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皆是一惊,此刻哪怕埋头往前跑,也无法甩开身后的人。

    但很快,他们听到了一声闷响,在最后的魄风回头看了一眼,借着井口透下的天光,看清楚了落下之物。

    “——是梯子。”魄风一愣,觉得这陈老太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哪是一个渔村普通老人的反应里。

    在魄风前面的楚弈垫着脚看了一眼,转头跟大家翻译魄风的话:“陈奶奶把一截梯子扔下来了。”他也有些震惊,“不是,这老人家怎么有力气徒手拆梯子的?”

    井口上传来了震怒的官兵声音,替楚弈问出了他的疑问:“你干什么?!”

    陈老太继续装傻充愣:“我给官爷你们让路啊。人老了,腿脚不灵便了,就摔了一跤。不过我没事,官爷别担心。”

    “谁担心你了?!你把梯子碰掉了!”

    “哎呀!”陈老太装得惊慌失措,“这、这可如何是好?这梯子多年没用,肯定内里全都糟了,一点不抗力,连我老太碰一下都能断了……要不官爷,你们试试坐这木桶下去?”

    柳时衣忍不住捂住嘴,差点笑出声来。殷裕却很是敬佩:“外面的世道果真藏龙卧虎,这陈奶奶真真是个老戏骨,一跤就救了我们一群人的命。”

    楚弈撇了撇嘴,可能打心底觉得他们大周的官兵不能如此没用:“别高兴太早,万一他们看下不来,就干脆把井给炸了呢。”

    “嘘!”几人异口同声瞪向楚弈,柳时衣气得真想跳过去打这乌鸦嘴一巴掌:“你闭嘴!呸呸呸!”

    楚弈缩了缩脖子:“不用这么迷信吧……”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那官兵气急败坏的声音:“你这老太婆赶紧起开!来人,把这井炸了!”

    “……现在呸呸呸,来不及了吧。”这下不用别人来,楚弈自己先拍了自己这张嘴一巴掌。

    殷裕惊恐万分,声音都带上了哭腔:“这、这下怎么办啊?”

    “跑!”萧时和柳时衣同时喊了一声,剩下几人条件反射一般,立刻跌跌撞撞地朝甬道深处跑去。只是他们才跑了没多远,井外便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紧接着,他们身后的甬道开始由远及近地坍塌,像是追在身后要吞噬他们的猛兽一般袭来。一行人只能玩命儿地超前猛跑,就在这时,领头的萧时却忽然脚下一停:“这里有条岔路!”

    柳时衣来不及停下脚步,一下子撞到了萧时后背上。她刚想抱怨,但顺着萧时的目光看去,发现左手边的甬道道壁上,竟有一个隐藏的洞口。

    眼看着身后的坍塌越逼越近,众人来不及多想,纷纷钻进了洞口。

    洞内更加狭窄黑暗,殿后的魄风刚钻进来,身后的甬道便彻底塌了下来。但好在虽是堵死了后路,外面的塌方却并未影响到洞内。

    逃过一劫的众人摸着洞壁大口喘气,也没敢等多久,便摸索着在黑暗中前行。除了脚步声和呼吸声,没人有力气再说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光亮。殷裕喜出望外,觉得他们终于得救了:“师父,走快点!这地底下又黑又潮又挤的,快把我憋死了。”

    萧时却没高兴的那么早,他反倒放缓了脚步,这地底甬道交错复杂,谁知道前方等待他们的到底是什么。柳时衣本来也是松了口气,但见到萧时这般小心的样子,也不由得握紧了腰间的刀,还小声问道:“石头,要不咱俩换个位置,我打头,万一外面真的有什么,我就一刀劈过去!”

    按照萧时一贯的性子,此刻只会觉得柳时衣聒噪,但现在却忍不住轻笑一声,实在是因为柳时衣现在故意装狠的样子,很像一个张牙舞爪想吓退敌人的小动物,属实有些虚张声势,主打一个给自己壮胆。

    柳时衣反倒白了他一眼:“不要嬉皮笑脸,严肃着呢!”边说,她边挤过了萧时,让他老实呆在自己身后。

    离那洞口越来越近,洞外透进来的光却并没有因此而更加明亮。柳时衣心中犯嘀咕,终于站到洞口时,眼前忽得豁然开朗,她却愣住了。

    面前的空间怪石嶙峋,看起来竟像是一片石林。虽然这些石头形状怪异,有的仿佛是从地底凭空长出来的,有的又从头顶上看不到边际的地方悬吊垂下,可这里却意外并不让人觉得恐惧,反倒是因为四处遍布着散发出暖黄色灯光的立灯,而显得……有些温馨。

    柳时衣踏出洞口,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此地虽说地貌奇特,但并没有什么其他异样。她看着萧时,有些犹豫:“这里、好像是个更大的洞,但这些灯又代表有人存在。”

    萧时也打量了一番周围,沉吟片刻:“我听说过古时西南边的南桑国,就有本地人全族居住在地下溶洞之中的,澜州离古南桑不远,想必也是类似的情况。”

    殷裕有些不可置信:“你是说,有人住在这里?什么人会住地下啊?”

    萧时看着前方,眼神幽远:“往前走,就知道了。”

    他们顺着立灯,一路走出了这片石林,越往前走,怪石越少。大概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他们就远远看到了一排房子。

    那房子从远看来,和澜州城内那些民宅一模一样,若不是地下照明全凭灯光,他们还以为又回到了澜州城。

    “嘿,你说你们一直在找圣女教所在地,怎么都找不到,该不会是因为她们全都住在这地下了吧?”楚弈脑子一动,感觉自己的推断颇有道理。

    “……你再管不住你这张嘴,我之后就把你嘴用浆糊封上。”柳时衣瞪了楚弈一眼,指了指那房子外一个低矮的小神坛,众人定睛一看,那拿着莲花的不正是月神?

    他们停了脚步,柳时衣无奈叹气,她垂头丧气:“她们这房子倒是排得整齐,站在这儿往里一瞧,就能看到每一家门口都祭拜着这月神像。这下好了,刚逃过知州的人,又跑人家圣女教老巢了。”

    “你们是什么人?!”

    众人身后,忽得响起了一声女声,紧接着,一阵脚步声响起。很快,柳时衣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怎么是你?!”对方一下子也很是震惊,但下一刻,立刻挥手示意身后跟着的人将柳时衣她们团团围住。

    柳时衣有气无力地干笑了一下:“真巧啊老板,我订的那几身衣服,你做好了没?”

    站在她对面的,不怒自威地瞪视着她的,正是那日布庄的老板。

    女人冷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怎么,取衣服都取到地下来了?看来你很急着穿新衣啊。放心,这新衣服,刚好用来给你们送终。”

    女人弯下身,凑近柳时衣,直直盯着她的眼:“说吧,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柳时衣苦笑一声:“我说这都是意外,我们被知州的人追杀追到这里来的,你会信吗?”