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国萧府。

    萧辰坐在书房内,手中握着一卷古籍,却无心阅读。

    铁骨掌死的消息,是过了很久他都没收到回信,派人去流水村里查了才发现的。

    在那之后,他就没了萧时的消息。

    按理来说,随行精兵全军覆没,又遭追杀。但凡没有死,萧时一定会向昭宫传信求助的。

    但到现在为止,什么消息都没有。

    莫非萧时已经察觉到追杀他的人就在昭国朝堂之中?

    怀疑一旦出现,萧辰便怎么都甩不掉这个念头了。他寝难安,夜难眠,总是提心吊胆地害怕萧时回突然杀回来,一剑捅穿他的胸膛,质问他这个没心没肺的叛徒,到底为什么要取自己唯一亲人的性命。

    是的,他是叛徒。

    萧辰被自己潜意识的认知惊出一身冷汗。就在这时,室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萧辰立刻抬头,只见一名手下匆匆而入,面色凝重。

    “公子,有消息传来。”手下低头禀报,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萧辰抬起头,眉头微皱,心中涌起一股不安的预感。“何事?”

    “大公子跟人去了中州,大闹神女大典。现在大周太子失踪,大公子一行人也出城了,正向澜州方向而去。”

    手下一口气说完,额头已经渗出冷汗。

    萧时虽然多年征战沙场,大周境内见过他真容的却并没有几个人。

    但他竟敢如此大胆直闯大周皇室选妃之地。但凡稍有差池,闹到两国层面上,就不再单单是一个兄弟阋墙的事了。

    萧辰听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周国,没人认出他来?”

    下人摇头。

    萧辰沉思片刻,随即恢复了平静。他权衡利弊良久,最终缓缓开口:“再派一批人,去中州到澜州的路上等他们。”

    下人一惊:“公子,铁骨掌那样的高手都败了。便是再雇新的杀手去,怕是也没法伤到大公子丝毫……”

    “那就多雇一点!”萧辰一把摔了书,震怒地瞪着下人。

    “废物!他都内力全无了,我就不信还能一直让他逃过去!十几个人围剿他一个没功夫的人还杀不掉?我养你们干什么!”

    下人胆战心惊地默默垂首,待萧辰发泄够了,这才弯着腰转身离开。

    好半晌,萧辰才坐了下来。他从旁边拿起茶杯,想喝口水平复下情绪,但却发现手止不住地颤抖,茶水撒了一桌面。

    是的,他是叛徒。但叛徒一旦迈出了第一步,就无法再回头了。现在只有萧时死这一条路,才是他萧辰唯一的生路。

    千里之外,萧时和柳时衣一行人起了个大早,轻装简行出了城。

    出城之前,大家聚在大堂吃早餐。殷裕扭扭捏捏地冲着柳时衣挤眉弄眼,柳时衣当报他昨天下午念叨的仇,装作没看见,稳稳当当吃完了一顿早饭。

    魄风却是注意到了,一脸嫌弃地看着殷裕问道:“你身上有虫子?”

    殷裕一哽,瞪他一眼:“吃你的饭吧!我活动身体不行吗?!”

    魄风颇觉莫名其妙:“这一大清早的,你吃火药了?!”

    殷裕哼了一声:“怎么,我平日里好声好气喊你小风子,你嫌弃地跟什么似的。现在又觉得我态度不好了?!”

    柳时衣心满意足地放下饭碗,一物降一物,每个人都能在需要的时候找到发泄情绪的沙包,这个团队已经达到了初步的平衡,很不错。

    柳时衣清了清嗓子,冲着殷裕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交给我”。然后看向小口喝粥的沈溯:“沈溯,你接下来有想去的地方吗?”

    沈溯慢条斯理地喝完了最后一口粥,擦了擦嘴角:“寡妇村。”

    殷裕一下子发出了剧烈的咳嗽声,脸涨得通红。

    柳时衣也愣了一下:“……大周,还有寡妇村呢?”

    沈溯不以为然:“没寡妇村,就去尼姑庵。”

    殷裕咳嗽得更厉害了,甚至开始一手拽着魄风的袖子,一手拍着桌子。

    这次他是真给自己口水呛到了,疯狂扯着魄风示意他来给自己顺顺气。

    魄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今天早上怎么这么多毛病?”

    殷裕立刻抓住了机会,可怜巴巴地看向沈溯:“小溯……”

    “你再这么叫我一次试试看。”沈溯面无表情。

    “……沈溯,你看,你医术那么高超,如果真去了、去了那些地方,对世人都是一种损失啊!”

    殷裕扼腕叹息,看起来是真的在为天下苍生心痛。

    “之前给人看病,是因为不得不看,要给沈家赚名声。现在我无事一身轻,谁死在我面前,我自然都不会多看一眼。”沈溯有些奇怪地看向殷裕,“我不是什么救死扶伤的好人,殷少爷别误会了。”

    “那、那……但,这,不是……”殷裕磕磕绊绊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继续看向柳时衣。

    小师娘,伙伴之间互帮互助,快救救我——

    柳时衣摇了摇头,只觉得殷裕有意思得紧。二人眼神交锋几个来回,柳时衣终于摇旗投降,看向沈溯。

    “做寡妇又不挑地方。你年纪轻轻,跟我们四处去走走看看,也不妨碍你路上当寡妇啊。”

    “没兴趣。”沈溯一脸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

    “有很多好吃好玩好看的,你真不感兴趣?”柳时衣继续尝试。

    “都没兴趣。”沈溯毫不动摇。

    眼看沈溯擦了擦手,想要起身,殷裕情急之下,竟是一把拍在桌子上,又吓了唯一认真吃饭的魄风一跳,险些把手里热腾腾的肉包子给掉了。

    “你又干什么?!”

    殷裕懒得理魄风,直勾勾看向沈溯问道:“你那个毒——独一无二的药!不是还没炼出来吗?”

    沈溯一愣:“是又如何?”

    “那些药材!也是遍布大江南北吧,总呆在一个地方,肯定找不全啊!”

    沈溯闻言,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那毒药的药方,确实。

    “你要她回流水村落月泉去吗?”柳时衣却戳了殷裕一下,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溯却摇了摇头,问道:“你们接下来要去哪儿?”

    “嵩山。”萧时终于说了话,他从小姝那里看到过沈溯的方子,里面唯一一味沈溯从来没拿到过的药材,只长在嵩山后山。

    果不其然,沈溯眼前一亮:“好,那我就跟你们一起。”

    殷裕喜极而泣地凑上来,抱着萧时:“好师父,我的好师父,没了你我可怎么活啊……”

    萧时面不改色地把殷裕要埋进他胳膊里的脑袋一推:“坐过去。”

    殷裕立刻远离萧时,现在师父说啥就是啥。柳时衣却冲着殷裕挤眼睛,你看,她就说嘛,给石头钱把他留下来,是最英明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