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大厦12层财务室。

    KK自从跟了苏默以后,为了当好后勤小管家,一直在学习金融、行政、人力资源管理方面的知识。

    但这些知识都很深奥,多少大学生在象牙塔埋头苦读,也只是学到点皮毛,到了社会还要挨现实的毒打。

    KK才刚学一个多月,脑袋都学冒烟了,连入门都还算不上。

    此时,他正坐在电脑前,对着填满数字的表格挠头。

    一名财务走了过来,神色有些为难:“KK,昨天交给你的东西还是有问题,你弄得不对。”

    KK一愣:“啊,你说那份汇算单吗?我.我是按公式算的啊。”

    财务在KK电脑上打开汇算单文件,用鼠标在上面点着:“伱一开始公式是没错。但像这种表格数据,你不能直接拉,要先设置格式,不然拉下来的数字全是错的。”

    KK有些慌了:“没出什么事吧?”

    财务叹气:“我们这边复查的时候发现问题,及时修改回来了。否则公司恐怕要损失上百万。”

    KK垂着头,神情很是懊恼:“对不起对不起.哎,我怎么总是什么都做不好.”

    要换做普通学徒,财务绝对要痛骂训斥一番。

    但KK是边缘三大初创元老之一,资历摆在那,财务也只能耐着性子安慰:“没关系,不用急,实操对你来说可能太早了,你还是先继续巩固基础知识吧。”

    “好”KK刚犯完错,毫无心气,缩着头任凭安排。

    跟着学习资料学到下班,一天时间也说不上什么进展。

    财务走后,KK一个人看书看到半夜,各种公式和案例都让他头晕脑胀,实在是学不动了。

    他吃了点夜宵,来到80层的电玩室想放松下。

    但一想到白天差点酿成大祸,学习方面又进展缓慢,他心里非常焦虑,游戏都玩不安心。

    他就这样抱着头坐在沙发上,陷入了严重的精神内耗。

    这时,KK感觉身边坐了个人。

    未来的声音传来:“怎么了,一脸烦恼的样子。”

    KK呆呆看了过去:“喔,不是幻觉吧?我居然在电玩室看到你。”

    未来打着哈欠:“我在等计算机运算数据,闲着没什么事干,就上来随便转转.你呢?在这里烦恼什么?游戏卡关了?”

    KK轻声叹气,幽幽地问:“未来,你说我还应该留在边缘吗?”

    未来不解:“嗯?什么意思,我没听懂。”

    KK目光恍惚地看着天花板,嘟囔道:“我最近一直有种感觉,身边的大家都太优秀了,而我这种人和现在的边缘格格不入。”

    “所以上次佣兵峰会回来,我就在想一个问题.既然跟不上你们的步伐,我是不是该体面一点,主动退出,不要再赖在这里了。”

    深夜的电玩室一片寂静,只有窗外风吹在玻璃上的冰冷声音。

    未来看着KK,KK看着天花板,两人都沉默没说话。

    突然,KK视线一黑,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飞到了脸上。

    他手忙脚乱一抓,发现是一只肥硕的鼠鼠,正冲他吱吱叫。

    他没好气质问:“你把老鼠扔我脸上干嘛?!”

    未来接回鼠鼠,将它放进口袋,懒洋洋地说:“让你清醒一下。”

    KK莫名奇妙地说:“我很清醒啊。”

    “你都考虑退出边缘了,这也叫清醒?我看你是疯了吧。”未来张开手臂,似在拥抱整个电玩室,“好好看看你周围吧!”

    “这么大的房子,每天白吃白喝白住,要什么有什么,外面的佣兵挤破脑袋都想加入边缘,究竟是多想不开才会要退出啊?”

    “而且据我所知,你应该是整个边缘最轻松的人,不需要执行委托,后勤部门也有充足的人手,你没任何硬性工作,想干活就干活,不想干活可以每天打游戏。”

    “我真搞不懂,你怎么会陷入焦虑?”

    KK神色黯然,垂着眼说:“就是因为过得太舒服了,我才会觉得焦虑。因为我享受着这份舒适,却没有为它做出任何贡献。”

    “就拿我们三个最早跟着大哥的人来说吧。你多厉害,边缘的首席硬件工程师,不管是义体植入、血码编译、还是其它什么硬件应用向的东西,你都能包揽,妥妥的边缘技术门面。”

    “咚咚也一样,她虽然不懂技术,但打架很厉害,不止一次跟大哥并肩作战,硬实力在整个边缘数一数二,是绝对的主战力,好多人都认她是边缘「二当家」。”

    说到这里,KK露出自嘲的神情:“我呢?我有什么?最开始的时候,我勉强还能靠手艺给大哥帮忙。”

    “可现在边缘里的人才越来越多,我那点三脚猫功夫发挥不出任何作用,甚至还总帮倒忙。”

    “下午我就差点搞砸了财务上的事,还好有人帮忙擦屁股。前几天佣兵峰会,我也被人当软柿子捏,搞得大哥和欧辰宇打起来,被周寒年摆脸色”

    未来耸耸肩:“可是老大并不在意啊,他从来没把你当累赘,你又何必给自己压力?”

