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覆盖青山,素裹银妆,壮丽天然。

    山岭如群龙,大河似玉带,奇峰如娇女,雾绕腰间。

    雪后再看青龙山,又是另外一番感受。

    “玉带绕群龙,银壁金川!”

    王永谦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地经》中的一句词!”

    “准不准?”

    “应该不准,反正我是不怎么信的。”

    “不信你还学那么好?”

    “找墓啊!”

    王永谦被噎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反驳。

    这地方连牲口都不上来,李定安能找到遗址,就挺神奇……

    赏了赏雪景,李定安又走到顶台边缘,往下看了看。

    一条滑道,蜿蜒曲折,通往山下。

    刚建的,前后不到一周,总投入一百万出头。

    南方地区很常见,稍大点的茶山和橘山都有这东西。

    工人们正在往上运彩钢、水泥、砂料,等开春回暖,就能建造常驻性营地和考古方舱。

    几块平地被扩大了一倍,几台小型铲车和挖掘机正在作业。

    用军区的大型直升机吊上来的……

    旁边是临驻营地,立着十多间棉纺帐蓬,通了电,还备了两台发电机。

    洞内防护措施也做了,甚至在洞口外建了一座钢屋结构的方舱外室……

    所以,只要想干,办法要比困难多……

    思忖间,空中传来轰隆隆的声音,一架直升机从南边飞来。

    不是之前那两架,成司长走的时候就还回去了,这是区里从应急管理厅调的救援机:直9,一次性承载十人。

    直升机缓缓降落,从上面下来七八位。

    还是之前开过会的那几位:有一位负责文旅的副职领导,两位是文旅厅的负责人,还有米顺东、秦隆。

    何安邦和领导肩并肩,走在最前面,如众星拱月……

    李定安顿时就笑了。

    “你笑什么?”

    “没什么!”

    王永谦正正脸色:“严肃点!”

    他都不用猜,李定安想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比如拉着不走,打着倒退之类。

    话难听,也有点道理,但不能说出来。

    开完会第二天,当地就跟电打的一样:索道周期长,投资大,那就建滑道。

    天气太冷,没办法修路,大型机械上山不现实。

    那就吊,小的总能吊上去吧?

    铁塔、电杆没办法立,那就铺明线,再穿外护管道。

    常驻营地暂时建不了,那就建临时性的:一层帐篷太冷,那就多摞几层,保暖设备尽管挑。

    通行不方便……更不是问题:李老师、何馆长,你就说要几架直升机,大的还是小的?

    所以,当地钱一分没少花,力气一点没少出。

    但立项单位仍旧换成了国博,主导发掘也是国博,再由当地配合。

    不是故意为难,成司长没这么小心眼,而是遗址的性质变了,等级提高了,发掘与研究难度更是提高了好几个级别。

    其他都不说,以当地的技术水平,就那根铜柱,给他们也没办法研究。

    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遗址级别越高,范围越大,到时申建的景区级别也就越高,批建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就像成司长说的:遗址再大,还能姓了李?文物再多,国博还能全部背走?

    以及馆长和区领导电话沟通,语众心长的那句话:“景区建设好了,造福的也是当地……”

    所以,当地的重视程度提高了好几级,得知今天对遗址中心(山洞)正式发掘,领导们昨天就到了。

    “忘了……也没说准备点剪彩程序什么的?”

    “又想挨骂了?尽搞虚头巴脑!”

    王永谦骂了一句,两人并肩迎了上去。

    还离着三四步,领导就伸出了手:“李老师,条件有限,还请担待!”

    “您客气,已经很好了!”

    “王处长,辛苦!”

    “应该的!”

    几句寒喧,一行人走向方舱,领导又问了几句今天的发掘内容。

    就这样往前走,走着走着,李定安觉得有点不对劲:老何不知道去哪了,变成自己和领导肩并肩,身后还跟着好多人。

    再往后看,王永谦和何安邦正在看着他笑。

    好了,刚还在笑话老何?

