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定安终于睡了个囫囵觉。

    闹钟没响,也没人敲门,房间里黑洞洞,没有一丝光。

    自然醒来,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按了一下手机:两点。

    这还能是凌晨两点?

    一骨碌翻起身,扯开窗帘,阳光明媚而又刺眼。

    山间枯黄,远处是皑皑雪龙,亘立于天地之间。

    楼下停满了车,院子里人来人往,比平常还要热闹。

    米书记应该又调人了。

    嗯,于徽音和舒静好?

    大包小包,应该是去县城了。

    于徽音还冲他挥了挥手。

    他点点头,进了卫生间,刚打开水笼头,两人就到了房间。

    “于小姐给你买的衣服……”

    舒静好把两个袋子放在床上,“我去食堂看看有什么吃的!”

    于徽音点点头:“小舒,谢谢你!”

    舒静好没说话,只是笑了笑,替他们关好了门。

    “你也不客气一下?”

    客气?

    你问她,我借她三百万,她说谢谢没有?

    上次崴了脚,那么难走的沙地,我背了她两公里,她说谢谢没有?

    就知道哭,哭了一路,糊了我满满一脖子眼泪……

    “忘了,下次注意!”

    没敢说习惯了,李定安点点头,又看了看于徽音的脸色,“你晚上竟然没哭?”

    “你才哭一晚上?”

    于徽音瞪了他一眼,“好奇怪,妈妈竟然没打电话?”

    李定安挤着牙膏的手一顿:“阿姨应该……能理解吧?”

    能理解才怪?

    我爸那样,你又这样?

    肯定担心死了……

    所以,她没打电话,就挺奇怪?

    于徽音给自己鼓着气:“反正她也追不过来……”

    “你不会连电话都不敢接吧?”

    “没有……”

    “是不是怕阿姨一生气,劝劝你什么的:比如让你再考虑考虑……”

    “哪有?妈妈说了,要看你表现……但爸爸说:她其实蛮中意的。”

    没错了,傲娇的江女士的标准语气。

    “那就是怕江阿姨训我,我们再吵起来?”

    于徽音嗫动了嘴唇。

    李定安有点感动:“以前是我不懂事,换现在,你让江阿姨提一箱钱放我面前,你看我要不要?”

    “我给你你也没要?”

    “不一样……放心,不会吵架的?”李定安摸了摸她的脑袋,“我保证,以后让于叔叔和江阿姨开开心心!”

    “就是哄,对吧?”

    “哪有,是尊敬……”

    两个人斗了几句嘴,李定安刷完牙,又换上了新的羽绒服、毛衣、牛仔裤。

    还有一双登山靴。

    身材依旧,高健硕直,就是脸有点黑。

    于徽音左瞅瞅右看看,眉头一纵:“怎么这么丑?”

    李定安低头瞅瞅:“哪丑?”

    她呲着牙笑:“人丑!”

    反了你了?

    顺手一拉,两个人跌倒在床上,于徽音“啊”的一声……

    “当当……”门又被敲了两下,“徽音?”

    李定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苏导,你来的真及时?

    于徽音红着脸,跑去开门。

    “江总打电话,你手机没拿……”

    “呀?”

    她愣了一下,跑回房间。

    “李老师挺精神?”

    你要不来,我更精神……

    “苏导,小舒去点菜了,一起吃点?”

    “不了,你和徽音去吧!”

    “好!”

    于徽音拿了手机,两人冲苏秀笑笑,下了楼。

    刚到了食堂门口,于徽音的电话就响了。

    她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妈妈!”

    江秀莹仔细听了听:语气很平静,没有颤音,也没有哭腔……

    她还以为,电话一通,于徽音就会哭出来。

    “情绪挺稳定啊,没哭?”

    怎么没哭,感觉眼泪都要流干了……

    “吓坏了吧?”

    “也没有!”

    “唏,鬼才信……他是不是给你保证什么了?”

    “嗯,他说最后一次!”

    “嘁,男人的保证,你听听就好……”

    于徽音抿着嘴,看着李定安,李定安当没听见。

    恰好,电话传来一声咳嗽的声音。

    “我说的不对?”

    “对,对!”

    哈哈……平时的于书记是这样的?

    李定安笑的幸灾乐祸,于徽音踢了他一脚。

    “那边天气冷,要多穿衣服……要是吃不惯,就回来,没人会怪你……嗯……其它也没什么,只要你听苏老师的话,我其实也不是很担心你……”

    江秀莹稍稍一顿,“本来你爸爸说,让他给李定安打电话,但我不相信他……”

    为什么不相信?

    正转着念头,电话又传来江秀莹的声音:“李定安呢,他在旁边吧?”