    KK抱着腿,把头埋在膝盖间,低声说:“你说得没错,大哥是没嫌弃我。但我觉得.人总该有点自知之明。”

    “我很感谢大哥把我从边陲的泥潭里拉出来,我也把他当成恩人。既然是恩人,我就该想办法报答他。”

    “可现在的情况是,我不仅报答不了,还每天吃他的,用他的,跟个寄生虫一样。”

    他的目光变得迷离,低声呢喃:“所以我想,既然我提供不了价值,那唯一能报答的方法,也就是主动离开了。这样大哥就不会在任何事情上被我拖累”

    “滴——滴——”这时,未来的手机闹钟响了。

    她摇头晃脑说:“啊,到点了,数据运行得差不多了。”

    KK点点头:“嗯,你去吧,别耽误做实验。”

    未来走到门口,停在那里。

    “KK。”她的声音传来。

    “嗯?”KK看过去。

    未来转过头,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我觉得吧,如果你实在觉得纠结,为什么不去找老大谈谈呢?”

    “相信我,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沟通。如果我的实验助手觉得哪里有问题,又不找我沟通,我肯定会气死的。”

    “所以,你不要一个人内耗,去找老大吧,把心里话都告诉他,跟他好好谈谈。”

    “我们四个是曾经一起吃苦患难的同伴。同伴,是不能用‘价值’这两个字来衡量的。”

    未来说完,悄然离去了。

    KK呆坐在那里,目光失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双茫然的眼睛重新有了光。

    曹钇霖这几天心情很好。

    一切都在按他预想中的进行。

    作为间谍,最基本的原则就是“不扎眼”。

    间谍在敌对组织内部绝对不能被瞩目,否则受到的关注越多,越是寸步难行。

    间谍必须潜伏在黑暗中,就像一个虚妄的影子,谁都不会在意,却又真实存在着。

    他在这方面就做到了完美。

    近期和他前后脚加入边缘的佣兵有三十多个,大家都已经执行过一轮或者数轮委托,好多人凭实力大放异彩。

    而他就像一个均衡大师,既不强势,也不被人当成废物。

    表现太好就故意放水犯点错,表现不好就拿出实力把成绩打上去,永远处在这些人的中间位置,突出一个平庸。

    当然,间谍以平庸作为伪装,但不能真的平庸了。

    间谍要像一条毒蛇,安静地潜伏在黑暗中,一旦猎物出现破绽,瞬间发起突袭。

    能不能抓住稍纵即逝的时机,是判断一个间谍是否优异的标准。

    这段时间,曹钇霖除了装模作样执行委托,平时都在暗中搜集边缘内部的情报。

    目前整个边缘有203人,上到团长苏默,下到打杂的行政,所有人的基本信息、以及他们之间彼此的人际关系等等,曹钇霖都记在了脑海里。

    而对于边缘大厦的结构,除了位于地下的实验室禁区、以及81层往上的专用楼层,其余1到80层的设施他都探查过一遍,对其了如指掌。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一个时机。

    届时,他将从内部制造缝隙,与欧辰宇里应外合,彻底摧毁苏默这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一天,曹钇霖做完委托回来,准备去做最后的交接。

    刚到12楼,他就听到小会议室传来争吵声。

    “又给我弄出这种事情,你搞什么?第几次了?!”

    这是苏默充满怒气的声音。

    另一个委屈的声音响起:“这东西本来就很难弄,我道过歉了,也认罚了,还要我怎样?”

    这赫然是KK。

    曹钇霖心想:呦,新鲜事,这两人怎么吵起来了?

    他躲在墙角,仔细倾听办公室里的动静。

    两人的争吵仍在继续。

    苏默:“你还不服?你有什么可不服的?最简单的数据录入都能弄错,这东西需要什么专业知识吗?难在哪里?不是有眼睛有手就行?!”

    KK:“哪有那么简单.一张纸上百行数据要录入,一不小心就看错位,我又不是机器”

    苏默:“你别找借口!其他财务都不会出错,就你出错,这是专业问题吗?这是态度问题!”

    KK:“我态度怎么了,我也很认真在学!我以前没接触过这些东西,要我一次都不犯错,这谁做得到.”

