个外卖的概念挺好,这不是合作机会吗?”

    “……这么一说,倒显得是我露怯了哈。”汪紫老公笑着摇头,敲了一下自己脑袋,“再看吧,感觉还是会有点缘分的。”

    黄展正在家里听着黑胶唱片,手中举着空的红酒杯左右摇摆,就像是一个音乐指挥家。

    他闭着眼睛,脑袋轻轻跟着音乐节奏晃动。

    看着很轻松自在,心里倒是暴雨狂风。

    他突然发现自己有点把握不住创族w9的研发方向了。

    看过并参与了李颜的蛟龙手机项目之后,他心态有了很大变化。

    怎么看w9都觉得差点意思,想要集创族全公司之力往李颜启发他的那些点研发的话,又实在是不地道。

    这脸就算拉得下去,创族有没有这个资本与底气,也还两说。

    瞧瞧李颜能撬动的资源,这才特么系统研发阶段,要是系统搞出来了,让大家真正体会到“蛟龙手机可以做成”这种情绪……

    多不得了。

    到了融资那会儿,他说不定都想上赶着给李颜送钱。

    那时候李颜又能撬动多少资源,获得多少支持?这哪里是创族能顶得住的。

    不过也就是想想,创族现在是未来科技的合作伙伴,同一战线来的。

    所以他不得不面对一个选择,或者说抉择——要不要继续全力研发w9。

    菠萝对创族w8的制裁在如今有蛟龙手机带来的期待背景下,已经附加上了厚厚一层民族情绪。

    主流声音是认为菠萝公司的做法非常恶心,专注于用“无耻的外观专利”打压所有可能威胁到它的公司。

    在磅礴的情绪面前,连客观分析一下创族w8的外观到底抄没抄菠萝手机,都是不被允许的。

    “乔说到底就是个投机的商人,在资本利益面前果断抛弃了科技进步,他根本代表不了智能手机的未来。”

    这是微博上被点赞过万的观点,很说明现状了。

    大家甚至认为创族被打压之后愿意支持李颜的项目,是一件非常“有志气”的事情。

    别人甩来的鞭子,抓住了狠狠打回去。

    甚至有人把创族套上了“民族企业”的名头,这个可把黄展看得汗流浃背。

    他也只是个商人,带点理想主义而已。

    在重生前的李颜曾经经历过的2010年,创族w8面对的舆论可不是这样的。

    虽然也有过用户集体上书质问菠萝公司CEO老乔的操作,但人家压根不理。

    社会舆论也没炒起来。

    在机主那一波情绪过去之后,很多人还是拿国内外差距做文章,一度让黄展焦虑难眠。

    然后菠萝手机4横空出世,坐实了人家就是智能手机的未来,黄展不得不停产w8,想尽办法推出w9挽回一些败局。

    虽然w9成绩也不错,但跟w8这样的起点完全不匹配,也为后来创族的没落埋下了伏笔。

    现在这伏笔已经被李颜一脚踩烂了。

    “命运被改变了啊,被一个……少年。”

    音乐结束了,黄展手中的杯子久久举起,迟迟不肯放下。

    回到新北的李颜,终于在2010年9月1日迎来了高中第一堂课。

    没有什么班主任,负责这二十一个人班级事务的,就是职务为“教导主任”的何济民。

    教导主任往往跟严厉、恐怖扯上关系,但何济民不是,他是个还算随和的年轻讲师。

    当然,主要的影响因子还是“卓越班”本身。

    连新北一中的零班,都已经没什么纪律上的事情要管了。

    遑论集中了整个华南片区最好的二十一个学生的卓越班?

    加上这种无比自由的上课制度,更没什么好黑脸施压的了。

    就像蔡校长说的,到这里之后,学生们全都是自我负责制。

    身在卓越班,如果需要用“纪律”“制度”来施压,逼着你学习,那你已经输得彻底。

    这群孩子天赋都是一等一的,在学习热情与自觉性上,同样是一等一的。

    全都是“比你天才的人比你还要努力”的范本。

    所以何济民更像一个管家,负责解决孩子们学习之外的事情。

    例如看到李颜从物理基础课课堂上离开时,就会上前询问:

    “李颜同学,怎么了吗?”

    “去下节课。”

    “嗯?”这物理课不是还没上十分钟吗?

