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岐是个极其谨慎的人,心思细腻,阴狠毒辣。

    他坐镇赌坊,轻易不会露面,毕竟这种见不得人的买卖,与他如今偏将的身份不符。

    一旦需要他出面的时候,便是杀人的时候。

    赌坊是他的摇钱树,谁敢断他财路,他就会送谁归西。

    佟岐在出来之前,早已判断出云缺的修为,只是个区区八品武夫。

    云缺带来的一些山匪,佟岐也在预料之中。

    即便常威现身,佟岐也毫无意外。

    这些年,他其实一直在等常威来报仇,顺便送这位老友上路。

    可佟岐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的赌坊里居然会出现一头虎妖。

    而且还是七阶虎妖!

    当虎口吞下的那一瞬,佟岐的稳重彻底消失,大惊之下爆发出七品炼神境武者的全力,在虎牙合拢之前逃了出去。

    咔嚓!

    大口咬合的闷响,就在佟岐身后,吓得他魂不附体。

    七品武者确实很强,近身之下没有任何修士可以匹敌。

    但妖族是个例外。

    七品武夫对战七阶妖族,胜算至多五五开。

    武夫身体强横,妖族更加彪悍,如果没有武器的话,七品武者在七阶妖族面前连一成胜算都没有。

    此刻佟岐的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七阶虎妖到底是怎么进的八山城!

    “常威你敢勾结妖族!”

    佟岐大骂出口。

    嗡!!

    佟岐的脚下尚未站稳,就听到了刺耳的破风声。

    无需多看,以佟岐的经验立刻判断出那是长刀斩来的响动。

    从刀刃撕破空气炸出的响动分析,这一刀的力道无比恐怖,不弱于虎口吞杀!

    佟岐吓得亡魂大冒。

    斩来的长刀几乎与虎口合拢的时间重叠,没给他任何躲避的余地。

    佟岐只能以全力动用法器短刀防守。

    他认为自己的修为,加上法器,足以挡下对方这一刀。

    因为赌坊里除了身后的虎妖,只有那个黑衣少年与佟岐是八品武者,其他山匪充其量只有九品修为。

    佟岐在心里已经打好了主意。

    只要他挡住这一刀,立刻破窗而逃,去向大将军求救。

    八山城距离皇城不远,此地守军众多,更有五品境界的将军坐镇,区区一头七阶虎妖,绝对翻不起风浪。

    佟岐打算得很好,但他算错了一件事。

    迎面斩来的一刀,他根本扛不住!

    咔嚓!!!

    一道血光闪过。

    佟岐的法器短刀连着他的脖子,被一刀斩断!

    鲜血迸溅,人头飞起。

    当佟岐觉得身体失去了知觉之际,他终于看清斩来的那把刀。

    刀身漆黑,遍布着无数繁密的血纹,那些血纹中心汇聚着一颗诡异的竖瞳!

    长刀之后,是面色冷峻的黑衣少年。

    那是什么刀?

    佟岐很想问问,可惜已经说不出话,只能在脑海里泛起一丝疑惑。

    他想不通。

    自己堂堂七品炼神境武者,又有法器在手,怎么会被一个八品武夫一刀斩杀。

    带着这份疑惑,佟岐最后的神智彻底消散。

    骨碌碌。

    人头落地滚出老远。

    云缺随之收刀,吞了一把鸟蛋。

    萍山君再次幻化为人形,重新戴好斗笠。

    出手之前,云缺早决定动用全力,速战速决。

    一旦让佟岐逃了,那才是麻烦。

    到时候恐怕连城都出不去,城门处肯定层层设防,加派重兵把守。

    在八山城里与一名偏将鏖战,最后会惊动将军苏鸿山,更会惊动红莲教的眼线。

    所以云缺直接动用了妖力,斩出最强一击。

    其实也怪佟岐大意。

    他根本没看得起云缺这种八品武者,全部精力都放在身后的萍山君身上。

    否则想要杀掉一名七品,云缺所要消耗的力量远远不止现在这么少。

    见佟岐被杀,断手的庄家吓得目光呆滞,缩在角落里颤抖个不停。

    赌坊之地,闹事的向来不少。

    打架斗殴者比比皆是,甚至人命案都出过几次。

    无一例外的,全被佟岐这位东家摆平了。

    谁让人家是偏将,又是七品强者呢。

    那庄家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东家有一天会被人砍了脑袋!

    八山城里杀偏将,这得多大的胆子!

    常威红着眼睛扑到尸体近前,举起刀一顿乱砍,直接将佟岐的尸体大卸八块。

    心头这口憋了多年的恶气,终于吐了出来。

    “畜生!你没想到吧,你也有今天!”

    常威遍布血丝的眼睛里热泪盈眶,沙哑着低吼。

    大仇终于得报!

    一群山匪跟风卷残云一样,很快将赌坊收刮一空,每个人都拿到不少银子,喜笑颜开。

    屋子里还剩个断臂的庄家。

    云缺来到此人近前,语重心长的道:

    “以后别坐庄了,干这行,风险太大,动不动丢胳膊少腿,你说是吧。”

    “是是是!我以后再也不来赌坊!”庄家吓得魂不附体,点头如鸡吃米。

    云缺满意的点点头,转身吩咐道:

    “卸他一条腿。”

    瞎子在旁边早准备好了,上去一刀,把庄家的左腿切了下来。

    这下那庄家变成独臂独腿,彻底成了残废,大叫一声昏死过去。

    云缺拿出事先备好的毛笔,沾着佟岐的血迹,在赌坊里留下几个大字。

    替天行道!

