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师只提供了一杯茶水,却奈何长眉道人自有神通,脸皮也厚,喝完一杯凌空抓取水汽,真火一过,继续续上。

    面对如此厚脸皮的长眉道人,张天师的智计也没了用武之地,只能这般陪着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这杯清茶只喝到没了茶味,六阳封神幡也摄走了大部分阴魂,停止了发威之后,张天师这才沉声道:

    “道友的目地也算达到了,这茶也喝了快一日了,也该走了吧!”

    张天师其实是个颇注意风度的人,但奈何长眉道人脸皮太厚,什么端茶送客,根本没得作用。

    “不急,不急。”长眉道人呵呵一笑,放下茶盏,看着张天师道:

    “孔雀大明王抢了西方二圣的道场,佛门之中看来对于二圣离开神州另立道场的决策,很多人都不甚服气啊!

    金蝉子看似守规矩,却趁着你们无力他顾的时候,在大唐搞事,拉了不知道多少道家俊才入了佛门。

    舍毗更是过分,竟然利用黑天分裂藏地。

    龙力菩萨和知非禅师这两个也不是什么好人,只要中原王朝稍稍露出一点想要压制玄门的意思,这二人便如苍蝇见了臭蛋一般凑上去,这都多少年了,你们就没点意见?”

    这一日虽然都是闲扯蛋,但张天师话里话外,却一直没有停止挑拨离间,虽然都是无用功,但也将长眉道人恶心的够呛。

    两家太阴教因为太阴教祖的缘故,又在相互攻伐,而一直被压制打为旁门的一众散仙们也自蠢蠢欲动。

    加上太白剑宗这个大杀器要与阎魔宫死磕。

    反而是那等得了机缘,得了神助的暴发户,可能会在一段时间内霸绝天下,但绝不会长久,且一旦进入衰落期后,因为没有坚韧的精神内核,往往都会迅速衰落,而导致万劫不复,最终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只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终日打雁今日却被麻雀啄了眼,不但谋划没能成功,还提早暴露了自家野心,与玄门彻底翻了脸。

    一個文明或者说一个道统是否能保持昌盛,看的绝不是外部环境有多好,而是其内在磨炼出来的精神。

    这是一个文明技术的局限,修炼之辈自然可以强行开发,但这是拔苗助长,对于一个文明的成长来说,有害无益。

    便如远古之时,若是有一神人降临,将所有神魔猛兽全部驱除,让神州人族没了那段抵抗神魔猛兽的磨炼,便不会让三皇看重转世为人,也诞生不出巫道,神宗魔门等等,没有这些前置,自然也不会出现玄门佛家和如今的三教正宗,旁门杂家。

    不说要将玄门整个拉下马,却也想着要和玄门平起平坐,共享中原精华之地的气运。

    这般情况维持了许多年,但如今不知道是佛门反应过来,还是自觉这些年发展不错,野心却是越发大了,一个藏地已经满足不了他们的胃口。

    没上桌的想上桌,上了桌的想要坐主位,坐主位的肯定不能让,毕竟红烧肘子就在自家面前,别说让,就是谁先夹一筷子,贫道都要和你翻脸。

    情况呢就是这么个情况,简单点来说,就是吃饭的人多了,饭不够分。

    藏地那地方,对于中原来说,只能算是边角,昆仑、楼观、龙虎三派,其实也是有意用这地方钓着佛门,让能看不能吃。

    这般在无数苦痛中磨炼出来的文明,可能会经历低潮,但绝不会消失,也绝不会一直处在低潮,只要有一个机会便能立刻翻身。

    藏地那地方,说实话,相比中原算不得什么好地方,便如南疆一般,开发不易。

    这是神州玄门立教以来,最为虚弱的时候,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如今坐在主位吃着最肥美位置的毫无疑问便是昆仑、楼观、龙虎三家,真一、太阴各坐左右,紧挨着主位。

