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三人等在地铁站,零零散散的还有一些人等车,年纪都很大。

    不知是不是地铁站里的光线晦暗,这些散客面目不清,像是自带一层滤镜。

    地铁终于呼啸而来,车停了下来缓缓开门,我们三人进了车厢。

    里面只坐着很少的人,而且这些人并不坐在一起,而是散开坐,一排座只坐一个。

    我们一进来,所有人都侧头看过来,齐刷刷盯着我们。

    卫蓉蓉吓得紧紧搂着我,就差贴在身上了。大硕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轻声说:“秦老板,我怎么觉得今晚有点怪怪的?”

    “来都来了,还能回去?”我说道:“再走时间来不及了,将就坐吧。”

    车门关闭,车子发动,缓缓向前,速度渐渐加快。

    能有十来分钟,卫蓉蓉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搂着我的胳膊闭着眼打盹。

    大硕坐在另一边,轻声说:“老板娘是不是太累了?”

    我赶紧道:“她可不是什么老板娘,就是我一个……”我想说客户,又觉得太外道,便说:“是我一个妹妹。”

    卫蓉蓉应该是听到了,暗暗掐了我一下。

    能有半个多小时,上来的人渐渐多了,一排座位几乎坐满。

    这时我看到对面坐着一个老头,鹤发童颜,长得有点面善,不知在哪见过。

    老头见我看他,很有礼貌地点点头,微微笑了一下。

    就这一下,我这个心脏啊,咯噔咯噔开始狂跳。

    我这边一动,卫蓉蓉有了反应,轻轻说咋了你。

    我赶紧让她起来,然后凑在耳边对她说悄悄话。卫蓉蓉的耳朵很痒,“嗯”一声扭了扭白皙的脖子。

    我轻声跟她说,注意对面的老头。

    卫蓉蓉看了一会儿,那老头微微笑着冲她也点点头。卫蓉蓉也凑在我的耳边,细细地说:“老爷爷很有礼貌,咋了?”

    “你记不记得昨天取莹莹的行李回来,车子开在胡同,看到有户人家的老爷子死了,正在送殡。”我说。

    卫蓉蓉点点头:“对啊,咋了?”

    “死那老头的遗像你见着了吗?”我问。

    卫蓉蓉撅着小嘴:“我没事看那东西干什么,怪瘆人的,又不是我爷爷……”

    她突然明白了什么,眼睛瞪大,紧紧搂住我的胳膊,“你,你是说,对面那个老爷爷是……”

    我点点头,偷眼再去看对面的老头。

    一点没错,就是已经死了的老王头。

    一开始为什么没认出来,我见过老王头几次,老头行将就木,见天坐轮椅,据说还有点帕金森。看上去跟老木乃伊差不多。

    而眼前的老头,鹤发童颜自不必说,腰板溜直,眼珠子铮亮,头上的抬头纹都开了。和平常的老王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过仔细看,是他没错,那五官那气质那做派。

    如果在这里见到老王头,说明……这辆地铁不干净。

    我偷偷碰碰大硕,低声把这件事告诉他。大硕吓得不轻,拉着我问,真的假的。

    我告诉他们别慌,打算验证一下,我慢条斯理从兜里摸出烟,取出一根点上,慢慢吐出烟圈。

    根本没人来管我。我吞云吐雾,车子还在照常开。

    按说有人在车厢里吸烟,便会触发报警装置。

    我把烟头在鞋底擦灭,然后站起来。

    卫蓉蓉紧紧拉着我,急着说:“你干嘛啊?赶紧坐下。”

    我掰开她的手,做出一个举动,卫蓉蓉和大硕都看呆了。我横穿车厢,摇摇晃晃走到老头面前,坐在他的身边。

    “王老爷子,还认识我吗?”我说。

    老头呲着牙笑:“熟,是胡同里按摩那小子吧。”

    我点点头说,就是我。

    老头下面说了一句话,让人后脖子冒凉气,他说道:“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的也死了,正好和我老头子做个伴,咱们一起去。”

    我勉强笑了笑:“你还是自己去吧。”

    我走回来说:“下一站咱们下车!”

    “怎么了?”大硕颤着声问。

    他这么大一条汉子,居然胆子比鸡还小。

    不过也难怪,谁落到现在这种场景里,都无法保持镇定。

    “不知道怎么了,咱们上了一趟只有死人才能上的车,得赶紧离开。”我说。

    “如果不走呢?”卫蓉蓉问。

    “直接拉到阴曹地府。”我一字一顿道。

    大硕和蓉蓉一边一个,过来紧紧搂着我的胳膊,两人哆嗦成了一团。

    我这个无语啊。

    这时车子缓缓进站,停了下来。

    我赶紧站起来,他们两人把我当成了主心骨,紧紧拽着就是不撒手。

    我带着这两个拖油瓶走向门口,不管怎样先从这里出去再说!

    眼瞅着到了车厢门口,突然上来了一大帮人,裹着大量的寒气。

    猝不及防中,我们三人被瞬间挤散。

    卫蓉蓉被挤到了后面,快吓傻了,尖叫着喊我的名字,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拼命分开人群,用最快速度走到她的面前,拉住了她的手。卫蓉蓉再也不矜持,见我来了,投身一扑,整个扑在怀里,紧紧搂着脖子,一边哭一边不撒手。

    我安慰了两句,回头再看,大硕找不到了。

    我头上隐隐见了冷汗,告诉蓉蓉一定要抓紧我,不能走丢,现在回头找大硕。

    卫蓉蓉紧着小碎步在后面跟着我。

    上来的人很多,装满了整个车厢,身上全都带着寒气,而且向外散发着黑烟。

    车厢里笼了一层烟尘,我什么都看不着,只能大声喊大硕的名字,根本没人回应。

    说实话,如果是我自己遇到这种事,还能从容一些,但现在有两个人的安危系在我的身上,不可能不管不顾就一走了之。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一声,咦,有人发来了消息。

    我眉头一挑,手机竟然可以通信?

    难道先前判断错误,这里并不是死人的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