    将佟岐的人头装进一个牛皮口袋里,云缺给等在门口的牧青瑶投去一个眼色。

    牧青瑶目睹了刚才的打斗,她立刻会意,扔掉裙衣,里面是一身与云缺一样的黑衣,随后挽起一头秀发,戴上一顶黑帽。

    装扮一换,乍一看还以为是个俊俏的公子哥儿,少了几分娇柔,多了几分飒爽。

    此刻已是黄昏。

    城门即将关闭。

    在赌坊门口,云缺拿出一枚烟花响箭。

    点燃引线后,箭尖朝天。

    嗖!!!

    嘭!!!

    响箭飞起近百丈后,在天空炸起一团绚烂的烟花。

    整个八山城都能清楚的看到。

    信号已发,下一步,便是逃亡之旅。

    “走,出城!”

    云缺带着众人快速离开赌坊,在东街尽头与车队汇合。

    同一时间。

    八山城西城门一阵大乱。

    两百多名山匪从林间杀出,很快抢占了城门,守军见对方来势汹汹,不得已退回城内。

    占领城门后,这些山匪按照云缺的吩咐,用煤油点燃城门。

    一时间火光冲天。

    守军都看愣了。

    哪有敌人只占领城门口,不进城反而烧城门的?

    见山匪们守着城门不进来,守军中的头领急忙派人去通知将军,召集援军。

    很快大批守军赶到,冲向城门,与山匪展开厮杀。

    八山城今日乱象四起。

    不仅城门被烧,城中佟岐的府邸也燃着熊熊火光。

    当赶来的军兵把大火扑灭,才从府上家眷口中得知有山匪进城,洗劫了佟府。

    两处大火,终于惊动了八山城守将苏鸿山。

    得知消息后,苏鸿山面露疑色。

    八山城附近有山匪作乱,他早就知道,而且围剿过多次。

    可惜那群山匪太狡猾,居住在深山,看到大军,立刻化整为零逃之夭夭。

    以至于苏鸿山一身五品修为,偏偏拿那些老鼠一样的山匪没办法。

    即便杀掉一些,很快又会有新的山匪出现。

    苏鸿山不厌其烦,最近做出个决定。

    他打算亲自出手,自己一个人出城,不带一兵一卒,把周围的匪寨统统连根拔起。

    一位五品武者,单枪匹马即可覆灭一处匪寨。

    早些时候,苏鸿山派遣手下一名偏将出城去收集附近匪寨的线索,把具体位置带回来即可。

    那名出城的偏将,正是云缺进城时遇到的黎将军。

    苏鸿山多年没有出过手,决定这次大开杀戒,震慑宵小。

    结果没等他去找山匪算账,人家先打进了城里。

    苏鸿山怒意大起,吩咐道:

    “护卫营集结!将那群胆大包天的山匪尽数格杀,备马!”

    将军备马,亲自出战!

    苏鸿山的护卫营,是八山城守军中真正的精锐,由九品武者组建而成,战力极强。

    很快一匹高头大马出现在门外。

    这匹马通体如墨,比普通战马要壮硕一倍以上,浑身没有毛,生着一身鳞片。

    旋风驹,七阶马妖!

    旋风驹速度惊人,快若旋风,由苏鸿山亲自驯化为坐骑。

    东城门。

    云缺带着车队来到城门下。

    进出城门的人已经不多,再有一会,城门便会关闭。

    趁着城门还开着,云缺选择即刻出城。

    一般情况下,进城的车队都要经过检查才行,出示通关文牒。

    而出城的时候几乎没人多管。

    走到城门口,车队被一名城门守卫拦住。

    此人是名校尉,目光冷漠,扫了眼车队后吩咐道:

    “所有货物统统查验,把你们的身份文牒拿出来,所有人的都要检查。”

    这家伙属于没事找事了,小题大做。

    周围的守军立刻听命,过来检查货物。

    不过云缺不在乎。

    就算对方不找自己麻烦,云缺也要找这些守军的麻烦。

    云缺面带笑容递过去二两银子,道:

    “大人,通融通融,眼看着天黑了,我们得在天黑前出城才行。”

    那校尉冷冷的看了眼银子,根本没接,冷漠道:“你的文牒,拿来我看。”

    云缺答应了一声,将文牒交给对方。

    他这张文牒,是车队原本那老东家的,年纪根本不符。

    校尉立刻神色一冷,道:“这些,都是你的货?”

    “没错,做点小买卖。”云缺笑道。

    “你的文牒上,记载的年龄是五旬多,你今年有五十岁?”校尉狐疑道。

    “长得年轻,加上保养得好。”云缺道。

    “哼,你觉得我是三岁小孩,还是傻子。”校尉握住了刀柄。

    年纪与外貌,相差十几岁甚至二十几岁已经是极致,哪有年过五旬的少年人。

    “文牒不重要,我有口令,大人听完肯定让我通行。”云缺神秘兮兮凑过去,低声道:“红烛不灭!”

    “莲台永存。”

    校尉听闻这句话,下意识的接了句,随后他再次疑惑的看了看云缺,道:“你是哪个堂口的,我怎么从没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