    “在!”

    “囡囡,你问问他,阿姨想和他说几句,他要不要接电话!”

    都到这会了,还能说不接?

    李定安拿过手机:“阿姨你好!”

    “小李,以前的事情,阿姨向你……”

    李定安忙打断,“阿姨你别这么说,是我不懂事!”

    “好,那就不提,只说现在:阿姨觉得,工作固然重要,但也要注意身体。年轻人固然要努力,更要注意安全……”

    她稍一顿,“你要有难处,完全可以跟我和思成讲,要觉得不好意思,可以先告诉徽音……”

    这后一句,信息量好大?

    “谢谢阿姨!”

    “思成拼搏了半辈子,也奉献了半辈子,我一直都很理解,也很支持,但不认同,因为对我和徽音不公平。而且我觉得,家庭和事业并不冲突……你能理解吧?”

    这话的意义就不一样了。

    “理解!”

    “嗯,思成说,你和他应该不一样,让我不用担心,但我不相信,我看到的是:你很辛苦,辛苦到让人感动……所以,我知道你听了会不高兴,但阿姨还是要说:努力的方式很多,不要太辛苦自己,只要你和徽音好好的……”

    李定安想了一下,却不知道再怎么说?

    是什么原因,让您错认为,我是一个心无私念,可以舍已为公的人?

    甚至能让您做出这种保证:努力的方式很多,不要太辛苦……

    雷明真知道了,血会从眼睛里流出来吧?

    “阿姨,我没有不高兴!”

    “那就好……”电话里传来吐气的声音,“思成说有事问你!”

    “旁边没人吧?”

    “就徽音在!”

    “好,你说实话,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去……

    李定安眼睛都瞪圆了。

    他和马献明、方志杰、以及舒静好相处了那么久,可以说是最亲近的人了。这几个月更是天天在一起,他们都没发觉……

    不,应该是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过。

    您这道行也太深了点……

    他这一顿,于思成就什么都知道了:“是什么?”

    李定安无奈的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应该是印玺,可能还有其它的东西!”

    于思成的眉头一皱:帝宝才能称之为玺……

    “什么朝代?”

    “最晚不超过宋,也可能是金或辽,甚至可能是唐玺!”

    “大概什么位置!”

    “阴山以北,鄂伦河以南!”

    那里是境外……米顺东所说的第三处阵眼?

    于思成的心脏跳了一下:“你别胡来!”

    “叔叔你放心,我有分寸!”

    这倒是。

    李定安不管捡多大的漏,一律只和文博机构交易或合作,从这一点就能看得出,他不但明白,还不是一般的明白……

    “好,注意安全……”

    话音刚落,电话就挂了,李定安盯着手机出神。

    还是第一次,自己都还什么都没干,就有人看破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透过现象看本质,一语中的。

    下意识间,脑子里回想着第一次见于思成、第二次又和他喝酒的画面:就感觉挺温和、挺亲近,眼睛怎么就这么毒?

    以后麻烦了……

    于徽音眨巴着眼睛,凑了过来:“太过份了,害我那么担心?”

    “废话,不多赚点,拿什么娶你!”

    大眼睛躲闪了一下:“妈妈都那样说?”

    “不一样!”

    说实话,以前的时候不是没想过,雷明真动不动就念叨,更是嫉妒到眼珠子发红。

    但现在……他觉得可以尝试着硬吃一下……

    李定安收起手机,又叹了一口气:“你爸怎么这么厉害?”

    “那当然!”

    “哦对了,叔叔准备给我打电话,但阿姨不相信,为什么?”

    于徽音黯然,“有一年,好几个月都没有爸爸的消息,后来我和妈妈才知道,他受了伤……”

    “在哪受的伤?”

    “在边境!”

    李定安肃然起敬:他才想起来,于思成入过伍……

    ……

    另一边,江秀莹盯着于思成,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该死的小赤佬,害自己流那么多眼泪……

    她又想起了昨天晚上夫妻二人的对话:

    “我宁愿李定安自私点,至少囡囡以后不会像我一样,担惊受怕,提心吊胆,还那么辛苦……”

    “放心,李定安就不是无私的人。”

    “怎么可能?他那么拼,命都不要了,还不叫无私?”

    “我怀疑那小子在找什么东西……你别不信!”

    她当然一个字都不信。

    现在呢?

    一想起刚才电话里说的那些,她就又气又笑:年纪不大,怎么就那么多心眼子?

    于思成摊了摊手:“现在信了吧?”

    “我信你个头……”

    江秀莹猛的站起来,跳上于思成的背,“没一个好东西……”

    于思成感觉好冤枉:躺着也中枪?(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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