    ……

    方舱很大,近三百个平方,钢架结构,玻璃外墙。

    这就是发掘三星堆遗址之前,中科院临时发明的“考古发掘舱。”

    有成套的环境调控系统:可保温、保湿、防菌,有更衣间,消杀间,还有实验区和工作区。必要的时候,可以让整个内室(山洞)进入真空无氧状态。

    成司长从文物局调来的,从运来到建好,只用了十天……不夸张,要换成地方,光这一座方舱,估计就得建一个月。

    消杀,更衣,所有人都换上了防护服。

    不是保护人,而是以防外部霉菌引起病变,损坏遗址和文物。

    听着很神奇,其实一点都不夸张。秦陵发掘期间,曾发生过好多例:好端端的从墓室里挖出的铜器,还未来得及清理,铜鼎表面就开始鼓包,就像里面有虫子在拱动。

    鼓到一定程度,又开始褪皮,仿佛生了牛皮癣,一层一层的掉。外层的锈掉完,又是内层的铜质……不停的鼓,不停的褪。

    快的几十分钟,慢的两三个小时,好好的铜器,最后只剩一堆渣。

    类似的例子不要太多,而且这还是属性相对稳定,相对易保存的金属器。各地发掘过程中,因为保护措施不到位,导致损坏壁画、木器、丝帛、书籍、字画类文物的例子数都数不过来。

    当然,那都是密封性的墓室,不可能发生在这里。

    不然李定安哪敢说开启山洞就开启?

    所以当时建方舱的时候,李定安还建议了一下,说这里之前就是有氧通风环境,没这个必要,结果被成司长一顿骂。

    好吧,领导说了算……

    出了方舱,就是山洞。

    与成司长来的那次相比,就像换了个地方:八根承重柱,均匀的竖立在山洞内。依旧是钢架结构,将洞顶、洞壁护的严严实实。

    地上铺着防尘毯,壁画上又加了一层防护罩,铜柱更是被保护的密不透风:外罩了一座小型方舱。

    和尚……哦不,金身佛早被挪到了外室,存进了恒温柜。

    看到佛相时,几位领导路都走不动了。

    迄今为止,全国只有十一樽金身佛:九华山四樽,五台山三樽、广东四大丛林各一樽。

    哪处不是佛教圣地,哪处不是香客如云?

    领导们已经能想像到,等景区建立,游客们恨不得把青龙山踏平的场景。

    再想到李定安说的:类似的遗址至少在境内还有一座,类似的金身佛至少还有一樽,而且十有八九也在内蒙境内……领导们更兴奋了。

    “李老师,佛相身份考证难不难?”

    “不容易,但不是没有线索!”

    领导的手又伸了过来:“麻烦了!”

    李定安笑笑:“应该的!”

    边走边看,领导们的感受更深:就这些研究设备、防护措施,给地方别说两周,两个月都够戗。

    所以,虽然拐弯抹角的挨了成司长的一顿批,他们一点都不介意,反而隐隐感激。

    这样的地方要还有,成司长,请多批几次……

    大致看了一圏,发掘正式开始。

    何安邦就是被馆长派来监督的,王永谦更是拿了尚方宝剑,但凡李定安脑子发热,他分分钟都能喊停,所以李定安也不敢太过分。

    至少在刚开始,哪怕是做样子,也得按规定程序来。

    “马所,开始吧!”

    “好!”

    面积4*4,总共二十五个探方,今天只探外围四周的八个,也就是所谓的探底、找边。

    刮边的不再是村民,而是从区里、各市文物局抽调来的专业人员,所以无需多交待。

    马献明安排人员,活也很简单,一切有条不紊。

    何安邦和王永谦邀请领导到工作区,领导们说再看看。

    看了一阵,领导又指了指中间的那一组:“李老师,中间那几位在做什么?”

    “也是刮面!”

    “这位是姚组长吧?”

    “对……我推断那三处划方底下有相对关键的法器,所以让姚组长负责。”

    一听“关键法器”,领导更不想走了……

    正说着话,姚川招了招手:“李老师,你来看!”

    李定安快步走了过去。

    四周是几座刮开的浮土堆成的小堆,中间露出几块青黑色的石砖。

    “玄武岩?”

    “对!”

    “怪不得山洞周边没发现砖窑类的遗迹?”

    用刷子刷了几下,砖面上露出约鸡蛋大小的圆坑。另一头连有筷子粗细的浅槽,延伸向铜柱。

    “没错,就是瑶光位(斗杓之末),底下肯定有东西……探针!”

    姚川拉过工具包,取出一根锥形的钢针。

    差不多三十公分,只有火柴粗细。针头带有十字,针身划有螺纹。

    插进砖缝,李定安双手握柄,快速转动,就像钻木取火。

    慢慢的,探针入土渐深,直至到柄。

    卸掉手柄,再接一根,连着接了两次,探针达到了一米长。

    正想着要不要先把砖层揭开再探,手上“突”的一顿。

    李定安又捻了两下:“好像是木制的……应该是口盒子……挖!”(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