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件是后来仿的!”

    李定安手一翻,将花盆倒扣在长案上,“不出意外的话,这东西还揉合了建窑的上釉工艺……嗯,感觉就是建窑出来的东西……”

    听到“仿的”,于正则还在嗤之以鼻,又听到“建窑”,他就愣住了。

    钧窑用的是铜上釉,建窑则是铁或铝上釉……前者是以紫为主的深色釉,后者是黑釉和青釉……他是怎么硬凑到一块的?

    于正则又特意低下头瞅了瞅:没错啊,紫里透红,红里又隐约透着一丝蓝,典型的孔雀石上的色……

    诧异间,李定安又拿起了第二件,同样看的很仔细,也很慢:“确实是青白釉,也很精美,但看着……”

    顿了顿,李定安咂了一下舌头,又翻过胆瓶,瞅着底座:“也是仿的,仿的确实是南宋新官窑的……而且和花盆出自同一批窑口!”

    于正则又懵了:“还是建窑”

    “对!”

    不是……你色盲吗?

    下意识的,于正则把青花盘举到了眼前,恨不得把眼珠镶到底足上。

    上面有一处豁口,约有米粒大小,而且很新,一看就知道是警方取样检测后留下的。

    所以从这里就能看出胎质:稍有点乌,但依旧近似纯白。

    他又拿起胆瓶,上面也有豁口……没错,都是接近纯白的胎质,这根本就不是南平的土质能够烧出来的颜色。

    研究了十多年的古瓷,这点还能认错?

    他下意的就想笑,恰好张汉光看了他一眼,于正则只能憋回去,脸上的表情极其古怪,就像蹲厕所蹲不出来一样:

    “哈哈……照你的意思,剩下的两件也不用看了,也肯定是仿的,也十有八九出自建窑。”

    “于会长,你先别急!”

    李定安笑了笑:“我知道你想看笑话,但是,能不能先等我看完?”

    于正则直乐呵:“别……还真没有想看你笑话的意思,就是感觉你这想法……嗯,挺新奇!”

    李定安第一次说窑变瓷是仿的钧窑的时候,于正则确实有点不舒服,感觉这小伙子多少有点“关公门前耍大刀的”意思。

    他再不堪,也是连着拿过好几次部级奖项的权威学者,眼睛再瘸,也不至于认不出真瓷和仿瓷。

    当时他差一点没忍住,就想讨教几句。

    之后李定安又说“建窑”,于正则就明白了:这就是二把刀,不懂硬装。

    不是他自负,而是常识:建阳的土质含铁量太高,所以建窑的黑瓷举世闻名。如果烧制其它颜色的瓷器,瓷胎就会发黄发红甚至是发黑,所以品质很一般。

    而这两件的胎质,却是纯正的白?

    所以就想不通,李定安这又是怎么扯到一块的?

    不知不觉间,于正则的心态就发生了变化,抱着膀子的手放了下来,施施然的背在了身后。

    神情倒是没什么变化,但不用什么心理学也能看出来:李定安没说错,他就是在等着看笑话。

    张汉光止不住的叹气,代有年的眼睛却直放光,不停的在两个人的脸上挪来挪去。

    李定安却浑然忘物,将剩下的两件看了个仔细。同样的,看完之后,他就会把东西翻过来,倒扣在案子上,变成底朝上。

    足足十分钟,他才放下最后一件青花盘。但眼神焕散,神情呆滞,感觉像是在……发呆。

    对,就是发呆……

    又等了等,看他并没有回神的意思,于正则又点了一下桌子:“还有问题?”

    李定安如梦初醒:“确实有点问题:这包浆……很不对!”

    不对就是不对,很不对又是什么意思?

    他刚要问,李定安又指了指青花盘,“这是传统的做旧手法,所以于会长一眼就能看出来。但后面三件用的全是高科技手法……”

    于正一愣,又反应了过来:“意思就是……后面这三件,我全都没看出来?”

    李定安点了点头:“你要这么说,也对!”

    确实不算错:龙纹大缸是第一件,但被自己砸了个稀巴烂,紫花盆才是第二件,于会长之前肯定没见过。

    而剩下的那两件,竟然又玩出了新花样,做旧技术比龙纹大缸还要高端,还要逼真。要不是多了个心眼用系统测了一下,李定安险些就以为这两件都是真的。

    是不是说明,这伙人的造假仿古技术,还在不断进化,而且进展极快?

    厉害了……

    相应的,于会长认不出来真就不奇怪……也不止是他:就照刚才他狗在后面撵一样的速度,估计吕本之和陈守义来了也够呛。

    “这,呵呵……好,就算我没认出来……”

    于正则都被气笑了,“那按你说的,这不同的四种釉,四种器形,四种工艺的四种瓷,是元代建窑的同一批窑口仿的宋瓷?不知什么原因沉到海里,又被人捞了上来。但释面太新,所以重新做了包浆,对吧!”

    “确实有点绕,但确实如此!”

    “你是真能扯!”

    “不是我扯……于会长,你是古瓷方面的权威学者,肯定比我更清楚,建窑不只烧黑瓷……”

    于正则嗤的一声:“我当然知道,但不管烧什么瓷,建窑瓷胎质都不可能这么白。”

    “好……那建窑烧青瓷的时候,红瓷胎是怎么变淡的?”

    “当然是粉碎筛选后用吸铁石分离铁元素,再加石英砂陈腐……但再淡也只能到米黄色!”

    “对……那定窑呢,起先瓷土铁含量也很高,所以烧的是酱釉,之后又能烧白瓷了?”

    “深挖土井,井越深,铁越少,出井碾碎后用水淘土,再用吸铁石分离,再用石灰中和陈腐,上釉时用化妆土……但白度只在六成左右。”

    “德化瓷呢?”

    “德化本就是高纯度的白龄土,又用了草木灰之类的碱!”

    “元代的青白釉呢,为什么瓷胎更白?”

    “当然是二次配方,加高纯度的高龄土和石灰陈腐,加的越多就越白。”

    “没错!”

    李定安指了指花盆底足上的豁口,“加的越多就越白……”

    一瞬间,于正则瞪大的眼睛:“南平哪来的纯度这么高的高龄土?”

    “高纯的高龄土确实没有,但南平有铝钒土,两者主要成份是一样的,都是氧化铝……再把上面的方法随便用两种,如钒土加石英砂加草木灰再陈腐,连黑铁矿都能给你变白……”

    “你扯什么淡,元代怎么会有这种工艺?”

    “我也以为没有,但事实是真的有!”

    李定安手一伸:“张处长,报告呢?”

    张汉光没动,只是叹了一口气。

    代有年也叹了一口气,也不再观察李定安,而是陷入沉思。

    而监控的另一头,一屋子的警察跟冻住了一样,直勾勾的瞅着会议桌上的检测报告。

    器型特点是宋,C—14断代是元,出产地是未知……但成分那一栏,除了瓷土,还有矾土、石英砂、草木灰……

    换种说法,真就是李定安所说的两种方法中的一种?

    所以最后那三个词就像针一样,不是一般的扎眼……

    抱歉,白天的时候资料查的不详细,怎么写都圆不过来了,没办法,只能推倒重来。

    有点短,我稍眯一会,起来后再努力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