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滔此人身形魁梧,生得高高大大,穿金挂银,一身贵气,在人群中颇为显眼。

    身为誉王之子,皇帝的亲侄子,殷滔从生下来便地位显赫,仆人丫鬟无数,以至于养成了一种孤傲的脾气,哪怕在学宫里,看人都用鼻孔,一副高人一等的气质。

    在学宫里求学的皇家子弟并不少,大多不在学宫居住,晚上会回到自己的府邸。

    因为学宫里没有下人伺候。

    对那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皇亲贵胄来说,身边没有仆人,实在是一件难熬的事。

    殷滔最近几天都没来学宫,因为养了一房小妾,整天在府上寻欢作乐,今天被他老子给撵了出来,才不得已到了学宫,本来打算混一天就走,怎奈东楼先生不许学子离开,都得围观做菜。

    殷滔正心生不满,想着快些回府与小妾玩乐,忽然听到旁边有两人在争执。

    “你欠我的二两银子今天必须还!”

    “什么叫欠你?随口一说而已,你还当真了,谁知道那头猪真会上树。”

    “少来!字据在这呢,白纸黑字,当时我说猪会上树你不信,非得赌二两银子,你输了就得还钱。”

    “不还能怎么样,赌债而已,谁当真呐。”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赌债也是债,欠钱不还的生儿子没有肚脐眼!”

    “我不生儿子,只生闺女,你能奈我何。”

    两人争执的声音不小,周围人都听得见,尤其在殷滔旁边,他听得最清楚。

    正奇怪着怎么猪还会上树呢,殷滔就见旁边那扫帚眉的年轻人朝他求援道:“这位师兄你给评评理,他欠我的二两银子,该不该还!”

    殷滔嗤笑了一声,鄙夷道:

    “二两银子的赌债都还不起,你还指望他生儿子没肚脐眼?估计他连婆娘这辈子都找不到。”

    周围其他几个学子也觉得气愤,纷纷指责欠钱不还的云缺。

    梅钱义正言辞的道:“公道自在人间!欠钱不还,连猪狗都不如!赶紧还钱!”

    “还你就是了,又不是给不起,我可不想做猪狗。”

    云缺做出一副认命模样,拿出二两银子交给梅钱,随后转向殷滔,高声道:“我的赌债还清了,世子殿下,你的三千两赌债,也该还我了吧。”

    殷滔愣在原地。

    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欠了那么多赌债,眼前的年轻学子他根本不认得。

    梅钱也怔住了,随后龇牙咧嘴,恨不得冲过去咬死云缺。

    他这才知道自己被拉下水了。

    云缺之前对他说的三百两赌债,原来是三千两!

    而家里开酒楼的富家子弟,居然是亲王世子!

    梅钱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偏偏无可奈何,戏已经演完,他就被一脚踹开,拿了一百两好处,却得罪了亲王世子,实在得不偿失。

    殷滔很快清醒过来,怒视着云缺道:“胡说八道!我根本没见过你,何时欠过你的钱!”

    “世子殿下别急,听我慢慢道来。”

    云缺将记载赌约的纸张拿了出来,道:“关于舞仙子的赌约,想必世子应该没忘,你当时下注三千两,恰巧半月前舞仙子开口与我说话,当时不少人都在,房石师兄也可作证,其他人的赌债已经清还完毕,只差世子一人,殿下该还钱了。”

    房石就在人群里呢,听到自己的名字,他一个劲咧嘴,跟梅钱此刻的心情差不多。

    殷滔这时恍然大悟,随后愈发愤恨起来。

    他当时只是气话而已,当天他厚着脸皮搭讪穹舞三次,结果人家根本没理他,殷滔一怒之下说出三千两赌注。

    本以为最后肯定是他这位世子殿下才能令舞仙子开口,结果被一个无名之辈捷足先登,殷滔又气又恼,恨透了眼前讨账的云缺。

    三千两而已,他不是拿不出,堂堂誉王世子,这点钱不算什么。

    但殷滔咽不下这口恶气!

    他根本没想过给钱,怎奈云缺和梅钱刚刚演了一出好戏,大骂欠债不还者猪狗不如。

    最绝的是,殷滔偏偏还中了计,亲口说云缺这种欠二两银子不还的家伙连婆娘都讨不到,儿子更生不出来。

    他要是今天不还钱,那刚才他骂出的话,他自己就得全接回去。

    众目睽睽之下,殷滔实在丢不起这份人。

    狠狠瞪着云缺,殷滔怒声道:

    “行!三千两是吧,我现在身上没带那么多银票,过两天给你就是!”

