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借婆婆吉言了。”

    “若真有人妖和平相处的那一天。”

    “愿我们几人还能在这里见到您。”

    林朝辞理解这位月啼婆婆的难处,换做是他,他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冒这种风险和别人做朋友,更别说月啼暇还有一些不能明说的小心思:“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谢谢您,若您不同意我们借住,可能我们也只好风餐露宿的坚持一晚,也吃不上这美味的饭菜了。”

    “过誉了。”

    “一点家常便饭。”

    “上不得台面。”

    月啼婆婆如此说着,用筷子夹起一块蘑菇,放入月啼暇手里捧着的小碗,避开了身份上的问题,也避开了双方刚刚交流中的相互暗示,话锋一转,换了一个更加轻松的问题:“话说回来,你们借道于此,是打算去往何方啊?”

    月灵蝶继续吃饭,没吭声。

    跟林朝辞三人不同。

    她走的路线,没有规律可言。

    往往是走到什么地方,就算什么地方。

    就比如说眼下。

    如果她没碰见月啼暇,如果月啼暇没对林朝辞发出邀请,如果林朝辞没答应,她的行踪大抵是离开森林,找一找森林周边的村子,打听一下好说话的人家,借宿一晚,明天一早继续出发,拿张地图,再拿出一枚铜钱,如果没有,石子也行,随便一扔一看就是目的地。

    故此,月啼婆婆的这个问题,一听就不是问她的。

    她自是没必要回答。

    林朝辞不慌不忙的咽下食物,确保自己吐字清晰,语气谦逊,如实道:“我们借道于此,是想去神火山庄看看,拜访一下神火山庄的东方老庄主,无忌跟我们说过,从姬家出发,至神火山庄,大抵有两条路,一条是走上方的沼泽,一条是走下方的森林,考虑到沼泽周边的环境恶劣,我们也就走下面的森林了。”

    听闻此言,月啼婆婆笑着摇摇头。

    看着姬无忌和闻伯霖不解的表情,以及林朝辞始终如一的神色,对林朝辞的满意与忌惮更上一层楼:“别误会,这位无忌小朋友说的不算错,但也不全对,森林与沼泽确实可以从中间一劈两半,哪怕是这种一劈两半是曲线,可是,森林与沼泽也是相辅相成的,你们想从下面走,确实能绕开一大部分沼泽地,十分之九是能绕开的,可还有十分之一,则是绕不开的,因为在你们走的这条路线上,还有一支名气很大的妖族,想必你们不知道……”

    “昂~昂~”

    阿柱吭哧了两声,举起一块木牌。

    上面写着四个大字——翠玉一族。

    姬无忌和闻伯霖一脸茫然,这两个出身于世家的少爷,对外界的了解并不多,忽然冒出来一個从没听说过的翠玉一族,自是不清楚,不过,在月灵蝶的提醒下,却一下子明白了过来:“翠玉一族就是水蛭一族,但水蛭一族是咱们人族的叫法,如果当着人家的面,最好别叫这个名字,这个名字约等于在骂她们。”

    说翠玉一族不知道。

    说水蛭一族全都懂。

    这就是理论与实践的区别。

    故此,姬无忌与闻伯霖也犯了难,水蛭一族在人妖两界的名声都很响亮,在人族这边响亮,是因为水蛭一族有一位大妖王级别的族长,号称“只要有一口气就死不了”的翠玉灵,身为人妖两界公认的第一奶妈,影响力大的惊人,如非必要,一气道盟也不愿意招惹这位水蛭之王,而在妖族那边,名声响亮的原因就更简单了,水蛭一族每年救活了不知多少妖怪,就算其中的一些妖怪狼心狗肺,可依然有一部分妖怪对水蛭一族充满好感,谁要是敢杀水蛭一族的族人,最好期待自己别受伤,跟“杀谁也不能杀医生”是一个道理。

    “不过,都是在一片森林里住着。”

    “老身跟那位翠玉族长也算认识。”

    “如果不嫌弃,让小暇和阿柱陪着你们走一趟吧。”

    “小暇跟翠玉一族的某个小姑娘是好朋友,也省的你们绕路,来来回回多走上千里的林路了。”

    见林朝辞的面色变也未变,月啼婆婆的心中是既喜又忧,喜,是喜在林朝辞各方面都很成熟,如果说林朝辞练气八层的修为让她眼前一亮,那么,这份沉稳和成熟,则比天赋更加可贵,忧,是忧在林朝辞性格如此圆滑,难以拿捏,她这个老家伙都摸不透林朝辞,就算是想替女儿把关,也做不到,属实很纠结。

    愣头青有愣头青的好处。

    滑头也有滑头的坏处。

    待她今晚再跟小暇说说,听听小暇是什么想法,如果想断,那就干脆点,如果不想断,大可以在明天去水蛭一族的路上跟林朝辞说明白。

    生了一个内向的女儿。

    她也很无奈。

    有些时候,只能赶鸭子上架,逼这个女儿一把,免的女儿将来后悔,这种操作已经很熟悉了。

    如此说罢,这才见林朝辞拱手道谢。

    摆摆手,示意此事到此为止。

    竹屋内,昏黄的灯光倒影在纸窗上,也将一桌人的身影一并留在了上面,或许多年过去,这些人会天各一方,但仍有此刻的纸窗记着一切,也仍有此刻的时光,记录着一路的精彩。

    ……

    ……

    “你的计划要开始了。”

    “我的任务也完成了。”

    “临别之际,就没什么想说的?”

    依旧是昏黄的灯光,只不过,不再是会给人带来温暖的竹屋,而是在一座冰冷阴寒的山洞里。

    两名身披黑色斗篷的神秘人,相隔数十米的距离。

    一位站在洞口。

    一位站在洞内。

    刚刚这几句话,正是那位站在洞口的人开口说的。

    而听见这句话,身处洞穴内部的神秘人却冷笑一声,语气阴冷,充满了令人恐慌的狠辣:“我跟你这个出卖族人的妖孽能有什么好说的?”

    “我可没有出卖我的族人。”

    “我只是不小心泄露了她的行踪。”

    “只怕伱一时心动,被她那娇柔的小身段迷的神魂颠倒,将我卖了……反而误了你我的性命。”

    “色是刮骨刀。”

    “慎重啊,火神大人。”

    站在山洞口的人如此说罢,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金人凤看了良久。

    终究还是没动手。

    掌中燃起一捧火焰,将那张纸条烧成一抹灰烬,火光将他的身影照耀的扭曲且疯狂跳动,直至一捧灰烬落下,挥袖掀起的狂风将灰烬和昏黄的火光一并吹散,大步流星的走出山洞,偶尔落下的一缕月光,才惊鸿一瞥的照出了此人的容貌,那是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也是神火山庄的大师兄,金人凤:“我的好师父,别怪我,这都是你逼我的……如果那份婚约是我的,我又何苦会对你动手呢?”

    月色被乌云掩盖。

    谁是猎物,谁是猎手。

    谁又能说的清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