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席话,无疑又将整个场面推入了一个更为尴尬而微妙的境地。

    这话背后的深层含义,犹如潜藏在平静湖面下的暗流。

    才是驱动她此行的真正动机与目的。

    她心中盘算的并非那区区一百两银子的物质所得。

    而是存着一份深沉的心机,企图再次将袁婉推进庄家的门楣之下。

    至于提到的二十两银子,她心里早有算计,知晓庄家家境殷实。

    往昔里随手一挥便是十几两银钱轻松流转,那么再挤一挤。

    榨取出二十两不过是小事一桩,绝非难以逾越的难关。

    厨房门扉半掩,卫晖探出半个身子,眼中闪烁着不服的光芒,话语中抑制不住地愤慨:“看看你女儿如今的样子,还妄想高攀我二哥?我告诉你,二哥可不会稀罕这等亲事!”

    他的话语中带着家族的自豪与不屑。

    在一旁的卫褚随声应和,语气中更是透着坚定与鄙夷:“即便没有这件事,这样的女子也根本入不了我的眼。”

    在他眼中,一个心有所属,只懂得欺诈哄骗的女人,是万万配不上他们兄弟纯挚的情感与尊严的。

    张大娘闻此言,猛然站起身,怒火中烧,双目似能喷出火来。

    “你们心里明镜似的知道我女儿为何会落得今日这般田地,这都是拜你们所赐!若不是你家小子逞英雄救美,何至于此?既然不愿娶进门,那就赔偿一百两作为治伤之资,否则,我今天就坐这儿不走了!”

    说罢,她干脆利落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全然不顾形象。

    使得正欲踏入店内的客人见状纷纷退避,生怕惹祸上身。

    张大娘的眼神中掠过一抹得意,似乎在宣告。

    如果不答应她的要求,她就搅得他们生意难以为继。

    然而,姜美君面对这种无理取闹,却是一脸淡然,毫无惧色。

    她手指厨房,下达指令,声音冷静而坚决:“老二,去把菜刀拿来;老三,给我找根烧火棍,把这个无理的老泼妇赶出门外去!”

    “遵命,娘!”

    “哎,娘,我这就动手!”

    两兄弟闻令即动,毫不犹豫地冲向厨房。

    须臾之间,一个手持锋利的菜刀,一个紧握着粗大的烧火棍,气势汹汹地朝张大娘逼近。

    “谁敢动我妈一根汗毛,我拼了这条命也在所不惜!母亲还有我们兄弟俩呢,今天就跟你们斗到底!”

    兄弟俩一边怒吼,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家伙什,誓死捍卫家人的尊严。

    卫褚用力一挥刀,刀锋凌厉,深深地嵌入了旁边的木凳,刀势之猛烈,彰显其决心之坚。

    若非偏差了一点,这一刀下去,后果不堪设想,非让人致残不可。

    虽然刀锋未曾触及,但那沉重的烧火棍却是实实在在地砸在了张大娘的背上,痛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她慌乱之中连滚带爬地站起身,仓促逃离现场。

    一路踉跄至安全距离,方才停下脚步。

    回望留下一句恶狠狠的威胁:“你们给我记着,这事没完!”

    “呸!”

    卫晖在门口狠狠地啐了一口,这一声唾弃,胜过千言万语,发泄着满腔的愤怒与不满。

    卫褚与卫晖转身对视,胸口仍隐隐跳动着未消的怒火,仿佛憋着一股不平之气。

    姜美君轻轻拍掌,声音清脆,赞许之情溢于言表:“干得漂亮。”

    她心底暗自叹息,如果不是自己身体抱恙,又何须孩子们出面,单凭自己一人,便足以应对这场风波。

    “娘,要是她下次再来找麻烦怎么办?咱们是开门做生意的,她这样天天闹腾,客人哪里还敢上门啊?”

    卫晖一脸愁容,收拾着方才用作防身的菜刀与烧火棍,显得忧心忡忡。

    姜美君的目光转向卫褚,眼中含着期待:“老二,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再来一次,我们就再教训她一次。娘,您放心,我绝不会手软的。”

    卫褚的回答简洁有力,充满了坚决与自信,誓要保护家人免受无端侵扰。

    上次母亲一番语重心长的话如同暮鼓晨钟。

    敲响在他混沌的心头,让他彻底从盲目与自私中清醒过来。

    更何况,眼前这位看似平凡的母亲,实则是他们一家人的救命恩人。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及时援手,袁婉所面临的恐怕不仅仅是一场容貌上的灾难,更可能是生死之间那条模糊而残酷的界限。

    这家人啊,实在是缺乏感恩之心,仿佛情感的荒漠,连最基本的人情冷暖都视而不见。

    经过几日的沉默与内心的挣扎,袁婉的父母仍旧不愿放弃那份不切实际的幻想。

    决定再次踏上那条通往卫家馄饨店的路。

    这一次,他们竟还拉上了面容受损、心中满是苦楚的袁婉。

    仿佛将她作为讨价还价的筹码。

    阳光下,三人并肩站在那块熟悉的招牌之下,旧木牌上,“卫家馄炖”四个字显得格外温馨而又坚韧。

    袁磊天轻轻推搡着袁婉,声音里夹杂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快,给庄大娘跪下,乞求她能大发慈悲,救救你这不幸的人生。”

    袁婉抿紧嘴唇,眼中闪烁着不甘与无奈,在周围人群复杂目光的聚焦下。

    缓缓屈膝跪倒在地。

    那左脸上的疤痕,已经由最初的血肉模糊结成了丑陋的痂,如同一条蜿蜒的蜈蚣,狰狞地盘踞在她曾经清秀的面容上,诉说着无声的悲痛与哀怨。

    张大娘则挺胸收腹,一副据理力争的模样,双手叉腰,声音高亢地向店内喊话:“卫褚,你给我出来!别躲在里面装聋作哑!我女儿和你早有婚约在身,岂是你能说反悔就反悔的?就因为我女儿脸上这一点伤痕?更何况,你娘才是这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你现在还要退婚,你们庄家人良心何在?不怕天打雷劈吗?”

    这番颠倒黑白、混淆视听的言辞,若非亲眼所见,还真让人差点信以为真。

    姜美君淡然处之,她示意卫褚搬来一张凳子置于店门前。

    在卫晖温柔而坚定地扶持下,她缓缓坐下。

    那从容不迫的姿态与周遭喧嚣形成了鲜明对比。

    面对这无端的指责与谩骂,她脸上没有愤怒,只有淡淡地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