    云缺摇头道:

    “好饭不怕晚,赌债最怕欠,我已经等了半个月才看到殿下,这笔账不能再拖了,世子殿下还是现在结清为好,若实在没有银票,用些金银首饰抵账也是一样的。”

    对于欠债这种事,云缺和梅钱的观点是一样的。

    宁可我欠天下人,不让天下人欠我。

    尤其‘过两天给你’这种说辞,云缺可太熟悉了。

    当初借给梅钱一百两,那孙子就是这么敷衍的,一百两银子,足足拖了两年都没还上。

    一要钱,就说过两天给你,直接过了两年,也没见着钱。

    到时候殷滔整天不见人,去哪找他去,总不能去誉王府要账,府上肯定有不少护院高手,没准打起来。

    殷滔浑身上珠光宝气,脖子上挂着价值万金的乌金链子,左右腰间各悬着价值连城的血玉,帽子上镶嵌的珍珠有指甲那么大,还是一圈儿,简直是行走的珠宝库。

    不用多,随便从这位世子身上拿一件珠宝,足以抵得上三千两的赌债了。

    殷滔有心发作,想了想这里是学宫,又忍住了,冷冷的瞥着云缺,嘴角挑起一抹冷笑。

    随后殷滔将大拇指上的一个墨玉扳指摘了下来,道:

    “此物足以抵得上三千两银子,押在你这好了,小人总能看到小利,看不到大富大贵。”

    殷滔指桑骂槐,说云缺没眼光,得罪他这位亲王世子,只能得到点小钱儿,却错过了天大的富贵,以后肯定没有好日子过。

    云缺才不在乎。

    自己富贵与否,或许与贵人有关,但云缺很确信这个誉王世子,肯定不是自己的贵人。

    一个喜欢争风吃醋的世子,仗着出身好而已,若没有世子的头衔,屁都不是。

    接过墨玉扳指,云缺看了看,仔细收好,微笑道:

    “世子殿下果然守信,不过这件扳指我只保管两天,两天后你若不拿三千两银票来换,对不住,我只能把东西送到典当行。”

    云缺没心思与这种人浪费时间,两天期限,已经算给对方面子了。

    “好!”

    殷滔当即答应下来,不过嘴角的冷笑却带着一份阴险。

    他就没打算用银票来换那扳指!

    因为墨玉扳指是皇帝御赐之物,殷滔就等着云缺卖出去呢,只要敢卖,那云缺便多了份私自售卖御赐之物的罪名,皇帝若得知,肯定龙颜不悦,云缺到时候就倒霉了。

    而他殷滔却有说辞,我押出去的东西而已,谁让你云缺给卖了。

    殷滔打算到时候把罪名全推在云缺身上,借皇帝之手,让眼前这个可恨的家伙从世上消失。

    借刀杀人!

    阴险的殷滔,已经对云缺起了杀心。

    大锅里的食物已经做好,周无机瞪着眼睛,分给在场所有学子一人一份,必须都吃完。

    于是毫无意外的,又吐了一大片。

    云缺还好,只是觉得有点恶心,将事先说好的一百两银票分给梅钱。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就该听劝,离你这个扫把星远远的!呕……”梅钱干呕着骂道。

    “听谁的劝?哪个老人劝你离我远点了?”云缺狐疑的道。

    “听……”梅钱神色变幻了一下,硬气道:“听我爷爷说的!”

    “你爷爷不是早死了么。”云缺道。

    “我爷爷昨天托梦给我,让我离你远点!你以后少来找我!”

    梅钱干呕着逃回演武殿,并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来百花殿。

    被坑了不说,还差点说漏嘴,又被强行灌了一碗血肉模糊的恶心东西,他已经欲哭无泪。

    瞧了瞧不算太晚,云缺也去了趟演武殿,用犁谷的书牌走进藏书楼。

    不来不知道,一到演武殿的藏书楼,云缺都不想出去了。

    这里简直是武者的圣地!

    海量的各类功法,看不完的强者心得,云缺都想直接住在藏书楼。

    一夜没合眼,直至天光放亮,云缺才恋恋不舍的走出藏书楼。

    白天还要到刑部当值,他无法整天留在学宫。

    “要是能分身就好了……”

    云缺不无感慨的自语着。

    其实刑部那边没什么大事儿,有犁术盯着,他这位提刑官去不去没区别。

    到了也是干坐着,有活儿的话,自然手下人去忙。

    “晚上找墨老问问炼尸术。”

    云缺打定主意,最好自己能修成炼尸术,再找个合适的炼尸伪装成自己的模样,堂堂正正去刑部摸鱼。

    自己的本体就能留在学宫天天修炼了。

    一路上,云缺始终想着炼尸术的事儿。

    从学宫到刑部,足足一个时辰的路程,天天这么折腾,实在浪费时间。

    到了天牢,云缺先找犁术打听一番刑部这边有没有传送阵之类的东西,结果犁术直晃头。

    刑部有万里传讯手段,却没有在天祈城里各处传送的法阵,如果想传送,只能自己施展,或者购买昂贵的传送符箓。

    在刑部闲来无事,云缺开始翻看有关红莲教的卷宗。

    自从皇帝下旨清缴红莲教,刑部便开始在晋国各地追查红莲教余孽的线索,倒是找到不少教徒,但对方被发现身份后会拼命反抗,以至于绝大部分都被当场击杀,最近只抓到两个活口。

    看过卷宗后,云缺打算亲自去天牢里瞧瞧那两个红莲教的活口。

    看看能不能得到些有用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