    苏默:“我问你!是谁主动要求干这活的?是不是你?你说自己不想打杂,要学点本领。行,那我让财务教你,可你有好好学吗?!”

    “财务都跟我说了,你刚开始态度还算端正,后来每天早上睡懒觉迟到,还没到下班的点就早退,跑到电玩室打游戏,一打就打到半夜。”

    “我不是不让你玩,前提是你做好本职工作。你把玩的精力放到工作上,这种低级错误会出现吗?!”

    “这次只罚你一个月薪水,下次再给我搞这种低级错误,你立刻回后勤打杂,别赖在财务那里。”

    办公室传来重重的脚步声。

    曹钇霖从暗处看去。

    KK从小会议室走了出来,拳头紧撰着,气得满脸涨红,愤愤不平离去。

    曹钇霖眼睛一转,从另一个方向去了财务室。

    “打扰打扰。”他进门后笑脸逢迎,对财务们点头哈腰。

    财务一时没想起他的名字:“你是?”

    曹钇霖笑着说:“曹钇霖,叫我小曹就行。”

    财务拍拍脑袋:“哦哦,怎么了?”

    曹钇霖双手递上兜里的发票:“前几天有个异地委托,旅差费用的发票都在这。”

    财务点点头:“哦好,放我这就行,入完账会给你报销的。”

    “麻烦了。”曹钇霖点头表示感谢,随即轻咳一声,好奇地问,“诶,K爷跟团长怎么了?刚才路过小会议室,我听他们两个在吵架。”

    财务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浮现起些许顾忌,纷纷对曹钇霖摇头:“这个我们不太清楚。”

    曹钇霖心想:嗯.财务不愿意说也正常,我是新来的,他们不可能在新人面前说元老的坏话。

    “哈哈没事没事,可能就是些琐事吧。那我先告辞啦。”曹钇霖和财务们告别,转身离去。

    出门前,他的手悄悄在门边盆栽上一摸。

    一枚微型窃听器神不知鬼不觉留在了叶面上。

    他离去后戴上窃听耳机,听着里面的动静。

    “咚。”不多时,关门声响起。

    没了外人,财务室里的人也开始内部吐槽了,你一言我一语:

    “团长跟KK吵起来了?老林,你告的状吧?”

    “嗯,我是真的受不了了。再不跟团长汇报,我得被拖累死。”

    “怎么,KK很难带?”

    “已经不是难带的问题了,简直是灾难好吗?他昨天把一笔汇款单多打了一个零,十二万变成一百二十万,差点就汇出去了,还好我及时发现。”

    “我去!离谱,团长这不气炸就有鬼了.”

    “带不动,真的带不动。不是我搞歧视,边陲人文化水平真不行,这些东西学不起来的。”

    “你小声点,团长也是边陲出来的,可别被他听到你开地图炮。”

    “你们知道最离谱的是什么吗?就KK那狗屎一样的水平,拿的薪水比我还高,你敢信?”

    “笑死,谁让人家是元老呢,有资历就是有底气。”

    “是啊,每天迟到早退,犯错也有人罩着,我们这些外人羡慕不来。元老牛逼就完事了。”

    听着财务室里的抱怨,曹钇霖脸上露出冷笑。

    前后情况都能对上,无误。

    自己等待的时机终于出现了。

    边缘内部有了裂痕。

    虽然这个裂痕很小,只是工作琐事产生的纠纷。

    但裂痕再小,也是实际存在的,只要稍稍运作一番,就可以让它逐渐扩大。

    最重要的是,这次产生裂痕的对象堪称完美。

    按照他的人格分析,如果是咚咚和苏默发生争吵,多半吵完当天就没事了。

    因为咚咚是很典型的急性子,暴脾气,吵架往往只是短时间的情绪起伏。

    她白天还指着你的鼻子骂,晚上就能继续跟你勾肩搭背说说笑笑。

    但KK不同。

    经过这段时间的情报采集与分析,他已经摸清了KK的人格,这是个内心自卑敏感的少年。

    因为出身不好,身边又有很多强人,KK总想证明自己的价值,所以才主动要求从打杂的后勤岗位调出来,学习深奥的财务管理知识。

    但问题是,KK有不屈居人下的心气,却没有与之匹配的能力。

    这家伙本质是个小毛贼,在边陲饭都吃不饱的那种,除了会偷东西外一无是处,说白了就是个废物。

    心气与能力的不对等,再加上出身导致的敏感自卑,这种人就像不稳定的火药桶,只要一把火就会性情大变。

    最让人窃喜的是,这种人居然还是边缘的初创三元老之一,手中捏着大量关于苏默的秘密。

    除了“天赐良机”,曹钇霖已经找不到别的词形容这一局面了。

    那么,开始行动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