    如今长眉道人自也准备以牙还牙,更别说,他说的,都是事实。

    张天师眉头微微皱了皱,长眉道人的挑拨,他自是心知肚明,但这却也是事实,佛门的确野心太大了些,也太跳了些。

    这是两教如今的根本矛盾。

    老大想要的是保持现状,可老三却不甘一直伏低做小。

    也是因为有这样的认知,神州高人不少,甚至不缺有改天换地之人,但都没有去主动插手文明的演化。

    太白剑宗虽是后来的,但自己带了酒菜,加上初生牛犊不怕虎,手中提着大砍刀,便也捏着鼻子,同意分他一份。

    至于其他人,想要再染指半点,那就绝无可能,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这便是如今神州结症所在。

    情况说复杂,那是相当复杂,人人都有自己的诉求。

    说简单也简单,将一些不听话的,想要主位抢食的踹下去就成。

    当然了,也还有另外一种选择,那就是置办一桌更大更好的酒席,如此最是皆大欢喜。

    只是可惜,不管是作为嫡传的昆仑,还是旁系的诸派,皆没有了这般能力。

    这是一个文明一个道统发展到了一定程度的必然,迈过去了,那就是前方光景无限好,迈不过去,那就是盛极而衰,自己和自己内耗,若无外力注入,注定走向灭亡。

    太白剑宗有些新东西,但相比完善健全且无比庞大的广成体系,太白剑宗这点新东西,还不足以和整个广成体系抗衡。

    只能融入,而无法改变。

    许立有机会,但同样的,以他现在的积累,同样无法和广成体系抗衡,想要真正进行变革,将这桌宴席真正做大,还有不短的路要走。

    听了长眉道人的挑拨,张天师也自陷入了沉思,长眉道人话中的意思他自是能听懂,只是佛门下去了,谁又能顶上来?

    毕竟佛门虽然野心大,不听话,但也只是想与玄门平起平坐,魔门可是想要掀了桌子,自己吃独食的主。

    至于放开压制,让后来上桌的旁门还与玄门一起打压魔门,别搞笑了,他们不相互勾结就算谢天谢地,还想要人家跟着你继续混,你能拿出多少好处?

    正在张天师皱眉沉思之时,长眉道人却是再次言道:

    “二圣传下的佛门虽然讲究行善积德,但修的还是自身,只能算是小乘。

    如今孔雀大明王重新编撰佛典,讲究普惠世人,这才是大乘,孔雀大明王已经与太白剑宗的许道友约定,等佛典编撰完成,便选出取经之人,西行取经,而孔雀大明王传下大乘道统之后,也要离开神州开辟妖界。”

    本来还在皱眉沉思的张天师,听得长眉道人慢条斯理的说出了当初与孔雀大明王的约定后,眉头瞬间舒展,深深的看了一眼长眉道人,再次问道:

    “道友究竟是谁?”

    长眉道人呵呵一笑,依旧回道:“老道长眉,峨眉掌教。”

    长眉道人的种种表现,已经令得张天师心中极为忌惮,他绝不相信会突然出现这般厉害人物。

    长眉道人不说实话,他也无法逼迫,点了点头,道了一句:“有道友在,峨眉当为正宗,必然兴盛。”

    长眉道人闻言笑了笑,不置可否,峨眉派是不是正宗,还需他龙虎山来册封?

    不过有张天师这句话,在佛门未曾被踹下去前,龙虎山乃至昆仑、楼观、真一都能算是盟友。

    至于将佛门踹下去后,又该如何?那是以后要考虑的事,反正到时候,该斗还是得斗,并不会因为今日的暂时结盟而有所缓和。

    这一点,大家都自心知肚明。

    “也叨扰天师许久了,老道先行告辞。”长眉道人起身抱拳。

    张天师同样起身回了一礼道:“我送送道友。”

    “天师留步,老道知道路怎么走。”长眉道人呵呵一笑,半开玩笑的说了一句后,负手离开了上清宫,化为一道朴实无华的剑光,瞬息离开了龙虎山。

    太白山。

    已经收了天河元神的许立,看着落下剑光的长眉分身问道:

    “你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老道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吗?”长眉分身也不含糊,当即怼了回去。

    “我要知道你什么情况,我还问伱?”许立也有些头疼。

    这长眉道人,你要说他是许立的分身吧!其自主灵性实在高的可怕,许立若不去管,他便能自主行事,充满了独立的智慧,说是另外一人也毫不为过。

    可你要说其已经被长眉真人投影了,那也不对,许立若想,随时可以接管这分身,即便想要他自我毁灭,这分身也不带含糊的。

    “还有你收的那些个弟子又是怎么回事?”