    “我要去找一下开了课题的孟教授,有些问题问他。”

    “那这边……”何济民带着圆眼镜,有点上个时代的文人气质。

    “我看过教学内容跟题目了,都会,所以把时间用在别的地方。”

    何济民好歹也是华大讲师,全国出类拔萃的各路天才见过许多,这种类型的话倒也不是第一次听,所以只是点了点头就让李颜离开了。

    其实李颜的意思是,他目前60的物理水平还足以应对当前的学习进度,所以没有学习的必要。

    当然这话不能说出去。

    孟长歌的课题有两个,一个是上半学期的计算机体系结构与性能优化,一个是下半学期的物联网与嵌入式系统。

    他正在跟同学们进行初步交流呢,余光瞥到李颜从后门进来,心里竟然紧张了一下。

    这臭小子不会拿着什么大难题直接来问我吧?

    好在李颜还是懂礼貌懂做人的,一直等到孟长歌讲完第一小节,让大家进入自由讨论环节,才拿着笔记本找到他。

    在台下听课的时候,同在教室的丘树里还疑惑了一下——孟教授说的都是些很基础的东西,抛砖引玉而已,李颜噼里啪啦地做啥笔记呢?

    他其实还挺想找李颜说话的,但是看李颜一副沉浸其中的样子,也不好打扰。

    “难道这点难度的东西,对李颜来说很困难?”

    后来他看到李颜把笔记本递给了孟长歌,孟长歌很快露出了同款沉浸式表情。

    并且眉头越拧越紧。

    丘树里终究是没忍住凑了上去,“孟老师,李颜,你们在研究什么,我可以看……”

    李颜大方地给了过去,“集思广益,大家有思路的话都可以聊聊。”

    丘树里乍一眼没看懂,乍两眼也还是没看懂。

    于是静下心好好看。

    啥↓啥↓啥↓这写的都是啥↓?

    看不懂很正常,李颜这些问题都是从实操中得来的,难搞,并且有可称千丝万缕的前因。

    只是被他提炼成了具体需求甚至是代码实现难题而已。

    丘树里也是青信奥初中组国赛一等奖没错,但撑死了也就是陈凡水平,在完全没跟过本项目的情况下,能看懂李颜在说啥都算烧高香了。

    毕竟连一直跟着项目过来,晚上偶尔还会去未来科技进修的陈凡,都跟得痛苦不堪。

    李颜的思路太快,沟通起来完全不管别人听没听懂,有时候连孟长歌都还在思考李颜第一个问题,他自己就特么解决了并且提出第二个问题。

    陈凡坐在旁边边听边做笔记,只要写的时候不小心写错,需要改正。

    出这么一瞬间神的功夫,就完全听不懂李颜嘴里的天书。

    就跟大家上数学课,一开始每一步板书都能看懂,打个哈欠一看就全是神秘符号了,是一回事。

    所以看到他大受打击之后丢了半条魂一样走回座位,李颜很想上去安慰“这不是你的问题”。

    但一想到大概会被解读为强者对弱者的怜悯,也就作罢了。

    很快就到了吃中午饭的时候,整个卓越班的学生其实都有点小小兴奋。

    他们穿着白衣黑裤,完全就是荣誉的象征,跟穿着蓝色新北中学校服的同学在一层食堂就餐,非常显眼。

    这不就是被动装逼光环?

    所以在有饭菜送到卓越班宿舍门口跟跑去食堂吃两个选择面前,大家基本都选择了更麻烦的后者。

    司马昭之心啊。

    同时他们也都在猜,李颜会不会跟韦韵之一块吃饭,八卦总是令人心旷神怡,他们甚至开始想象校服不同的两个人站在一块有多显眼了。

    结果李颜回了公司……

    连陈凡都没憋住,跟着下楼路上可劲问“为啥不跟学姐一块吃饭”。

    “第一,我俩没谈恋爱,一块吃饭不是必需品。第二,不是学姐。第三,她走读中午回家。”

    “哦!搞半天是学姐也不吃,那懂了。”陈凡拍拍手,“你要去找学姐吃饭,我明白,不打扰你,我去食堂。”

    ……青少年但凡能把搞男女之情八卦的精力用在学习上,人类科技应该会被往前推进一个节点。

    也真不知道背地里都是怎么传的,一下子搞得身边人都知道他跟韦韵之关系好了。

    合着大家都知道他俩在谈恋爱,就他俩不知道?

    李颜摇摇头,打开了手机qq,看到韦韵之发来的消息……等等。

    还有几条消息更扎眼,来自林志远:

    颜少,能借我点钱吗?一定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