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让我看看!”

    那位曾言赵寻安文才几层楼高的监考官,乃是蜀凉行省布政使司从四品左参议。

    其心中本就看好,如今听右参议钱伯庸爆粗口立时来了精神,一把夺过卷子看了起来,那力道看的赵寻安心惊肉跳。

    若是损了卷纸,秋闱可就瞎了!

    三个脑袋挤在一起认真的看,时不时还互相争执几句,在落针可闻的考场属实惹人注意,没多久便把朝廷派来的主考官引了过来。

    蜀凉行省乡试主考官乃是吏部文选清吏司郎中周礼,虽说官衔只是正五品,却是距离吏部左右侍郎最近的位子,堪称官小权大。

    朝廷把他派来做主考官,也是对蜀凉行省的一种重视。

    “三位大人,因何在此扎堆?”

    周礼来到号舍旁,皱眉问。

    三位监考官紧忙行礼,然后直接把卷子递给了他,钱伯庸声音有些嘶哑的说:

    “大人看看,一天不到便答完了,半点空处未有!”

    周礼闻言也是一愣,紧忙查看手中的卷子,一看到秀丽的簪花小楷便恍然大悟的说:

    “噫吁嚱,莫不是茅厕旁的倒霉小子?”

    “正是,您接着往下看!”

    “……”

    四个脑袋凑成一堆认真的看,赵寻安眼角抽个不停,什么叫茅厕旁的倒霉小子,这称谓也太难听了!

    一位主考官外加三位监考官一站就是大半个时辰,周围的考生都被惊动,忍不住探头查看。

    “为官二十余载,某还是第一次见到,学识如此深厚之人!”

    周礼感叹的说。

    第二场大考堪称驳杂,以他所知,从未有人全答出过。

    毕竟人的精力时间有限,不可能把书山全部读记,可偏偏今日就遇到了这么一位!

    虽然不知是否全对,但四人所知的,却是半点不差。

    “书生,可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周礼看着赵寻安沉声问,钱伯庸紧忙提示:

    “大人,考场里这般问会起事端!”

    “无妨,你们三人可与我证,见此良才,实在按捺不住。”

    周礼摇头,再次看向赵寻安。

    赵寻安起身,叉手行礼:

    “清凉府秀才赵寻安,见过大人。”

    “原来是清凉府第一才子,难怪如此出众!”

    三位本省的监考官恍然大悟,前些时日赵寻安风头无人可比,一首春江花月夜一首赵郎归.立夏,惊动了整个蜀凉行省。

    周礼轻点头,眼眸中除了欣赏,还多了些别样的意味。

    能被官家看中的人,果然不凡!

    “就差一篇命题诗了,你在这磨蹭甚?”

    钱伯庸扫了眼矮几,见宣纸润白没有半点字迹立时皱起眉头。

    赵寻安费了好大劲儿才忍住斜眼瞪他,心想若非你等在这呱噪,某早写完了!

    周礼看出赵寻安心思,忍不住眉头微挑:

    “赵寻安,心中可是已经有稿?”

    “正是。”

    赵寻安拱手回,周礼捉起墨条亲自为其研墨,指了指矮几:

    “写,让我等看看,清凉府第一才子的文采可有虚妄!”

    “诺!”

    跽坐几前,捉一支斑竹中楷沾足墨汁,赵寻安果断落笔,一首登幽州台歌,徐徐展开: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好诗!”

    方文杰惊叹。

    “罕见的好诗!”

    钱伯庸与另一位监考官齐声说。

    古人、后来、天地,六字一字不差,能把命题诗写的这般厚重,且仅短短时间,这般文采可称空前绝后!

    “即便策论有失,你也必为榜上良才!”

    放下手中墨条,周礼感叹的说,随后轻轻拍了拍赵寻安的肩膀,与三位监考官一同离去。

    其他人将将开始,赵寻安已经把三天的题目全部做完,且是这般出众,四人心中都有一个念头。

    一颗文曲大星,正在大乾冉冉升起!

    八月十四日酉时,第二场大考结束,与第一场一般有人欢喜有人忧,但也多了几分不同。

    在赵寻安走出时,许多考生驻足目送。

    这便是只经两场大考便被主考官定了性的,榜上良才!

    一如那日,主仆二人在食肆吃过饭才回返居所,听了赵寻安的叙述,小丫头兴奋的上蹿下跳。

    榜上良才可是主考官说的,那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举人的功名,妥了!

    八月十五卯时,考生们再次蜂拥进入贡院,赵寻安看着手上熟悉的牌子眼角直抖,彼其娘之,竟然又回到了四五八七!

    熟稔的撕下袖口当鼻塞,待云板响起,赵寻安接过策论的卷子一看却是愣了,又是一个和前生不一样的题目。

    前生为牧边,而如今的题目,却是论诸国。

    “……昊天在上,可能明白告诉我,这重生后的天地,可还是过去那个?”

    透过屋顶破洞看着蓝蓝碧落,赵寻安深深叹了口气,思量许久终下笔。

    六国论!

    “六国破灭,非兵不利,战不善,弊在赂祖庭。”

    “赂祖庭而力亏,破灭之道也……”

    赵寻安专心致志的写,用的不再是秀丽的簪花小楷,而是法度严谨的欧楷。

    写的用心入神,即便周礼和几位监考官在身边围观也不知,几位大人屏息静气的看,不敢出半点声响,生怕打断了他的思绪。

    一篇策论写的酣畅淋漓,期间发下的熟宣不够,钱伯庸又去拿了厚厚一沓。

    入神的赵寻安接过便写,丝毫没注意到,为自己换纸研墨加水点灯的,是四位大人。

    洋洋洒洒数万字,写了整整六个时辰,待赵寻安提起最后一笔,五个人同时长长出了一口气。

    “大、大人,你们怎么在这?”

    直到此时赵寻安才发现身前多了四人,周礼不合礼仪的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的说:

    “以我所见,前后数十年,文坛怕是无人能够及你!”

    说罢周礼转身走,钱伯庸也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

    “学富五车,不是虚话!”

    说完也是转身走,方文杰与另一位监考官同时拍了拍赵寻安的双肩,也是留言即走:

    “以你学识,天下才有一石,你独占八斗!”

    “才高八斗不为虚!”

    看着大步离去的众考官赵寻安先是一愣,紧接笑了,发自内心的笑。

    六国论有借鉴,但九成是自己所想,能得几位文道前辈赏识,心中甚是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