    许立不在神州这些年,长眉分身收了几十个弟子,有贩夫走卒,有高官子弟,更有从太上魔宗、夜帝和阎魔宗抢来的弟子。

    这些弟子,有的天分极高,如阎魔宗项情、太上魔宗齐当国,夜帝弟子吴元智,不是元神就是不死之身。

    有的却是天分差的吓人,几年过去,连基础的筑基拳法都没能学会,甚至有的还在识字。

    “你莫问我,你不在神州,我也只是凭着心中感应行事,那些弟子,便该是我峨眉门人。”

    听得长眉道人竟然是凭着自家感应行事,许立眼神幽幽,突然叫了一声“任寿老杂毛。”

    听得许立这个本尊叫自己任寿,长眉道人呵呵一笑,同样眼神幽幽道:

    “你也不怕我真答应一声,你岂不麻瓜?你也别试探了,我真不是长眉真人。”

    说完,长眉道人叹了一口气,分身被自己的本尊怀疑,这实在太魔幻了些。

    长眉道人觉得魔幻,岂不知许立心中也在吐槽自己。

    “和自己的分身勾心斗角,这也算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吧!”心中暗自吐槽了一句,许立笑道:

    “应了就应了,又能如何?谁胜谁负,还要斗过才知。”

    “是吗?”这长眉分身也不是吃素的,当即摆出了长眉真人派头,身子挺拔,除了摸样有些差别外,不管是气质还是风度,都与太清有无形剑气中的长眉真人一模一样。

    “你想要吓唬谁呢?”许立噗笑一声,把玩着跃出的万剑葫芦。

    “好吧!不和你扯了,咱们虽然性格不一,但怎么说也是一体,能不能多点信任?”

    听得长眉道人吐槽,许立也自收起了万剑葫芦道:

    “不是我不信任你,嗯信任自己,算了,还是你吧!只是你的情况实在太过特殊了些,我试探试探不算过分吧!”

    “你要试探便试探,不过我可跟你说,你别真把长眉真人给试探来了就好,算了!我也懒得跟你说这些,说了你也不会听,将紫青兜率火给我,我要炼制紫青双剑。”

    长眉真人也是许立,自然极为清楚自己的性格,说的好听是主意正,说的不好听,便是有些倔,一旦认定的事,其他人很难影响。

    便是同为分身的自己,也是如此。

    长眉道人要紫青兜率火,许立皱了皱眉,没有立时答应。

    长眉道人所来目地,许立一早便知晓,也明白其中的缘由。

    元神合道,需要所有精气神合入大道,凝成道种,自此大道不灭,元神不死。

    元神本体便从法身化为了大道,至于在外行走的法体,却只是相当于一道拥有大道本体的外相化身。

    长眉道人乃是许立一道识神所化,合道之时,必然要收回。

    至于合道之后,再次分神,此长眉也非彼长眉了。

    故而长眉道人这才起意要将紫青双剑炼制出来,好为峨眉派的徒子徒孙们留下一件能够镇压山门的至宝,都是自己收的徒儿,感情不算多,但也有些。

    “我有天河宇宙和太清一气神符在手,不一定会走元神合道这条路的。”

    长眉道人点了点头,不过还是笑道:

    “我也是有备无患而已。”

    长眉道人虽然看似笑呵呵,但作为本尊的许立却能感应出其坚定。

    “罢了,峨眉派也算我的徒子徒孙,留下件至宝也是应当,若不是我需要此宝镇压阎魔天子,便是将兜率火留给峨眉,也不是不可。”

    既然长眉道人执意如此,许立便也不再多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